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6章 C324 朧月無眠
人會生病。
魔法也會生病。
水會混雜塵土，火會幹擾溪流，大地滋生瘟疫，雷霆悠揚傳播。
【魔法的病變狀況與人類的不同。】元素精靈放下手中的文獻，坐在書香氣息寧靜的，螺旋式的沉香木階梯上，望著空悠悠的森林上方，給弟子闡述了一個較為小眾的概念。
「有什麼不同？」星塵彎了彎眉毛，努力在適應著重塑后的軀體，與靈魂的協調性。
【翻閱人類的歷史，拋開金字塔上層的人們可以用魔法治癒不治之症外，身處中下層的人們，所仰仗的，通常都是藥物、抗生素與疫苗。】元素精靈先是講述了一段常識，繼而才在星塵期待的目光中，循序漸進道：
【從醫學理論出發，當人體的免疫系統被反覆刺激時，會有極小的概率產生抗體，而今天我要跟你講的，關於魔法的病變，也就是俗稱的『異化魔法』，就是一個相似的例子。】
......
粗壯的枝條刺穿了獵物的身軀，黑衣人影袖袍下的手掌猛然握緊，令原本停止了生長，轉而不斷汲取魔力的藤條再度蠢蠢欲動，在某個瞬間，迸發出強有力的穿透力，將獵物紮成了一片模糊的血肉。
本該是這樣的。
......
【當某種元素，受到不同種類元素的入侵時，它們本身是難以區分入侵者的善意與敵意的。】元素精靈一手揮出縈繞光明的天幕，一手抓住流離時間的微風。
它以星塵尚無法觸碰的玄奧力量催動兩者，撬動神秘鐘塔的齒輪，令世界的萬千大道，在此刻合而為一。
星塵疑惑地眨了眨眼，正欲提問，元素精靈率先開口道：【像這樣安撫元素的情緒，使不同屬性的元素主動糅合的方式，所創造的，是融合魔法。】
我就說嘛......感覺上毫無衝突，力量的平衡也十分巧妙......星塵細微地觀察著光簾中的景象，隱約看到的，是一個偌大、充滿生機的世界——宛如造物主創造的世界。
而這時，元素精靈撤去融合之力，令光回歸光明，風回歸嵐風，說道：【但如果......讓它們不期而遇，讓它們決定相處的方式呢？】
下一剎甚至還未到來，星塵陡然間，已是感受到——輕盈光明被烈風燎著，在空曠浩遠的多元位面盡頭飄然起舞；柔煦溫婉的清風被浩蕩磅礴的光之威壓抹平，世界在此刻沒有了黑暗，沒有了山川河流，也沒有了一切的概念，變成了一個死寂的，僅僅只是光明環繞的悲哀存在......
......
黑色人影看到，本該被枝條貫穿，血肉模糊的人影，已是渾身衣物盡碎，腳踏月霞的尾跡，手中屈握一抹盈盈月曜，曜光四溢，染出寸寸刀刃。
刀刃噬主，在手掌中割裂出細密的傷疤。
星塵眼中的冰藍色皆是褪去，整個人與月色融為一體，病態凸顯的疙瘩猶如星球表面的隕石坑窪，訴說著一段不為人知的壯闊過往。
......
【這就是一個典型的失敗例子。】元素精靈吁了口氣，吐出與悲哀相悖的萬千情緒，令世界重歸鮮活色彩。
星塵心悸地摸了摸臉頰，發現饒是那片荒蕪的景象牢牢烙印在了自己腦海中，在過去幾分鐘里，自己卻徹底迷失了自我的存在。
彷彿已經死去了一般。
元素精靈悵然，用恍如當事人的口吻，卻又置身事外的態度，說道：【異化魔法的威能十分恐怖，比如剛才的光之泛濫，綻放到極致時，就曾毀滅過一個世界。】
星塵怔然許久，不知該面露何種表情。
至少不該是那般無所謂的口吻才對。
元素精靈望了眼沉思狀態的弟子，又覷了眼站在書館外，顯得有些礙眼的某個傢伙。
隨後，消失了蹤影。
......
星塵竭力維持著自己的意識，白霜與月浪起起合合，在精神世界內編製出一幅遠遠暨越了世界承受能力的壯麗繪卷——
無暇冰霜被外界吸引；素以翩躚的冰雪女王，慵懶地仰望著宮闕樓宇上，籠罩的朦朧月色；憤怒與神秘璀璨，在她的雙眸中，交匯出嶄新的力量......
黑衣人影想要繼續發力，卻突然察覺到，自己竟然失去了與巨大樹人的內在聯繫。
......
綾兒幫星塵揉了揉逐漸僵硬的肩膀，她那總愛逞強，心思偶爾會走入死胡同的笨蛋弟弟，一言不發地望著閣樓的天花板，怔怔出神。
絲毫沒有察覺到春蔥指尖的美好與柔情。
兩人站在光線昏暗的螺旋式階梯最底層，誰也沒有率先打破久違的寧靜。
沉寂了很長一段時間。
星塵有些兒打退堂鼓了，認為以目前自身的實力，去觸碰這份強大莫名的力量，存在著會失控的潛在風險。
「不會的。」綾兒溫柔如水的話語聲，繚繞在星塵的耳畔。
否認了他的擔憂與膽怯。
「為什麼？」星塵控制著面部表情，露出一個疑惑的笑容。
「我一直到知道，你是個比任何人都要善良的小傢伙，你的魔法會回應你的呼喚。」綾兒微笑著，給他一個大大的擁抱。
......
撲面而來的明明是稀薄月光清冷的氣息，星塵嗅到的，卻是一如數個月前，綾兒姐秀髮上濕漉漉的檀香味，淡淡的柑橘香。
他手中的月曜之刃不再劇烈顫抖，意識的海平面在洶湧浪濤之後，迎來了舒緩平和的平靜海面。
月曜之刃與指縫夾縫間的血液仍未完全風乾，也不再風乾，介於虛無與實質之間的光澤漸次重合，盈滿為與星塵等身之高的孤傲人影。
那既非冰雪女王芙利耶達的幻象，亦不是所創造的某個縹緲幻影......星塵心中一片清明。
而是某個，理應在一段時空歲月中留下過痕迹的，握起過這柄月曜之刃，創造過奇迹的存在......星塵握住霜涼月色，冰寒魔力迸發鼓舞。
黑衣人影驟然激射出無數植物顆粒，在月色下迅速成長，成長為帶有尖銳倒刺的血紅色蒲公英。
可當它們來到星塵面前時，無一不是隨風搖曳，倒刺消散，顏色沉降為橙黃，消失在了視野的遠方。
黑衣人呆了呆，片霎里，他的身形輪廓迅猛黯淡，似要逃離遠遁！
可就在此時，星塵揮動長刃，煢煢孑立的幻影亦然。
他們同時出聲道。
「朧月——無眠。」
光影倥傯閃躍，觸碰到了地面上已然模糊的黑衣人影，掀起連漣漪都算不上的細微動靜。
然而——
咔嚓......
皎白如鏡的月色里，有著什麼，無聲無息地開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