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8章

這話一出口，胡一白跟蘭冰言整個人都呆掉了，胡一白半天沒反應過來，等到他反應過來，支支吾吾的問道：「什麼？你說什麼？廢掉他一條胳膊？這也太殘忍了吧？」

象牙卻不這樣想，他只是覺得胡一白這樣問得可笑，怎麼？他蘭冰言碾碎人家一條胳膊就沒事，輪到他就不行了？這是什麼邏輯？

「胡宗主，你這是什麼意思？只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象牙不愧是他們這群孩子的領頭人，竟然還知道這樣一句文縐縐的話，而且是脫口而出，好像像這樣的話，他可以隨口說出很多似的。

胡一白深深嘆了一口氣，然後看了看蘭冰言，此時他除了驚恐以外，眼神中流露出的冷靜讓他身後起了一身雞皮疙瘩，這種目光，已經完全超出他這個年齡段小孩子的成熟了，有點可怕，讓他由衷的想往後退。

「胡宗主？」濤子又喊了一句，將失神的胡一白強行從意念中拉了回來。

「這，你們聽我說，畢竟有一個小孩子已經是這樣的了，不要再毀掉另一個小孩子了，好不好？」胡一白最後說出這個好不好時，臉上已經快要綳不住了，就是很卑微的語氣了。

蘭冰言吸了吸鼻子，指甲嵌進了肉里，很疼，正所謂十指連心，真的很疼，但是現在他感覺不到了，只是在聽到胡一白的那三個字，好不好，他的心被觸動了一下。

「胡宗主，你這話說的我就要駁一駁你了，什麼叫已經有一個小孩子這樣了，就不要再毀掉另一個小孩子了？他們都是小孩子，既然都是小孩子，年齡相仿，那麼也就是說是平等關係，總不能因為蘭冰言是你碧雲天的人，就這樣包庇他吧？」象牙實在是看不過去了，而且他的口才貌似很好，說起話來一套一套的。

「到底是讀過書的人，這說話水平就是不一樣啊。」人群中有人小聲議論道。

「聽說他以前是在官府里給人家少爺陪讀的，學問自然不比一般人。」

換句話說，這不是個好對付的主兒，也許胡一白到最後還是沒法保住蘭冰言，因為人言可畏四個字，實在是太可怕了，保住蘭冰言，這些整日里混跡街頭的靠乞討為生的孩子，四海八方，什麼人都結識，一傳十十傳百，不要說整個江州了，恐怕所有的仙門世家都會知道這件事情了，碧雲天就會被扣上仗勢欺人的名目。

這讓胡一白左右為難，眼前的蘭冰言，還有碧雲天上上下下一百多人，他一時沒了主意。

「好，我一人做事一人當，廢掉我的胳膊，這件事情就到此結束，以後我們井水不犯河水，兩不相欠。」蘭冰言稚嫩的聲音里出奇的平靜，幾乎聽不出他的情緒，恐懼或是無畏，他伸出右臂時，臉上沒有任何的表情，就是任憑你處置，他無所謂的樣子。

「冰言！！！」胡一白驚呼道，他沒想到，蘭冰言會主動伸出自己的右臂，那樣瘦瘦弱弱的一條小手臂，看上去就像一節竹子，只要用力一掰，頃刻間就會斷掉，然後再也接不上了。

「倒不是個孬種。」濤子露出不屑的表情，他這句話是在赤裸裸的諷刺，也有種陰謀終於得逞后的快感。

可是沒有證據，蘭冰言自己都沒有任何證據證明自己的清白，所以只能犧牲他了，不過胡一白在心裡暗暗發誓，一定會好好補償他的，一定會。

蘭冰言看著象牙拿來了一把匕首，看樣子還挺鋒利的，他閉上了眼睛，應該會挺快的吧，咬著牙堅持一下下就好了，這一切就都結束了。

胡一白想伸手去攔象牙，可是他的手不聽使喚的停在了半空中，濤子一把拽住了他的手，意味深長地看著他，直到他自己哆哆嗦嗦的把手縮了回去，而這一切，蘭冰言已經閉上了眼睛，所以他也看不到了，其實就算他看到又能怎麼樣呢，反正到頭來結果都一樣。

胡一白不忍心看到這血淋淋的一幕，他還只是個五歲的孩子啊，蘭徹將他交給自己時，他還是個活蹦亂跳，四肢健全的孩子，要多可愛就多可愛，要多討人喜歡就多討人喜歡，可是他都做了什麼啊，他竟然連個孩子都護不住。

胡一白轉過了身子，然後只聽咔擦一聲，什麼東西齊刷刷的斷掉了，又噗通一聲，又什麼東西掉在了地上，還發出那種滋滋冒血的聲音。

蘭冰言咬著牙努力不讓自己發出叫聲，好在匕首很快，象牙的動作也很熟練，所以他只是在切斷的那一瞬間，感覺到了劇烈的疼痛，那種身體骨肉分離的疼痛，讓他的額頭上冒出了大顆大顆的汗珠，但他就算咬破了嘴唇，也愣是沒發出半點叫聲。

胡一白聽到了胳膊斷掉的聲音，但沒聽到蘭冰言的哭喊聲，他還以為是自己的錯覺，連忙轉身看了看，地上血淋淋的一條小胳膊，滾落到了他的腳邊，那隻手呈現的還是握拳的狀態，五個小手指緊緊的握在一起，看上去就像五個緊緊抱團的小嬰兒，讓人不忍直視。

「冰言！！」胡一白失聲喊了一句，聲音弱弱的，像從嗓子眼裡好不容易才掏出來的樣子。

蘭冰言終於鬆了一口氣，然後那十幾個孩子滿意的離開了，一切真的結束了，蘭冰言所有的善良，最後殘存的善良，隨著那一條胳膊，永遠的離開了他，再也回不來了。

「快點，吃下這個，這是止血藥，多吃幾顆，我馬上帶你去找大夫，那條斷臂？」胡一白隨身都會攜帶止血藥，以備不時之需。

「帶回去吧，胡叔叔，幫我埋起來，麻煩你先幫我包紮一下，謝謝你了。」蘭冰言面帶微笑，甜甜的笑容簡直要融化人心。

胡一白使勁的點點頭，然後撕下自己的衣衫，先給他包紮住，斷臂處的血不再往外流了，止血藥都是上等品，所以見效也非常的快。

誰都不要他了，誰都不相信他了，這是那一天，蘭冰言所體會到的，所謂世態炎涼，不過如此。

所以後來，蘭冰言親手屠了碧雲天，在他看來，但凡那一天，胡一白相信他，幫他一起找到證據，一切都會不同，可是沒有，胡一白沒有篤定的選擇信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