第五百零三章 我不恨你們
「人家對我可好了呢,只是想殺你而已。」安莉用手托著下巴,看好戲似的把江明峒渾身從上到下掃了一遍,「這就說明人家想要我這個如花似玉,溫柔賢淑的丈母娘,不想要你這個每天臭著一張臉,看著就沒食慾還很難擺平的老丈人。嗯,有眼光。」
江明峒突然打了一個寒顫,心裡隱隱升起一股不詳的預感,似乎自己在這個家裡的地位又得往下再調一級了。
「誰啊,嗡嗡嗡的吵死了。」語輕睡在原位的時候被人吵得不得清閑,沒想到翻了個身也沒能避開那些討人厭的聲音,氣得一下子就從夢中驚醒了過來,「大晚上的也不讓人睡覺,能不能有點兒公德心。」
「醒啦。」安莉趕緊把自己想做了好久的事兒付諸於行動,在語輕圓乎乎的臉頰上用力的捏了兩把,嗯,果然年輕就是好,滿滿的膠原蛋白,滿滿的q彈手感。
語輕看著一臉關切的安莉和渾身自帶殺氣,臉上卻流露著欣喜和擔憂江明峒,用手捏了捏眉間,還以為自己依舊在夢裡:「我可真是睡昏頭了,居然連安莉阿姨都夢見了,你們都失蹤這麼久了,怎麼會突然出現在我房間里。」
「乖,你沒做夢,就是我。」安莉為了顯示自己是個活人,直接輪著胳膊對準江明峒就是一巴掌,「你聽,響了,在夢裡打人哪有響的。」
語輕:「……」
江明峒:「……」
「安莉阿姨,真的是你啊!」語輕回應了半天,才後知後覺的一把抱住了她,委屈不停地嚶嚶嚶道,「都說你跟江少爺失蹤了,怎麼找都找不到下落,都快擔心死我了,譚心芮那個小婊砸對你們怎麼樣,沒讓你們受傷挨揍吧?」
「抓我們的不是譚心芮。」安莉微微笑著擺了擺頭,「看著我們的是個小孩子,叫墨潛淵,聽說還是你們公司的股東。」
「小累贅?他怎麼也投靠譚家了!」語輕趕緊拉開手邊的抽屜,「我得趕緊打個電話通知老公七叔那邊又開始作妖了,他得趕緊想辦法預防。最好直接把那個糟老頭子打斷雙腿,綁上千斤頂丟海里去。」
江明峒微微一笑深藏功與名,這脾氣倒是挺像他年輕的時候,對敵人要麼不出手,出手就是殺招,堅決不留餘地。
「不用通知了,墨七沒有跟譚心芮合作,綁架我們的人從始至終都是墨軒鈞。」安莉實在是對自己女兒的智商感到頭疼,「為了守住我們,他可還派了不少核心的暗衛過去呢。」
「我老公哪有這麼無聊?」語輕把自己的腦袋搖得跟撥浪鼓似的,「不可能,肯定是你們搞錯了。譚家的近衛是跟墨家的暗衛一起訓練長大的,兩邊在外形,氣質和作戰方式上都很相像,你們怕不是被譚心芮那個小婊砸給矇騙了。再說,我老公和你們江家一直保持友好的合作關係,每年指著你們能掙不少錢呢,怎麼會幹出這種主動得罪財神爺的蠢事兒來?」
「因為你。」安莉抬眼望向語輕,眼神溫柔又攜帶著悲傷的色彩,「因為你是我們的女兒,是江家這一代唯一的繼承人,一旦你回到B國,就算是他也沒有把握再將你帶回來。墨軒鈞對你的獨佔欲和偏執已經到了一個讓人恐懼的地步,為了斬斷你的退路,完完全全的得到你,他甚至不惜讓人帶著無情送給你的家主令潛入B國,勾結底下的人試圖聯合刺殺你父親。」
語輕感覺自己好像在看一場豪門恩怨情仇錄:「阿姨,你女兒不是一生下來就掛了嗎,怎麼突然又變成我了。說句冒昧點兒的話,你是不是想女兒想出毛病了?」
「她沒有死,而是一生下來就被我最好的朋友包倩茹僱人偷走了。那個包倩茹不是個什麼好東西,狠毒無比,自打發現她男朋友暗戀我,就開始和我生了離心,之後又見我出身家世樣樣踩她一頭,找的男人也比她強了百倍,心裡嫉妒得都快瘋了,偏巧又沒這個本事直接對我動手,所以才想了這麼一個禽shou不如的主意,想對你這個才剛出生的小孩子動手,好拿你來折磨我。我生你的時候狀況很不好,整整難產了兩天兩夜,最後做手術的時候又大出血,差點兒就沒了命。」安莉濃密的睫毛像折翼的孤鳥一樣用力地撲了幾下,緩緩地染上了一層水光,「當時現場一片亂,所有人都在我這邊盯著醫生搶救我,壓根兒就沒有注意到其實你已經被人悄悄用一個死孩子掉了包。把我搶救回來之後,醫生抱著那個死嬰走進來,說你羊水膜破裂,又在產道里憋得太久,已經沒氣了。」
語輕感覺晴天霹靂似的,整個人腦袋都昏了。
所以這是什麼個情況?她媽不是她親媽,她爸不是她親爸,陳語嫣那個挨千刀的渣姐也不是她親姐。
自己這20多年來經歷的一切都是假的,遇到的這些親人也都是假的?
陳家之所以對兩個女兒這麼區別待遇,恨不得把陳語嫣捧上天去,也恨不得把自己踐踏進泥土裡,竟然全都是因為她打從一開始就來錯了人家。
在陳家,陳語嫣是大小姐,是包倩茹和陳建業的骨肉至親,心肝寶貝。而自己卻只是一個被他們狸貓換太子,換來的仇人的孩子。
因為沒這個本事直接報復到她親生父母頭上,所以才用這種爛屁眼兒的招數,把她當做是一個發泄的沙包。
「我說為什麼見過爹媽偏心,卻沒見過這樣拿自己女兒當仇人對待的。」語輕只覺得腦海里像是有一根弦突然斷了,淚水像斷了線的珍珠一樣堵也堵不住地拚命往下流,「原來我根本就不是他們的女兒,本就只是一個替人受過的工具。語輕,語輕,人微言輕,他們連給我取名字都捨不得用一個好詞兒,都偏生要用這麼下賤,這麼不堪的辭彙來侮辱我。」
「你叫清幽,江清幽。」安莉手足無措的替她擦著眼淚,「清靜悠遠,空谷幽蘭,你本應該活在我和你父親的羽翼下,笑看人間冷暖,至死不忘初心。對不起,是我沒保護好你,如果不是菲爾通過墨軒鈞關注到了你,在你身上發現了和我孩子一模一樣的胎記,又發現你的血型根本就不屬於陳家,也許我到現在都不會想到,那個失去這麼多年的孩子居然又回來了。」
「清幽,我對你沒有盡過哪怕一天父親的責任,還害你平白無故吃了這麼多苦,所以從沒奢想過你能認我。」江明峒咬咬牙,居然直接對著語輕直挺挺地跪了下去,「可你母親這麼多年來一直以淚洗面,哭壞了身子,哭出了很嚴重的抑鬱症,眼睛反反覆復做了好幾次手術,差一丁點兒就瞎了。連她最在乎的設計事業,也因為你的緣故封了筆,她設計的最後一套衣服本來是打算在你滿月那天穿的,你沒穿上,她就讓這成了自己的絕唱。你不認我沒關係,你能不能不要恨她。不肯叫母親,叫聲阿姨也好啊,她真的好喜歡跟你待在一起,喜歡你帶她吃那些路邊的小店,喜歡你陪她逛街買東西,喜歡幫你改設計稿。」
安莉捂著眼睛,把頭扭向一邊:「別說了。」
「我這輩子,除了你母親,沒有跪過任何人,也沒有求過任何人。」江明峒哪怕是鐵做的漢子,只要一提起安莉這些年受的煎熬,也會不自覺地紅了眼眶,「可我現在就跪在這兒求你,不為別的,只為你是她身上掉下來的一塊肉。這麼多年了,她一直放不下你,總說你還沒死,發了瘋似的派無情全世界去找你。我說過好幾次要她再跟我生一個,生你一個像你一樣可愛的女兒,但她都不願意,她怕你要是還沒死,有一天回來看到家裡多了個妹妹會寒心。更怕你要是死了,投胎的時候趕不上,沒能投回她肚子里會傷心。」
「出去。」語輕感覺自己簡直都快崩潰了,她用手捂著耳朵,拚命地大喊大叫,「我讓你們出去!」
「好,我們出去。」安莉生怕刺激語輕過度,趕緊從凳子上站了起來,「你別這麼激動,我們這就走。」
江明峒就這麼愣愣地杵在原地,死活不肯起來。
「起來啊,還愣著幹什麼。」安莉面對旁人的時候好溫柔又好說話,唯獨只要一面對自家老公就會分分鐘母老虎上身,揪著江明峒的衣領,硬是把他扯了出去,「非得把她逼瘋你才樂意啊。」
語輕就這麼靜靜的坐著,一動不動,彷彿老僧入定一般。
時光緩緩的從指縫間流逝,天外的星光也逐漸由光耀變得微弱。
可她依舊還是就這麼坐著,似乎靈魂與身體已經分離,獨留下一具空空如也的軀殼落在床上。
「原來……我也有愛自己的父母……」
這是清晨的第一縷陽光灑進屋內時,語輕迎著這許久未見的暖陽,心裡蹦出來的第一個念頭。
「原來……在這個世界上也曾有第二個人把我當做生命的全部,只是我不知道……」
我不恨你們,真的,我只是太高興原來自己也有像陳語嫣一樣,被人捧在手心裡惦記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