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消失的屍體
樓道昏暗,擠滿了街坊鄰居,對著兇案現場,指指點點。
幾名刑警站在門口的封鎖線旁,認真地搜集現場證據,還有位年輕的女刑警,正無奈地跟死者的兒子說些什麼。
許墨撩起封鎖線,手裡捏著筆記本,一聲不吭地走進了屋子。
刑警們的視線轉了過來,帶起一陣嘲諷的騷動。
「瞧,神棍來了,帶著他的筆記本走來了。」
「他怎麼來現場了啊,不是都要被調去後勤了嗎?」
「哎,當初還是警界的明日之星呢,這才過了多久,都混成什麼樣了?」
「要不是老張關照他,早就捲鋪蓋走了吧。」
客廳里的玻璃門倒映出許墨的容貌,五官清秀,眉眼間青澀未脫,皮膚白皙,體型偏瘦,不太像警察,更像是一名大學生。
最特別的是他那雙眸子,淡淡的淺灰色,與常人不同,看著有些不祥。
聽到同事們冷言冷語,許墨面無表情,唇角揚起一抹苦澀的自嘲。
他一隻手緊攥著筆記本,另一隻手插在褲兜里,捏成拳頭。
「許墨,來了啊?」老張適時走了過來,幫許墨解了圍,「行了,這裡是兇案現場,都少說幾句!」
他二十多年警齡,算是老資歷了,自然能壓得住人,那幾名刑警馬上閉了嘴。
客廳地板上濕漉漉、滑溜溜的,似乎被潑了一大盆水,灑得到處都是。
許墨從進來的那一刻起,就迅速進入了工作狀態,自然注意到了這一點:「地板上的水是怎麼回事?」
老張撇了撇嘴:「是冰雪融化了,你信嗎?」
許墨愣住了:「冰雪融化?」
「對啊,哪有這種事,莫名其妙,聊齋志異咩?」老張嗤之以鼻,「現在是什麼天氣?酷暑三伏天!開空調我都嫌熱。」說完,順手擦了擦頭上的汗。
許墨問:「這是證人說的?」
「就是死者郎野的兒子嘛。」老張的表情跟女刑警一樣,滿是無奈:「我們已經問過了,小孩子胡說八道,沒句真話。」
許墨的目光越過老張,與瘦小男孩的眼神碰在了一起。
對方眼裡不被理解、不被信任的怒火,是那麼的熟悉,彷彿一根尖刺,扎進了他的心臟。
沒人能看明白這個眼神,不過許墨可以,因為這男孩像極了過去的自己。
他多年前經歷過的悲痛和絕望,像雨後膩滑的青苔,長滿五臟六腑,直至如今。
「反正,先了解一下案情吧。」思緒突然被老張打斷了,許墨從回憶里驚醒。
根據老張的口述,死者名叫郎野,是一個知名網紅,戶外主播,於今天凌晨5點左右死在家裡。
本來這案子不歸許墨管,不過郎野發布在網上的視頻里,經常會出現一個叫阿善的合伙人,三天前也神秘失蹤了。
許墨真正負責的,其實是阿善的失蹤案,可現在郎野也遇害了,所以蓮花分局就乾脆把兩個案件並在一起,都交給許墨來處理。
詭異的是,在盤問死者兒子當時的情況時,他卻說了這麼一句話:「爸爸被凍死了,凍成了冰塊。」
當然,這話沒一個人相信,都認為是孩子在撒謊。
「這鬼話要我怎麼存檔?」老張小聲抱怨,乾瘦的臉迷失在吞雲吐霧中。
走進卧室,進門就聞到一股嗆人的腐味,像死老鼠的臭味。
地上躺著一具中年男性的屍體,已經腐爛,發臭。
那幾名刑警見他走進來,眼裡透出掩飾不住的嫌棄。
「這傢伙還進來幹什麼,有必要嗎?」
「算了,說不定這是神棍最後接手的一個案件呢?」
許墨就像沒聽見他們的嘲諷,蹲在屍體旁邊,仔細觀察。
老張盯著許墨的背影,心裡有些感慨。
這年輕人確實是個人才,警校的畢業成績非常優異,剛到警局的時候,整個人意氣風發,敢打敢拼,接連破獲幾起案件,潛力無可估量。
平心而論,他是很看好許墨的,畢竟這孩子心性不錯,辦事謹慎,思維清晰有邏輯。
但是,許墨的問題也很突出,他實在太偏執了。
他總是習慣拿自己的標準去衡量其他人,認為別人做事不夠細緻,不夠認真。
這樣的行為放在職場上,就是惹人厭的大忌,時間久了,自然會招來不滿。
更嚴重的是,許墨這孩子神神叨叨的,總覺得世上存在超自然事件,還經常把這種思維帶到工作里來,沒少遭人投訴。
久而久之,周圍的同事開始自發地排擠他,還給他起了個「神棍」的外號,許墨對此不服,跟別人大吵一架,還因為這事鬧到了黃局那裡去。
那場鬧劇最後的結果如何,老張也不太清楚,但聽說許墨不客氣地頂撞了黃局,事後被追究責任,記了處分。
從明日之星墮落到神棍,曾經的名聲也逐漸被不屑與嘲諷所替代。
觀察片刻,許墨微微皺起眉頭。
郎野的屍體已經高度腐爛,根本不可能是今天凌晨去世的。
老張指出重點,「從屍體的腐爛程度看,說他死了三天都不過分。」
許墨挑起眉毛,想不通其中的道理。
他仔細查看屍體,甚至迎著嗆鼻的屍臭,湊近了認真瞧,不放過任何一處細節。
老張早就習慣他一絲不苟的查案態度,看到這還是忍不住佩服。
沒多久,一條可疑線索浮上水面。
死者的鼻孔里藏著一團黑糊糊的東西,本來以為只是鼻毛,沒想到竟在微微蠕動!
小心翼翼,許墨用鑷子夾起,那東西就像是食物腐敗的黴菌,指甲蓋大小,膨脹收縮,似在呼吸。
那幾名嘲笑他的刑警,頓時變啞巴了。
剛才他們在這裡查了十幾分鐘,始終一無所獲,沒想到許墨才花了三分鐘不到,就發現了線索。
許墨把黑色黴菌密封進一個塑料小瓶,老張接過來,轉身對那幾名刑警說:「把這玩意兒送回去,給法醫瞧瞧,趕緊的。」
馬上有刑警掏出相機,「咔咔咔」對著黴菌一頓拍照。
這時,許墨感覺衣角被人拉了一下,轉過身,小男孩捏著一張畫,仰頭遞給了他。
畫紙上竟然是家裡的卧室,裡面一片片藍色的方塊,如同飄落的冰雪。
許墨一下子就明白了,這是男孩當時看到的場景,用稚嫩的筆法畫了出來,不由笑了一下,摸了摸他的小腦袋。
之前嘲笑過他的一名刑警見了,故意譏諷:「這是什麼,大魔法師之灰燼冰河?」
鬨笑聲在客廳里回蕩,空氣中充滿了快活的氣息。
回到警局,許墨像往常一樣,坐在角落裡的位置,準備整理文件。
不過沒坐幾分鐘,法醫就走了過來,鏡片后的眼神帶著嘲笑,彷彿要揭穿迷信:「你給我的瓶子都是空的,要我查什麼好,明日之星?」
「空的?」許墨當然不信,「怎麼可能是空的?每件證據都是要拍照備案的。」
「我怎麼知道這又是你口中的什麼超自然事件呢?」法醫的語氣很平靜,言辭卻像鋒利的刀子,從口袋裡摸出塑料瓶子,放在他面前:「自己看看吧。」
看著空空的塑料瓶子,許墨愣住了。
明明是我親手裝進去的,怎麼不見了?
法醫抬起下巴,笑容充滿了勝利的優越,轉身離開。
許墨捏著空瓶子,無話可說。
失去了所有的線索,現場也沒有別的東西留下。
無可奈何之下,他隨手打開了郎野的電腦。
此時已是中午十二點,同事全去食堂了,辦公室空空蕩蕩,只剩下他一個人,孤單的身影,顯得格格不入。
壓下內心的怒火,許墨點開電腦的硬碟,裡面儲存了很多短視頻,這才想起,郎野是個網紅,視頻里有沒有可能藏著什麼線索?
打開最新的一個視頻,時長較短,大概三分半鐘,也不知在什麼地方,周圍的光線很暗,明顯是在晚上。
「老鐵們,這裡就是伶仃島了,阿善上次來了一趟,回去就生病了。」
郎野的北方口音很重,「咱們今晚就探探險,看這裡到底藏著什麼秘密!」
伶仃島的位置比較偏僻,距大深市十幾公里左右,要開車才能過去。
拿著自拍桿,郎野明顯有點緊張,鏡頭晃得很厲害,說話也不太利索,嘴裡呵著白氣,似乎溫度很低。
前兩分鐘非常平淡,只是拿著攝像機往前走,直到郎野踩中一團黑糊糊的東西后,氣氛才開始變得詭異起來。
「這些是什麼?」他想找塊石頭,蹭掉鞋底的粘稠物,卻發現四周竟然全是凝固的黑色結塊,就連山壁上布滿了痕迹,粘著一塊塊黑漆漆的瀝青。
那些黑色的結塊,像極了郎野鼻孔里的黑色黴菌,只是被放大了很多倍。
許墨猛然挺直了腰,心臟劇烈跳動!
突然「砰」地一聲,鏡頭快速墜落,劇烈抖了幾下,落在黑糊糊的地板上,顯然是郎野驚惶之下,把手機弄掉了。
跟著,他急切恐慌的聲音響起:「那是什麼?等等,它看到我了,它看到我了!」
然後又是「咔」一聲,郎野的聲音變得很遠,這次掉落的似乎是收音器,他的叫聲模糊不清:「不,不!它走過來了,不!」
許墨的心懸了起來,手心裡全是汗水。
畫面里只有聲音,郎野究竟在島上看到了什麼,竟然怕成這樣?
「嘀嘀嘀!」
關鍵時刻,許墨的手機忽然響了,是老張打過來的。
他直接掛掉了電話,決定看完這段視頻后再打過去。
「跑,快跑……」細碎的腳步聲,在視頻中響起,越去越遠,聲音恐懼到扭曲,逐漸演變成慘叫。
畫面卻沒有停止記錄,一雙慘白纖細的小腿,裹在白色的裙子里,悄無聲息走來。
每走一步,地面上就會印出一個黑糊糊的腳印,覆滿黑色黴菌。
許墨緊緊捏拳,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那個白色身影上!
白色身影慢悠悠走到手機旁邊,鏡頭突然上移,手機似乎被撿了起來,一路向上,快要看到臉的時候,「滋滋滋……」視頻成了一片雪花。
坐在位置上,許墨渾身僵硬,一動不能動,心裡難以置信。
「嘀嘀嘀!」
一條簡訊發來,他才想起要回老張電話,剛拿起手機,發現不知什麼時候,竟被老張的信息轟炸了!
「許墨,趕緊來停屍間一趟「
「人呢???」
「放下手裡的工作,速來!」
「出事了!快點,黃局已經到了!」
「老天爺,野狼的屍體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