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記住朕的鐵拳

眼看身邊侍衛僅剩二十來人被敵軍圍成一團，在苦苦抵擋，已無力撤退突圍，劉義符心急如焚，舉目四顧，視線被層層包圍的敵軍阻擋，根本找不到可以護駕的生力軍了。

忽然，那高高的木料堆上滾落下一人，將攔樁撞倒，木料堆開始垮塌，整筒或整棵的木料傾瀉翻滾下來，令外圍敵軍措手不及，倒下好大一片，那處包圍圈一下變得騷亂，敵軍紛紛向四面避開，直接暴露出一個大大的缺口。

「搶佔木料堆！殺過去！」

劉義符心中大喜，與左右侍衛結隊前進，持槊一陣突刺，挑開幾名慌亂閃避的敵軍，幾乎沒遇到什麼阻攔便到了木料堆前，但要想佔據木料堆這個平地唯一的制高點，得先打退敵軍。

於是，劉義符乾脆扔掉步槊，躬身略有些吃力地抱起一根看起來碗口粗，長約兩丈多的半干削過樹皮的木料，「蹬蹬蹬」地邁著沉重的步伐，沖向那些讓開后，正重新整隊的敵軍。

「呼」的一聲，劉義符攔腰抱著木料就是一個橫掃，沉重的木料帶著千均之勢，一下將措不及防的敵軍打翻五六人，剩下的還沒打到，先就嚇得跑了，那剛整攏的隊形頓時就亂糟糟，而翻倒在地的士兵身披鎧甲，一時半會兒又爬不起來。

威力竟然這麼大？真是太好用了！

劉義符一陣驚喜，他也是完全沒想到，索性再左衝右突，長長的大木料抱在腰間左右打擺，前後無死角，一掃一大片，打得密集列隊的敵軍全成了滾地葫蘆，無法近身，那成排的長槊與大木料相比，簡直成了燒火棍，不夠長又沒重力。

「嘿！哈！殺啊！」劉義符盡情地怒吼，意態漸帶著一種瘋狂，肆意揮動大長木，哪裡人多就往哪裡打，打頭和打腳最容易打翻摞倒，完全趕鴨子一樣，想要爬起的就一大木拍下去，就這麼簡單。

「呼呼」聲響中，大長木勢挾風雷，當者披麾，無不驚呼翻倒，簡直是砍瓜切菜。

劉義符感覺一身熱血在開始燃燒，大長木越舞越快，明明腦子有點混亂想停下來，手腳卻是不聽使喚，直到敵軍完全被打亂，像割麥子一樣成片成片地翻倒。沒被打到的，這下也是抱頭鼠竄，陣形徹底崩潰，而前面敵軍大部一時半會兒也還沒弄清怎麼回事。

「快抱木料！打亂他們！」

跟在劉義符身後的侍衛們全都驚呆了，被提醒一句，總算是先反應過來，一窩蜂地丟掉步槊，爭先恐後地抱起大木料，見著敵軍就追，二十多棵木料一陣橫衝亂撞，只片刻就清理出一大片空地，敵軍除了倒下的，要麼就跑得飛快。

劉義符見此，抱著大木正要追擊，突然前面地上一名敵軍士兵一躍而起，一把抱住木料的另一端使勁拉拽搶奪。劉義符始料未及，往懷裡拉了拉，饒是他力大如此，也是拉不動。

他娘的玩什麼拔河啊！

劉義符暗罵一聲，當即踏前一步，順勢猛衝推送，一下將那士兵推翻在地，他緊追上去，豎起大木狠狠咂下，那軍士倒地剛翻了個身，恰好胸口朝天，挨了這麼一下，口中鮮血狂噴。

劉義符嚇了一大跳，這才感覺到，自己的力氣不是一般的大。看著那士兵的慘狀，他心裡有點不忍，又有點后怕，更有一種古怪的興奮，說不出是什麼感覺，只希望這倒霉蛋不要就此掛了。

他掃視周圍，也有倒地的敵軍沒受什麼重傷，爬起試圖去搶木料，但侍衛們已經佔據這裡，馬上就揮起大木打咂，敵軍想搶也無法靠近順利搬走，反倒讓後面想爬起的敵軍，一個個挨咂，大多都嚇得躺著不動。

木料太重揮起來慢，可挨一下就筋斷骨折，不死也傷。敵軍膽氣一泄，大部順來路奔逃，衝撞向己方部伍，這讓戰陣大亂，其後方士兵不知情況，也跟著逃跑，申恬、垣護之的兩隊被圍困到一起的侍衛們瞬時解圍。

而後隊正懷抱大木的侍衛們，發現如此輕鬆就打跑了敵軍，又解救了本部袍澤，有點不敢相信地舉目四顧，踟躊不前。

「還望什麼？快隨朕一鼓作氣繼續沖啊！」

劉義符大喝了一聲，抱著大木繼續向前，侍衛們這才反應過來，二十多條大木直向前沖，後面得救的侍衛也抱起大木加入，一時池岸邊全是大木衝撞，敵軍也沒櫓盾強弩，竟無從阻擋。

前行不到百步，敵軍匯聚到池岸邊的清涼亭周圍，竟然紛紛駐足，試圖整隊攔阻。劉義符舉目一望，便發現亭中火把通明，隱約是這次宮變的領頭者們在撤出亭中。

其中有領司空、錄尚書事徐羨之，中書監令傅亮，侍中、兼領軍將軍謝晦，領車騎將軍、揚州刺史王弘四人，但應該還有一個領護軍將軍、江州刺史檀道濟，卻不在亭中，莫非已去宮外調兵了？但不管那麼多了，先追打一陣再說。

「叛賊在此，諸班劍給我殺啊！」

眾侍衛們自然是認識那幾人的，但一時熱血上頭，死沉的大木抱起來跑，完全收不住腳步，加上後面大隊侍衛湧上來，根本停不下，當即將路上正列隊的敵軍沖得大亂，大木左右一橫掃，又將剛聚攏的敵軍打得四下亂竄。

劉義符混在侍衛中，早已盯上那群蠅營狗苟的輔政宰執，見他們被士兵簇擁著奔逃出亭中，加快腳步緊追而上，將手中大木舉起助跑幾步，使盡全身力氣猛地拋擲而去。

「呼嗚」一聲，大木在空中劃過一道優美的弧線，「啪砰」一聲咂落，打翻好幾個士兵，那群人頓時像被捅了窩的馬蜂一般亂竄，其中一個身著朱服紫綬的大胖子官員摔倒在地，一時無人顧得上扶他。

劉義符拔出腰間履霜之劍追上，一腳將那大胖子踢往一邊，揮劍劈斬想要過來搭救的士兵，好在這時侍衛追上，又是一頓大木亂掃，全被打翻在地，剩下一些跑遠了，暫沒人顧得上窮追。

劉義符面沉似水，走上前去一腳踩住那大胖子的肩膀，劍尖探往其下頜，挑起下巴一看，竟然是中書監令傅亮，不由嗤笑。

「呵呵……原來是傅季友先生啊，你真是做得好大事！朕該說你無能呢，還是性子太懦弱？你想想……你曾為先帝謀臣，為先帝求九錫，代晉室。又為朕的世子中庶子，遷太子詹事，是為朕之帝師，再受命託孤，轉尚書僕射、兼中書令，你這一路走來，早就是劉宋王朝的忠犬，如今你竟為了儕身高門，不惜廢主，你覺得這事是你能做的嗎？嗯？」

「老臣赤心，天日可表！」傅亮出身北地郡，是西漢傅介子之後，年約五十餘歲，身高體胖，臉形方正，此時閉著眼睛，一副「我沒有錯」的待死模樣。

「赤心？你還有什麼赤心？你看這柄履霜之劍，正是你當年敬獻給先帝，你不覺得諷刺嗎？可見……你只是在欺軟怕硬，畏威而不知懷德。朕現在只要有心，你就死了，死得比你那同宗的傅弘之還不值，傅弘之戰死關中，朕與皇族，以及後世青史都會記住他，你呢？真是死比屎溺，朕都不想臟污了手，這就給你個警告，記住朕的鐵拳！」

劉義符說著，躬下身去，提起傅亮的衣領，照著鼻子就是一拳，打得傅亮悶哼一聲，鼻血直接就湧出來了，卻緊咬著牙不吭聲，呼呼地直喘粗氣，也不知是慚愧心傷的，還是疼的。

劉義符都沒興趣再看傅亮一眼，轉身見申恬與垣護之兩人不知時候率侍衛們趕上來了，圍在四周有些懵然地看著這一幕，在劉義符招手下，跟隨離去時，再看向傅亮的眼神已帶了幾分鄙夷不屑。

申恬三十多歲，久在京中見慣了官場諸事，有些兔死狐悲之感地嘆道：「同為晚渡北方士族，傅公一生忠直，卻晚節不保，可惜啊！」

「本已位極人臣，若非為家門榮辱計，又豈會附逆？心無君父，只有家族，與王謝之輩沒什麼兩樣。否則，此輩蛇鼠，如何共窩？一點都不值得可惜！」垣護之冷冷的地回道。

申恬啞然失笑道：「確實啊！背主求榮，榮何所得？前朝舊制，九品官人法評定門第的選仕制度，才是他們想要維護的吧！」

聽二人一番感慨，劉義符有些欣慰，這兩位北來士族的侍衛軍官，更加堅定了自己的立場，意味著自己總算是有了肱股臂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