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倉庫，機器
然而，沒過多久，烏翎便陰沉著臉從槍廠裡面走了出來，面上看不出一絲表情。
袁威庭忙走到他身邊，一把把他拉住，走到靶場的一處角落裡。
「烏兄，我也無意瞞你！這鬱金香絕對是要強過深紅的，但是為何只看到製造局裡流水一樣生產深紅卻看不到生產這種無論怎麼看都要超過深紅的新式槍械呢？
李中堂固然深謀遠慮，但是……唉，積重難返啊！能夠鋪開攤子弄下偌大個製造局已經不易，每年撥款的那點清元能夠做什麼事？我們這些新軍本就是個燒錢的，更何況那吞金獸一樣的北洋艦隊？能撥付到製造局的錢款寥寥無幾，要不然怎麼我們大清居然自己養不出一個氣動工程師？實在是掏不出錢啊！
能造出深紅，已經是中堂拼了命的挪出了的錢了，只要朝堂諸公沒有真正挨過這新槍的槍子，他們哪個願意開尊口，從皇帝和太后那裡虎口奪食？」袁威庭臉上毫無表情，似乎說的與他全無干係一般。
烏翎也算明白了，這清庭時日無多了！歐羅巴諸國恨不得一年裡沒有太陽東升西落，馬不停蹄地製造各種新式機械，強大自身，清庭卻指望太陽一天不要升起，所有人都一起昏昏欲睡才好，唯一幾個睜眼看世界的人空有幹勁卻沒有支撐他們的財源，想要翻身讓歐羅巴諸國不敢小覷清庭已無半點可能。
掂了掂手中的鬱金香，自嘲道：「可惜了這把槍！」
「這有什麼可惜的？賣給我就是了！前年我父從五十星旗國的一名商人手裡弄到了一條和你手中這把鬱金香頗像的槍，天天躲在書房裡擺弄，我這次拿回去一條一樣的氣動火槍，還不得眼紅死他！哈哈！」袁威庭拍了拍他的肩膀，旋即四顧，又附耳到他身邊說道：「再給你透露個消息，我那兒有三台機器，其中一台正是造彈機。」
烏翎此刻早把其他的事兒拋到一邊了，趕忙問道：「什麼價錢？」
……
袁威庭換了一身常見的灰色長衫，烏翎則還是那身行頭，只是臉上略微有些激動地神色。
兩人的目標是一處碼頭旁邊的倉庫。
這些倉庫是供南來北往的商人暫時儲放商品貨物的，偶爾也有一些商人帶著見不得光的東西藏身在這些倉庫里，只等有人願意接手便把東西拋售出去，拿上錢就上船跑路，至於這些東西的質量怎樣就看買家的眼力了。
袁威庭的家中頗為殷實，他一位叔叔常年在外奔走，也結交了一些朋友，這倒賣來的機械正是走的那幾位朋友的路子。
只是這些機械來路不正，清庭對於民間私下擁有這些東西又管得緊，所以一直放在這裡，只偶爾派上幾個熟根知底的工匠過來擺弄一下，倒騰出的東西也不往外兜售，只用來護衛家中，或是供家族子弟私下練習。
這次其實也是本著結交一位「前途遠大」的工程師才把這些機器拿出來，否則這種東西誰願意外露，還不得藏的好好的？
這碼頭三教九流都有，看著亂糟糟，實則每一處都有暗哨盯著，這裡面的人手不只來自一家，只要是有產業在這裡的，都私下出了力，與管理碼頭的幫派搭了線，他們的目的就只有一個——維持秩序。
聽上去似乎很不可思議，但是往往這些喜歡刀頭舔血的人最愛立規矩，他們不怕愣頭青鬧事，就怕有人向清庭通風報信，反而讓那些披著官皮的流氓地痞壞了他們的營生，攪了大家的生意，擋了發財的路子才是大不妙。
故而袁威庭在其他地方謹小慎微，到了這裡反而還勸烏翎放鬆一點，守著他們的規矩，這裡反而更讓人輕鬆。
七拐八拐的饒了好幾個彎，一名穿著整齊髮辮垂在腦後的僕役看到袁威庭，立馬就迎了過來。
「主子吉祥！奴才給您請安了！」那僕役堆起笑臉，屈膝跪地。
「起來吧！前面帶路！」袁威庭隨意地擺手道。
「嗻！」整個人如同弓著身的蝦子伸手側身給兩人指路。
烏翎皺了皺眉頭，自打完全繼承這具軀體后，自己對這種主奴關係越發的反感，總覺著這樣的制度是極奇落後的，雖說不出緣由，但是心中其實厭惡至極。
這前頭引路的僕役似乎看出這位不願意與他親近，也沒有什麼表情變化，仍是一心在前面帶路。
沿途光是烏翎自己都看到了幾名眼神犀利的男子在盯著他們一行人，若不是袁威庭表現的這般淡然，烏翎都快以為自己要走進狼窩了。
走到一處外表稍顯破舊，但是大門卻用鐵皮包裹著的倉庫前面。
那僕役在大門上重敲兩下再輕敲兩下，一名絡腮鬍子滿臉橫肉的男子從裡面推開大門，警惕地把腦袋探出來，卻正好看到袁威庭，立馬堆起笑容，臉上的肉堆在一塊，眼睛都成了一條線，看不見眼珠子了。
「少爺，您來了！裡邊請！還有這位官人，一併，一併進來喝杯茶！」那壯漢雖說外表彪悍，但是說話卻並不像想象中的粗聲粗氣，相反帶著一絲南方的柔和。
「你小子，這位是我的同僚，烏主簿，烏兄，這是我小時候的伴當，誰知道長大后鬍子越長越密，看著兇狠便把他打發來這兒守倉庫了。」袁威庭帶著烏翎進門，那個僕役則在外邊放哨。
倉庫裡面別有洞天，整個地面被水泥抹平，四周牆壁也是實心包磚，倉庫頂部有鋼架結構，上面鋪設鐵板，用螺釘卯緊。
倉庫裡面數十名身穿緊身衣的大漢，人人背上一把深紅，模樣一點不遜色於製造局內的新軍。
烏翎意味深長地看了他們一眼，袁威庭卻並不介意把這些暴露給烏翎，示意眾人散開，帶著烏翎走向那些被灰布籠罩的木箱子。
倉庫里木箱子堆起來有數十垛，每垛怕有兩人高，排放的整整齊齊，上麵灰布一遮，布邊有鐵環，拴在地面凸出的鐵鉤上。
袁威庭帶著烏翎走到一處木箱前，將鐵環從鐵鉤上放開，掀起灰布，然後當著烏翎的面推了推面前的木箱。
只聽見「咔嚓」「咔嚓」的聲響，那木箱上居然開出一扇門來，袁威庭作了個邀請的手勢，然後一馬當先地走了進去。
進到裡面，烏翎才看到這個不足兩平米的空間居然還有一條通往地下的台階。
袁威庭從這裡摸出一盞低燃氣燈，提著燈走下台階。
烏翎急忙跟上。
到了下邊，才看到一處約有三十來平米的地下室。
室內擺著三台機器。
其中一台正是烏翎想要的造彈機。
毫不猶豫地發動慧眼如炬！
氣動槍械造彈機（精品）
評價：採用優質合金打造，質量可靠。可接入氣進行批量化子彈生產，是較為重要的槍械類武器的彈藥提供設備
之前只是從圖冊上見過它的樣貌，當它真正擺在自己面前才能體會到它獨特的金屬質感帶給人的喜悅。
銀白色的造彈機身，精密的錶盤，複雜的金屬管道，以及顯眼的金屬噴氣孔，無不展示著它所代表的氣動工程機械的高貴身份。
通過它，烏翎甚至可以反向推演五十星旗國的氣動工程學，從中攫取與他所知曉的不一樣的氣動知識。
當然，這個價格確實有些咬手，但是袁威庭給出的條件太誘人了，由他提供材料，烏翎幫他們製作武器，二百件內不收取任何費用，三百件打半折，五百件錢貨兩清，再無糾葛，為了這台造彈機，哪怕讓烏翎沒日沒夜幹上一年怕是都不帶眨眼的。
但即便這樣，烏翎也知道袁家這次還是很給面子的，這台機器近乎九成新，又是正當時的機器，上面的銘牌雖然被磨掉了，但是明顯是出自強大的氣動工程機械廠，能拿到這台機器，烏翎只能說是萬分幸運。
取出氣動工程箱，將它小心翼翼地挪到裡面，銘刻在幾何原晶裡面的氣動知識如同惡虎立刻撲向造彈機，空白的機身馬上就紋上了各種氣動公式與符號，從今往後，只需要自己注入氣，放入材料，這台造彈機就能夠自主生產，不需要他再額外費心費力。
「烏兄可還滿意？」袁威庭面帶微笑地問道。
「甚好！這種令人充實的感覺實在太美妙了！哈哈！」饒是烏翎盡量收斂情緒，還是忍不住露出了笑容。
「有興趣看看這兩台機器嗎？」袁威庭問道。
這下子可是撓到他心坎里了，烏翎雖說不是貪心的人，但是旁邊放著兩台精光熠熠地機器，實在沒法視而不見。
慧眼如炬！
中端鍛造車床（精品）
評價：採用優質合金打造，質量可靠。可接入氣進行量化金屬鍛造，為機械生產提供優質板材，是極為重要的機械生產設備
高端武器鍛造台（上品）
評價：蘊含高深的氣動工程學，本身由特質合金材料製成，可接入氣進行高質量精密冷兵器鍛造。具有較高耐久度，鍛造質量隨耐久度下降而下降，耐久度消耗完畢，機器報廢
耐久度：89/100
烏翎差點掩飾不住內心的激動，如果說造彈機能夠為他提供源源不絕的子彈的話，那麼鍛造車床就能為他提供打造武器的板材，比起彈藥，這台機器可操作性更廣。
而旁邊的武器鍛造台雖然屬於高端製造設備，但是卻只能用來製造冷兵器，對自己幫助並不大，反而不如合金製造車床更有吸引力。
烏翎的表情太過明顯，袁威庭全看在眼中，但是他並未因此就對烏翎生出不滿，相反更能認同他的感受。
如同酒鬼看到好酒，壯士遇上名劍一個道理，能讓一名氣動工程師「牽腸掛肚」，方能顯出這些機器的價值。
但是這些機器放在自己手中與放在一名氣動工程師手中卻有著大不同。
再好的東西找不對人使用也是白費，就譬如讓屠夫拿殺豬刀給人理髮一般，人不能盡其材，物不能盡其用，最後反而不美。
「烏兄想必也看出他們的作用了吧？袁某也不瞞你，這兩台機器的價值我們比你更清楚，但只可惜我們空有寶山而入不得，雖然知道它們的妙用，但是真要操作起來卻沒一人能運轉自如，只是一台造彈機便差點惹出事端來。」袁威庭此刻也似乎想到了什麼讓他心有餘悸地事兒。
他看著烏翎苦笑道：「當初弄來這三台機器本是想要讓本家的一位子弟操弄，結果本家那位學藝不精，差點把這鍛造台給搞壞掉，擔心鬧出事故，驚動官府便不美了，故而把它搬到了這裡。我們前前後後找了好幾位氣動工程師，旁敲側擊才弄懂了造彈機的開啟與操作方法，每月可得子彈三百發，再多就不敢弄了。」
袁威庭嘴上說著難，面上卻是一副得意之色，等他說到每月產彈三百發時，烏翎差點憋不住笑出來，一台造彈機到了他們手裡花了這麼久時間，結果沾沾自喜地覺得每月三百發是頂了不起的事兒了？
那到了我手中每月搞它個三千發會不會欺人太甚？
烏翎沒敢說出來，怕打擊到他的自信心，耐心聽他說道：「只是，這另外兩台機器就不敢再碰了，眼下一事不煩二主，烏兄若是感興趣不妨與我合作，我出材料，烏兄幫我操作這兩台機器，等你攢夠了錢，也不是不能考慮把這兩台機器轉售給烏兄。」
烏翎眼珠子一轉便明白他的意思，清庭培養出的那些個氣動工程師沒幾個上得了檯面，有名望的又瞧不上他的東西，洋人那邊看得更緊，只能找自己這樣的懂技術又缺錢的，反而便於控制。
不過烏翎卻不打算放過這個機會，有充足的時間供他研究，摸透裡面的氣動知識比什麼都要珍貴，只要掌握了知識，哪怕以後自己動手也不是不能還原出一台機床來，不必急於一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