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阿末……是我，你還好嗎？我真的一天都沒敢看手機，我好擔心你……」

那邊沉末的呼吸聲均勻，他好久沒說話。

「阿末……你在哪裡？」萬語不放心起來，決定去找沉末。

「小語，我們公司現在正在努力控制輿論。我知道這樣不對，但我想說，我還是好想見你……」沉末的聲音疲憊極了。

萬語幾乎是立刻就答應：「你把地址發來———我——哎！！皈千言你幹什麼———」

「現在這個情況，我覺得她還是不去為妙。」皈千言搶過萬語的手機說完之後，也不等沉末反應，直接掛掉了電話。

萬語捶了他一下就想往外走，「你是不是有什麼疾病啊？有病你治病去行嗎————為什麼總跟我過不去啊————」

皈千言試圖去拉萬語，被她掙脫。

「我只是不想因為你的這些破事導致我們節目沒錄完————」他跟著萬語出門。萬語給沉末打了回去：「阿末，你還在嗎？別管那個傻逼。我真的沒想到他這麼閑......」

沉末在電話那邊問：「你們在家嗎？」

「我不想搭理他。我現在出來了，來找你。」

她進電梯往地下車庫走，「完蛋，阿末我今天的車好像限號......其他三輛擱到我爸家了，剩下一輛summer開走了。」萬語撓撓頭，「我大不了打車......」

「我送你。」皈千言突然在身後說。

萬語舉著電話轉身看著皈千言。這個傻屌什麼時候下來的，他不是沒進電梯嗎......

電話那邊的沉末沒聽到萬語的聲音，試著喊了一聲：「小語你還在嗎？」

「在。阿末，我現在坐皈千言的車，馬上來見你。」

那邊沉默了，沒說話。

萬語把電話掛了，看到沉末發來的地址，他就在他們見面約會的小區。

皈千言已經把車開出來了，萬語去拉車門。

「你坐前排。副駕駛。」皈千言說。

萬語手上的動作一頓。「放什麼屁？」

「別想讓我當你的司機，你跟小大姐一樣做後排。你——坐副駕。別逮著機會就侮辱人。」皈千言的語氣帶著霸道。萬語「切」了一聲，「坐副駕就坐副駕。我又不是怕你……你真的事兒好多，煩人。」她繞過去拉開門坐到了副駕上。

皈千言發動車，萬語給他看了地址。

「就你上次跟蹤我的那個小區。」

皈千言沒說話，深邃的眼眸和黑夜融合，瞳孔帶著神秘的黑。

他默默開車，在心裡罵著自己為什麼要多管閑事。他一大把年紀了，怎麼會還會有沒過腦子的時候。

萬語在他旁邊點開了微博。

沉末的死忠粉很多，都在各個評論里控評。她突然很心疼。這些小姑娘肯定一天都沒好好休息了吧。她們基本上都相信沉末，也相信沉末和Ming之間是真愛無疑。而且Ming在這個關頭轉發了公司的聲明，萬語知道，那一定不是他願意的。他和沉末一樣一定都不喜歡這些粉絲追著他們腦補大戲，誰也不想看見自己在別人眼裡，跟另一個男人不是上床就是打情罵俏。

論壇上以前分析沉末是不是戀愛的帖子被挖了出來，更多的帖子是在罵沉末作為idol沒有一點自覺，要賣腐吸粉又要忍不住戀愛。也有一些帖子是在說沉末是在保護Ming，保護他們的戀情。萬語看到哭笑不得。

現在的輿論已經控制不住了，鋪天蓋地的消息，真真假假地讓眼前滿目瘡痍。這種瘡痕，是冰冷網路時代的無情，是隔著屏幕的失控狂歡，所有人躲在萬語看不見的地方，等著看人落井下石，期待著沉末的必死無疑。

「skr————」

車子突然熄火。

在去往市郊區的公路上熄火了。

「你幹什麼？！」萬語不爽地看著皈千言。

皈千言下車看了看，「昨天車子出門的時候撞了一下，好像壞了。」

「我靠！！」萬語氣得大罵，「你他媽故意的吧？！為什麼啊，為什麼這麼對我，你惹怒我是不是很有成就感啊————」她搖下車窗對著皈千言怒吼的樣子像極了純金毛小獅子。

皈千言不爽，上車說：「我本來是要去修車的，要不是因為你這位小姐我有必要三更半夜沒人的馬路上聽你罵我嗎？然後還不能給修車公司打電話，因為我還得保護你的身份，我值嗎？！」

伸手捶了他一下，萬語直接給沉末發了個微信。

「我現在把地址發給阿末，等阿末把我接走之後，你給修車公司打電話。現在我把錢給你轉過去，你記得查收。」萬語低頭點著手機，皈千言瞟了她一眼。「萬語小姐，我請問你為什麼這麼不聽話，我都說了不要去找你的小男友了，現在這種狀況，你還要去......」這個死小孩，有時候真讓他恨得咬牙切齒。

「皈製作......」萬語放下手機歪頭看著他，「您是腦子裡進了水泥了嗎？你這樣沒頭沒腦地教訓我一頓，是因為看我不敢揍你嗎？我去找誰關你什麼事，你看我不爽你別來送我啊，是我上趕著求你來送我的嗎，好像不是吧，那你現在在這裡唧唧歪歪沒完沒了地說什麼呢————」

「停！！你這小碎嘴兒叭叭叭的我說不過行了吧。」皈千言認輸。

萬語「哼」地一聲，轉身爬到了後排。

「我不跟你坐一塊兒了，要你當司機！」

「幼稚。」皈千言氣得懟她，順手把後視鏡掰了掰。

兩人氣呼呼地僵持了一會兒，萬語的手機還剩百分之十的電，她沒敢再玩，只好先收起來。

皈千言也沒玩手機，他一直看著後視鏡里的萬語。

「我說，你都看到網上的評論了？」皈千言先開口問萬語。

萬語抱著臂說：「看了。還沒扒出來我呢。所以要是扒出來我了，那就是你說的！」

「哎哎哎哎哎————別一找苗頭就跟我吵架，我要想說早說了。」皈千言對她無奈。死小孩就是死小孩。

「我不但看了，還披著馬甲跟她們吵架了。阿末只是談了個戀愛，又不是有什麼道德的瑕疵，他們有些還瞎幾把造謠說他不好。然後更可憐的是CP粉，一邊心碎還要一邊勸自己相信阿末，我看得都難受。既然他們相信這是在保護Ming在避嫌，那就信吧。」萬語的話很多，皈千言一問她就打不住。皈千言摸了摸下巴，「那......我能問問為什麼你跟Sam會有不合的傳言啊？是故意讓這種東西傳出來你們好避嫌嗎？」

萬語托著腮，頭一搖一搖。「因為當年我們在拍戲，那個導演很噁心，專門喜歡刁難新演員。我們當時整個組都看出來，他讓阿末一遍遍的跑，還拿道具刁難他，是故意的。因為新人沒有巴結他給他送禮吧。我就裝作生氣跟阿末吼，『會不會演戲啊————耽誤大家這麼多時間————』當時阿末本能反應就說了一句，『你說什麼？你再說一遍——』因為我從來沒這樣跟他說過話。然後他才反應過來是我故意這麼說的，導演也不敢再刁難他讓他一遍遍拍了。傳聞也就傳開了。」皈千言點上了一根煙，「介意嗎？」再怎麼說傳出來也是她和自己的正牌男友惡交。

萬語搖頭。

皈千言抽了口煙問：「你們在這此之前就談了嗎？」

「嗯。」

「談了幾年？」皈千言看著後視鏡里萬語的貓眼亮如黑曜石。

「八年。」萬語不自覺地一笑。「我十七歲的時候就認識他了。我們那時是在同一個老師家學習鋼琴。我一直，一直這麼喜歡他。」就算現在想起來，心頭依舊會泛起甜味的漣漪。皈千言在聽到之後還是驚詫了一下，怎麼會交往了這麼久。

皈千言叼著煙，聽萬語說：「我們是同歲的。我本來沒打算在那個老師家裡學習鋼琴，只是我爸爸帶我去見朋友，回來的路上我在廣場上看到了一個男孩對著夕陽彈吉他。我不知道那是一種什麼感覺，我無法用語言形容出來。就下車看著他進了一間音樂教室。我當即決定也報名進那間音樂教室學習。跟阿末在一起之後我才知道，那種感情，可能就是喜歡。後來我們在一起了，感覺是那種理所應當的在一起……就是水到聚成了，我們誰也沒刻意去說這件事，只是提了一下，就在一起了。就好像我們本就該這樣。」

「就因為一個背影？你就喜歡了？」皈千言難以理解。「我真的年紀大了，看不懂你們這些小屁孩到底在想什麼了。」雖然有時候他也難以解釋他的一些心情。

萬語不服氣地說：「那又怎麼樣？很多感情在特定的時候就是沒有理由、不講道理的啊！人活一輩子，你為什麼要這麼較真呢。反正在那之後，阿末就跟我一起上學了。我當年為了跟他一起上學，連學費都幫他掏了。」

「你們這幫人竟然還上過學？」皈千言這句話有些許輕視。萬語語氣不滿地說：「不然呢，我們再怎麼樣也是去讀了大學的啊，他學音樂劇，我學了表演。雖然當時他已經簽約公司偶像出道了，我也常年拍戲沒怎麼在學校，但最後我們也是修完所有學科，規規矩矩畢了業的，你幹嘛瞧不起人！我們也不會寫錯別字，知道些基本常識的啊，為什麼你一副我們都是文盲沒有上過學的樣子，雖然有些人真的是文盲吧，但我還是很愛看書的————」

「行了行了————我說一句你有一百八十句在等著我呢。」皈千言抽了一口煙，「你們還真是，能忍這麼久，我當時知道你是私會他我也挺驚訝的。」這倒是實話，當時他看到萬語和沉末走出來，第一反應是自己眼花了。

萬語靠在座位上說，「有什麼可驚訝的，我跟你說吧，在圈子裡，一般那種越是順眼，越看越般配的都是假的，是公司安排好吸粉的。反而那種八杆子打不到的，百分之八十就是真的。」皈千言轉頭看著萬語說：「可是這件事總會曝光出來的啊，你們總不能隱瞞一輩子吧。」不知為何，他說出這句話時心裡怪怪的。

「那也要等粉絲都長大了，有接受能力了再說以後。我是不怕被罵，我掙這個錢就不會怕挨罵。阿末就算了。」萬語看著窗外，好像有一輛車過來了。

皈千言把煙夾在指尖彈了彈煙灰。「嗯？為什麼他算了？」

「因為我心疼。」萬語搖下車窗，「阿末來了————」

她這句隨口一說，讓皈千言猛地心一突。險些沒夾住煙。猛烈的心跳之後，他的耳朵陣陣發燒。

這是————這是怎麼回事————太奇怪了！

「不是————皈製作啊，您把車門開開行嗎？」萬語拍了拍車門，心裡叫苦不迭，早知道就不上他的車了，也不會這麼麻煩。

皈千言默不作聲。

萬語不解地看著他，「皈製作？？」

這個人是不是變態......

外面的車子停在了馬路邊上。

路燈籠罩著車子，把氣氛渲染得莫名緊張。

車門開了，戴著棒球帽和口罩的沉末從車上下來了。

萬語沖他招手，「阿末，阿末......」

「小語。」

「咳咳咳咳————」皈千言一陣咳嗽。

他真的被這句「小語」給嗆到一下清醒。

「開門啊站長……」萬語提醒他。

皈千言開了門。萬語下車跑向沉末。「阿末……」

皈千言也跟著下了車，他跟沉末打了個照面。兩人誰也沒先說話，在午夜的昏暗燈光下，互相都把情緒深深藏好。

萬語躲在沉末身後摟住他的腰，「阿末，我們走吧......」沉末看著皈千言，他先開口：「這是皈製作吧，我聽小語說過您。」

皈千言溫和一笑，沖他點頭，「您好啊。」他夾著煙，彈了一下煙灰。

「剛才用小語電話跟我說話的是您吧？」沉末說。氣氛頓時僵了下來。

萬語去拉沉末的胳膊，「走啦，阿末我們快點回去吧。」她並不想讓沉末跟這種變態多交流。

皈千言說：「那你們注意。」他的目光有意無意地瞟了一眼萬語。萬語窩在沉末後面微微仰頭看著沉末，連餘光都沒看他。

她的眸光里有星光反射出的崇拜與寵愛，藏不住的。

「皈製作。」沉末開口，「我家小語有時候是非常任性不懂事，您辛苦了。」皈千言語氣柔和，「說哪裡的話，言過了。你們快走吧。萬語小姐——————」他重重地喊了最後四個字，萬語才把目光投向他。「明天別忘了錄像，不要遲到。」他在萬語之外跟別人說話，就像是一個溫柔的朋友一樣，跟他說話如沐春風。

「我肯定遲到。」萬語朝他吐了吐舌，沉末皺眉，「小語。」而後他沖皈千言點點頭，帶著萬語上了車。

等他們的車走遠之後，皈千言踩滅了煙頭，眼露寒霜。他拉開車門上了車，車子「轟」地一聲發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