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入宮
並非是他故意恭維,只是味道確實不錯。
說實話,他對這位王妃並無多大恩怨,有恨意的是前身不是他。只要這位王妃不對他表露敵意,他願意與她和平相處。
「阿娘,我也想吃那個。」小郡主手一指姜承梟的蓮子羹。
鄭氏肅容道:「樂平,為娘教你的女兒家禮儀呢,在兄長面前用膳豈能擅自插嘴說話。」
「哦。」樂平失落的癟癟嘴,低著頭。
見此,姜承梟從侍女手上取了一隻乾淨的小玉碗,分了一點蓮子羹,將玉碗推到樂平面前,「你若不嫌棄,就吃吧。」
樂平看了一眼姜承梟,隨後又看著鄭氏。
姜承梟明白了,鄭氏不同意,樂平想必是不敢吃的,於是他對著鄭氏道:「母親,讓樂平吃吧。女兒家總歸有些饞嘴,一家人在一起就不要弄虛禮了。」
「那……好吧。」
既然從沒開過口的「兒子」都這麼說了,鄭氏只得道:「只此一次。」
樂平忙點頭,笑著感激姜承梟,「謝謝阿兄。」
三人高高興興的用飯,姜承梟說道:「母親,明日初一,是該進宮請安的日子吧。」
凡帝都三品以上誥命夫人,每月初一,十五需入宮給皇后請安。此乃祖制,不得不遵。
鄭氏頷首,接過侍女遞上來的白布,清潔手掌上的米粒,回道:「是呀,我兒問這些做甚?」
姜承梟道:「許久未向姨娘請安,甚是想念,明日想隨母親一同進宮給姨娘請安。」
他口中的姨娘就是皇後娘娘,當今皇后與他生母都是出自江南名門蕭氏。
「應當的,上次皇後娘娘還惦念著大郎身體,是該入宮向皇后請安。」
鄭氏道:「那明日為娘就好好準備。」
用完膳食之後,姜承梟送了只野兔子給小郡主。那是家奴抓的幼崽,手掌大小,毛茸茸的,小郡主一見便歡喜的炸開,捧著小兔子死也不撒手。
「它剛剛長出幼齒,不能吃胡蘿蔔,你可以給它喂一些青菜葉。」姜承梟提醒小郡主。
小郡主點頭,笑著道:「謝謝阿兄,阿兄真好。」
好么……若不是為了明日進宮,他今晚也不會心血來潮吃什麼蓮子羹。
姜承梟摸摸她的腦袋,轉身帶著神舉離開。
回院子之前,姜承梟已經讓鄭氏取來了神舉奴籍,併當眾撕毀。從此之後,他不再是代王府家奴,而是赫神舉,忠心他一人的家臣。
神舉自覺站在院門,恭敬道:「世子,若是有事叫我即可,神舉一直在此。」
姜承梟點點頭,從他手上接過水袋,進入院子。
他並沒有馬上進入卧室,而是走到桃樹下站著,手中水袋打開,將裡面血水傾倒在桃樹根下。
「別怨恨我不救你們,生在這個時代是你們的悲哀,希望你們下輩子能活在我那個時代。雖然每日依舊活得累,但是卻比這裡安全一萬倍。」
默默呢喃一句,他自嘲的咧嘴一笑。
怎麼想,他此刻都有種貓哭耗子假慈悲的感覺。
真噁心,他自己都有這種感覺,太假了。
他體會不到那些兩腳羊被殺時候的絕望,只是因為一群紈絝子弟耍樂子,便死了。
「不過,我能為你們做一點事情,算是彌補我見死不救吧。」
他不覺得自己有多聖母,也不會因為一群陌生人就對宇文智及橫眉冷對。他所做的事情不過是盡自己一份力,求一點心安理得。
他到底不是這個時代的紈絝,無法堂而皇之以此行事。
但是有些事情他改變不了,或者說他不會去改變,因為他是這個規則的既定利益者。
你見過人類去和牛羊平等相處么?這個時代沒有,未來也不會有。
轉身進入卧室,已有侍女裝滿了一大桶的熱水供他洗浴。
「都下去吧,我自己可以。」姜承梟擺擺手,一眾侍女緩緩退了下去。
脫下衣服,進入木桶之中,兩隻胳膊展開,搭在桶沿上。蒸騰的熱氣很快將他淹沒,他身心頓時一松,閉目養神。
長安縣衙,驗屍房。
長安縣令是個五十多歲的老頭子,他能混到帝都縣令,不是因為他才能出眾,而是因為他取了一個好老婆。這個好老婆的娘家是世家大族,為他謀了這個職位。
正是因為如此,他一眼瞅見這五十具無頭屍體立馬明白髮生了什麼事情,緊接著聽完差役的話,他已經弄懂了。
紈絝子弟的手筆,獵兩腳羊。
不過這才讓人頭疼啊,敢玩這個遊戲的,那是他能得罪的主兒?
「殘暴!」
長安縣令身後一男子一拳打在牆壁上,憤怒道:「這還有沒有王法了,大晉帝都,天子腳下,那些紈絝居然敢在官道上殺人,是可忍孰不可忍!」
男子義憤填膺的對著縣令抱拳:「明府,還請與我拘捕令。我已尋得證人,定能將那些紈絝一個個抓捕歸案!」
「之後呢?」長安縣令冷不丁回了一句。
男子一愣,道:「當然是依法辦理。」
長安縣令冷笑一聲,道:「懷英,本府且問你。依法辦理,怎麼個依法辦理?」
上官狄一臉正色道:「自然是依照大晉律,殺人償命!」
長安縣令點點頭,接著道:「那你可知,依據大晉律,有一條以金贖死?」
「這……」上官狄皺眉。
長安縣令接著道:「你知不知道,那些紈絝敢當街殺人,其背後父輩哪個不是身份顯貴的國公。他若是真送贖死金來,你敢收?」
「你若是收了,那本府這個長安縣令也就做到頭了。」
他冷哼一聲,狠狠甩了袖子。
上官狄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無頭屍體,頓時怒不可遏,說道:「明府,如此畏懼權貴,怎能為百姓主持公道。這些平民何錯之有,不明不白死在紈絝手中,現在連還他們一個公道都做不到,難道他們的命如同豬狗么!」
長安縣令嘆了口氣,道:「懷英啊,你初入官場不明白道理我不怪你,吾等太過卑微,在那些人眼中甚至連豬狗都不如。」
「這可是天子腳下,皇城帝都啊!」上官狄臉色通紅,光天化日之下發生此等暴行,他們身為朝廷官員卻對此束手無策。這是赤裸裸的打臉,赤裸裸的嘲諷他們無能!
長安縣令想了想,說道:「這樣吧,此案已超出我們能力範圍,你帶著案件卷宗去邢部,只有邢部有能力處理這個案子。」
他話頭一轉:「不過懷英,你切不可抱著將兇手繩之以法的心思。邢部若是能取來贖死金賠給這些死者家人,已是得天之幸。」
聞言,上官狄恨恨的咬牙,重重點點頭,雖心有不甘,卻也知這是他們能做的極限。
「多謝明府。」
長安縣令擺擺手,略微得意:「不必如此,懷英你可別小瞧了我這長安縣令,換成當朝相國來做也未必能撐三個月哩。」
帝都魚龍混雜,他這個長安縣令可不是容易的。
許國公府。
宇文智及與宇文化及兄弟用了晚膳,聚集在院子中,商量著「斗奴」彩頭的事情。
別看他們當時答應姜承梟十分豪邁,但真正輸了鳳翅鎏金鏜,他們遠沒有當時答應的那麼豪爽。
那可是他們父親的寶物,整個大晉只有一件的神兵,現在被他們兩個打賭輸了,這該怎麼辦?
不認賬?
那他們以後也別在紈絝圈子裡面混了,雖然他們對待良家非打即罵,欺騙誘拐。但是對付同樣的紈絝他們卻不敢,想想看,無論是並國公,順國公,還是英國公,這些個人哪個怵他們宇文家?
更別說這次輸的人還是皇室宗親,怎麼賴得了?
宇文化及坐在凳子上,手中摩擦著精緻的茶杯,眉頭緊緊鎖住。宇文智及則焦躁不安,在院子中來回踱步,時不時的重重嘆息一聲。
「大兄,你倒是想個辦法,這樣坐著能有什麼用?」宇文智及見他兄長波瀾不驚毫無動作,焦躁不安的內心像是找到宣洩口一般,對著宇文化及氣急敗壞的咆哮兩聲。
別看他在外面瀟洒自由,有事沒事調戲良家少婦,興緻來了大街上他也敢拉少婦進草垛。
但是家裡面他真不敢,他父親許國公宇文述,軍武出身,平日里雖然縱容他們兄弟,但這種事情一旦暴露,他不說小命不保,怕也是要少不了被他父親用馬鞭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