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6章

「胡叔叔，我不是你看到的樣子，我一直都是這樣，對我來說，殺一個人很容易，因為我不止殺過一次，當我第一次殺人時，我一點兒也不害怕，你知道嗎？我一點兒也不害怕，因為他們該死，他們該死。」溫溫有些激動，瘦小的身體不住的顫抖，雙目變得通紅，聲音沙啞到已經很難分辨出他是在大聲說話還是怒吼了。

「溫溫……」胡一白想著上前安慰一下他，或者抱一抱他，給他一點溫暖，讓他安定下來，可是他一想到溫溫說到第一次殺人時，用的是你們，就知道不止一個人死在他手上了，也是這樣白刀子進紅刀子出嗎？也是這樣眼皮子不眨一下的嗎？胡一白不得而知，但是他一時沒辦法接受。

「你可以逃跑的。」話到嘴邊，就變成了這樣，胡一白覺得自己這樣說很像個聖人在勸解一個剛剛從鬼門關闖過來的凡人。

溫溫本來差點哭了出來，也許是因為他還是害怕的，也許是因為胡一白曾經給過他的真誠，但是這一句話，將他原本湧出眼眶的淚水，全部吸了回去。

「逃跑？能逃到哪裡去？胡叔叔，之前的事謝謝你了，我第一次吃到那麼好吃的東西，真的，我真的很感謝你，那一次我餓了四天了，如果不是你，可能就會餓死了，真的餓死了，那種肚子里連根草都沒有的感受你是不會懂的。」溫溫說完又給胡一白鞠了一躬，然後轉身準備離開。

四天？肚子里連根草都沒有？胡一白猛然想起從去年起江州各地就開始鬧飢荒，四處都是逃荒的人，男男女女，老弱婦孺，一個個瘦的都皮包骨頭，碧雲天還曾經施過粥，不要說一個小孩子了，就連大人也有的吃不上飯餓死的，所以溫溫是怎麼活下來的？

胡一白再次想問溫溫的近況時，他已經走遠了，心中五味陳雜，不知該如何是好。

「那只是個例外。」胡一白道，湘夫人無奈的搖搖頭，這樣的例外真讓人心驚膽戰。

夜晚再次降臨了，胡天野在院子里溜達著，父母親還在吃飯，今晚他總有一種感覺，不太好，反正也說不上來，就是心裡不安。

「小野，你看今晚的月亮多好，又大又圓的。」胡天野聽到身後熟悉的聲音，母親抱著嬰兒時的他，正在開心的逗他玩樂，剛才還看見他們吃飯來著。

「也不知道你爺爺什麼時候回來，小野一定想爺爺了吧。」母親繼續說著，她的臉上堆滿了笑意，胡天野悄聲踱步到他們身邊，然後沖小嬰兒笑了笑，他明明笑得很開心，但小嬰兒不知為何卻哇哇大哭起來。

「小野怎麼了？是餓了嗎？」母親輕輕拍著小嬰兒，還不時搖晃兩下，可是他還是一直哭，一直哭，而且哭聲撕心裂肺的，在寂靜的夜裡顯得格外刺耳。

母親有些慌亂了，她抱著小嬰兒準備回房間，想著先檢查一下，是不是哪裡不舒服。

胡天野也跟了過去，只是在他們進了房間之後，小嬰兒奇迹般的不哭了，然後還咯咯笑了出來，難怪人家都說，三月的天，孩子的臉，說哭就哭，說笑就笑。

「臭小子，嚇死娘了，是不是想你爹了，我一會兒就抱你去看看爹在幹什麼好不好？他應該已經吃完飯了，也應該很想小野。」母親笑吟吟道。

胡天野走了出去，外面卻傳來亂糟糟的聲音，像是有人在叫喊，聲音凄厲，又像是有人發出驚恐無比的聲音，應該是前面院子里傳來的。

「你，你是誰？到底是來幹什麼的？」胡天野匆忙趕到前面院子時，一個小廝正對著一個小男孩問道。

「來取你們狗命的。」小男孩狠狠說道，他正背對著胡天野，所以看不清他臉上的表情，可是那種冷笑卻是小男孩整個人氣場里發出來的。

「我們無冤無仇，你幹嘛要來殺我們。」小廝又繼續問道。

胡天野納悶的是，這個小廝見到一個小孩子為何口口聲聲都是恐懼感，直到他借著月光看清楚了小男孩的身後，他身後已經躺了十幾個人，他們一動不動，空氣中還殘留著血腥味，胡天野突然想起來了，那個夢境里，他看見自己的家人被一個小男孩殺死，難不成就是眼前這個小男孩嗎？

小男孩冷哼道：「無冤無仇？怎麼可能？你們是貴人多忘事。」

小廝正想反駁，只聽一陣唰唰的聲音，他應聲倒下，噗通一聲，濺了一身血。

胡天野想上前去看看那個小男孩到底是誰，他的背影好熟悉，總感覺在哪裡見過他，可是他直接踩著小廝的屍體邁了過去，只是按照身高體形，他也不過是個六七歲的小孩子，但他說話卻出奇的穩重。

大殿里，父親正在跟母親逗著嬰兒時的自己，歡聲笑語，時不時傳遍了整個大殿。

小男孩站在外面看了好久，不知為什麼，胡天野從他眼裡讀到了一種落寞，就彷彿萬家燈火，人人都在歡慶，只有他一個人置身事外一般，所有的快樂都與他無關。

「都去死吧。」小男孩突然說道，他眼裡那種落寞瞬間消失不見了，只剩下憎恨。

母親的目光正好看向了這邊，然後她的笑容僵住了，她怔怔的看著小男孩，登時目瞪口呆。

胡天野想上去跟父母說，但是小男孩出手太快了，而且更為奇怪的是，父母親的反應都慢了半拍，本來按照他們的靈力，這樣的一個小男孩，無論如何也不可能成為他們的對手的，可他偏偏就是了。

「夫人，你抱著小野趕緊走。」父親先沖了上去，胡天野看見了凌遲，只不過那時候的凌遲還不是現在這個樣子。

母親將小野抱在懷裡，準備離開大殿，可是很快她就發現，自己似乎是體力不支，身體開始變得無力，那種感覺就像是大病初癒的病人一樣。

胡天野腦海里有一個不好的預感，剛才的飯菜里可能被人動了手腳，因為他現在渾身上下一點兒力氣也沒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