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4章
大概是成安素突如其來的粘人令杜航沒來由地感到不安,明明該是睡得最好的一天,偏偏在臨近三點左右,杜航還是突然從沉睡中醒來,沒有任何緣由。他醒神一般轉了幾下脖子,手習慣性地往旁邊摸了一把,自然只摸到冰涼的床鋪,這倒是習以為常的事兒,在杜航翻了個身準備繼續睡的時候,他突然反應過來不對勁兒。
今天,成安素已經回來了,自己也不是在自己房間睡的。
杜航猛然從床上坐了起來,臉色蠟黃,想都沒有想直接衝到了門口,拉開門要往下跑,沒想到正巧和端水上來的成安素撞了個滿懷。
一杯溫水實打實地全灑到了成安素睡裙的前襟上,勾勒出了一片明顯的鎖骨和肋骨:「你……」沒想到杜航會突然醒來,還會這麼衝出來,成安素無聲地嘆了一口氣,隨手將燈摁開,「杜老師,怎麼了?」
後者這才反應過來,自己的衣服也被濺上了水,不過他不急著去擦,先去給成安素拿了毛巾。
放下杯子,看了眼身後浴室的方向,成安素搖了搖頭,乾脆站在床邊兒直接把濕了的睡裙直接脫了下來,又去找柜子里放著的新睡衣。
拿著毛巾出來的杜航看到的,便是成安素消瘦到有些病態的曲線線條,大概是瘦極了,穿著衣服時還覺得漂亮,這樣看,只覺得骨骼明顯到令人心軟。他的身體反過來控制了大腦似的,從背後擁住了成安素,將鼻尖埋在她的肩窩裡。
成安素矮杜航十來公分,杜航這樣子抱著她多多少少顯得有些委屈和可憐,反手摸了摸他的腦袋,成安素刻意放柔了聲線問到:「怎麼啦?是不是醒來沒看到我,覺得不高興啊?」
不知道是她略低的體溫安撫到了杜航,還是她的話起了作用,杜航更深地把頭埋下去,弓著脖頸吻了一下她的後頸,又用細軟的額發去蹭她的脖子。
「前幾天,我總是半夜醒來,醒來了之後,又覺得家裡安靜地可怕——其實你在的時候也很安靜,但我總覺得不一樣,安靜地不一樣……」說著,他摟著成安素的肩膀將她轉了過來,雙臂儘力伸展到她的背後,將她死死擁進了自己懷中,像是要融入骨血一般。
「你總是不在,總是不在……也不來我的夢裡,你、你……」
柔軟的唇帶著淺淺的笑意,貼合上了杜航喃喃的那張嘴,成安素輕柔地、不帶有任何慾念地去親吻他,這個吻更像是一個安撫。
隨著杜航勾住她的舌尖,原本寡淡的親吻不知怎麼變了感覺,他的唇齒如同擁抱一般,變成了一個囚禁的牢籠,妄圖將成安素控制在其中。
而被束縛的成安素不僅沒有反抗,反倒順著他的力道鬆開了原本攥在手裡的新睡衣,兩人磕磕絆絆地一路倒在了床上。
原本閉目養神的成若素不動聲色地抬了一下眉尾,眼睛都不用睜開,輕車熟路地伸手從枕頭下面摸出了一副耳機,一邊小聲哼著歌,一邊把它們安置在了自己的耳朵里。
***
看著神清氣爽的兩個人,成若素在早飯的餐桌上搖了搖頭,拒絕了成安素邀請他同行的提議:「我想在家好好休息一下,」反手指了一下自己的身體,成若素笑得有些勉強,「我們的試驗項目不同,這段時間針對我體能極限的測試明顯增多,所以,」為了表示逼真,成若素捂著嘴還咳嗽了幾聲,「所以我還是好好在家呆著吧。」
「再說了,我這一去,萬一人家劇組看上我了,那可怎麼辦呢?」
大概是覺得當下的氛圍太過僵硬,成若素最後打趣地說到,被成安素毫不留情地白了一眼:「可一邊兒去吧你,人家劇組的選角導演又不瞎,放著杜老師不用,用你?」
「唉……」攪動著勺子下的粥,成若素誇張地嘆了口氣,「嫁出去的妹妹,潑出去的水哦……」
桌子下面,成安素毫不留情地踢了他一腳,咋舌道:「吃飯堵不住嘴啦?哪兒那麼多話,吃,吃完補你的覺去。」
大概是被他們「兄妹」倆的互動逗笑了,杜航感覺心頭壓著的那塊奇怪的石頭都鬆懈了幾分,搖了搖頭,他把注意力更多地放到了成安素的身上,而不是去思考他們離開的這幾天,到底發生了什麼。
坐在車上,成安素一邊導航,一邊同杜航閑聊:「說起來,這已經是我第二次陪你去試戲了,」她不無感慨地轉過頭,毫不遮掩自己目光中的興奮和眷戀,「真好,每次這種時候,我才覺得,我們是真的、的、一對夫妻。」
「瞎說什麼呢?」杜航用右手飛快地捏了一下成安素的手腕,拇指留戀地在腕骨上磨蹭了一下,收回放到了方向盤上,「我們本來就是夫妻。」
不知道為什麼,杜航腦子裡跑馬燈似的又劃過了昨天晚上綺麗的一夜春色,他忍不住偏頭看來眼目視前方的成安素,這才注意到她今天穿了件兒領口極低的連衣裙,鎖骨上的紅痕清晰可見,只要不傻,估計都能猜到是怎麼造成的。
在心裡捂了一下臉,杜航又有些不好意思,又有種宣誓過主權的佔有慾,奇怪的感覺交織在一起,導致成安素提的問題他都沒聽清,又開口問了一遍。
「杜航,對於墨依眉,你現在是怎麼想的?」
如果是別的女孩子問這種問題,杜航覺得這一定是個要命的陷阱,但成安素問出來,杜航偏偏能聽出一種悲天憫人的情緒,不是她刻意偽裝出來的,成安素本身是這樣的人沒錯了。
哪怕你害過她,哪怕你做過對不起她的事情,但只要你是個人類,她就會對這個人抱有最後一絲的善意。
提起墨依眉,杜航無法控制地情緒低落了一瞬,但很快又調整好了狀態。
「很可惜,無論是什麼身份,我都覺得很可惜,畢竟,我一直以為我們都會活到……彼此覺得彼此都不再那麼重要的時候……」
頓了一下,杜航的聲音幾乎有些哽咽:「作為一個朋友,我很……懷念她。」
大概思索了一下,杜航才找到了這麼一個相對適中的詞來形容,他收斂著呼吸,偏過頭看了一眼成安素的表情,發現她的神情很奇怪,不像是不高興,也不像是生氣,反倒像是……
這個表情他總覺得自己在哪兒見過,卻又不常見,十分奇怪。
直到車快開到民生舞台附近,他才突然在思維深處捕捉到這個神情的由來:那是在佛教壁畫上,偶爾會看到的一種表情,似笑非笑,淺淡,卻又帶有對世人的憐愛。
停好車,杜航反手摁住了準備下車的成安素的手腕,順手還鎖上了車門。
「素……」看著睜大眼睛看向他的成安素,杜航突然覺得心頭一緊,他想說些什麼,問些什麼,卻在這雙淺色瞳孔的注視下,一個字兒都說不出來。
「我,一定是愛你的,無論我到底是什麼,人也好、機器也好,我一定是愛你的。」成安素伸出手,很輕、很輕地撫摸過杜航的臉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