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4章 女人的矛盾
兩個衣著相似,都穿著白衣紗裙的長發飄飄的仙女雖然看上去殺意粼粼的樣子,但誰也沒有起必殺之心,其中還夾雜著許多複雜的東西。
葉婉清天生媚骨,若是在王朝之內便是惑上妖姬,若是在民間大概就是絕代花魁,若是走修行一途便是天下人皆心動仰慕的仙子。但是葉婉清命不好,其實也已經很好了,要知道這世間從來不缺天賦異稟卻遭埋沒,一生只得平凡度日甚至潦草一生的人。
所以其實葉婉清的命還不錯,至少不是絕代花魁,因為不論如何絕代都是妓女,看似風光,心酸屈辱自知。
葉婉清踏上修行一途,世間萬中難有一,除了早時修行多平靜,出山之時便再難稱心隨意。以為狠下心委屈自己一次,日後便是天下任我行,皆可順心而為,卻不想一次只是開始,踏上此途便難在回身。
但世界從來都是這樣,平凡遭苦難多是生活不易,至多也就一個死字,生來不凡亦遭苦難,或家族起勢不易或家道中落,至多也是一個死字。
修道也是如此,常常一步踏錯便是一個死字,所以經歷重重磨難險阻和考驗至高深者,從無善類。天道永恆,因為天道從來無情,凌駕於眾生之上,冷眼旁觀,閱盡世間種種悲歡生死,從不曾主動做些什麼。所以無情道才是世間唯一大道,唯一超脫之道,這是葉婉清心向無情之道的原因。
儘管心中不願不忍,但于飛蓮非要與自己作對,也時時刻刻提醒著著自己心中隱痛,葉婉清也必定要踏過這一關。
而于飛蓮則是真的不想葉婉清在歧途之上越走越遠,同時也依然對過往的事情耿耿於懷。說是有些愧疚也好,說是有些不忿也好,總之見到葉婉清心中便有許多不平順,所以便要將這能擾亂自己內心的人抹去。
踏過關卡和把人從心中抹去的方法有許多種,將人打落谷底也是一種。或許是因為過於恨,要讓對方此生再無翻身之日,或許是恨的不夠,讓對方留一命,做個平凡者安然一生也是種歸宿。
說白了,就是兩個女子看對方都不是很舒服,此刻同在一個不為人知的隱秘山洞裡,拔劍相向也是自然。若說都是為了無峰,便有些無趣了,因為兩個女子誰都不是痴情種,不是那種為了一個男人或者叫做為了愛情而痴狂的女子。只不過事情確實是因為無峰而起的,而且有些巧合的是,無峰把這兩個秉性或者叫做屬性很是相斥的女子聯繫在了一起。
「蓮花劍意,蓮開!」
「玄女劍意,神現!」
兩個女子較力片刻,雙劍摩擦只是吱嘎鏗鏘作響,雙雙用力相互推開了對方。于飛蓮倒退數步,冷聲輕喝,隨即劍舞生花,片片粉白蓮瓣翩然而現,飛舞之間劍氣凝光隱現。葉婉清也倒退數步,整個人的身影在於飛蓮面前消失,再次出現已經到了那一方玉葯池之中。
兩個女子背對著背,卻誰都沒有選擇閃躲。葉婉清幾乎同時一聲輕喝,兩個幻影出現在身後左右,隨即御劍躍出,撞在了石壁之上,卻沒有想象中的碰撞,而是穿過石壁,出現在了于飛蓮的面前。分身看見便是葉婉清看見,分身感知到,便是葉婉清感知到,兩個分身也分別揮舞手中的飛劍,將于飛蓮揮出的劍氣一一盪開。
看著兩個分身飛速靠近,于飛蓮毫不慌張,神識早已經布滿身前的兩丈甬道,利用自己剛剛的一點感悟,連通了這座不知陣基在何處的圓之陣。數道劍氣隨手揮出,卻從面前不遠處消失,再次出現時就到了葉婉清的面前。
葉婉清很是驚訝,驚訝于飛蓮的天賦悟性之強,但並沒有慌張,因為葉婉清一直都知道,自己的天賦悟性絲毫不差。神念微動,真正的葉婉清就到了于飛蓮面前,體內靈氣化作一道鋒銳的劍氣凝於手中的飛劍之上,朝著于飛蓮猛刺過去。
分身和葉婉清的動作同步,但是顯得虛幻,也沒有劍氣劍意浮現,因為修為的確不夠到身、影如一的境界。于飛蓮自然感覺到了,嘴角露出一絲淡然笑意,不再留手,體內靈氣聚于丹田,飛速運轉,身形恍惚消失又出現,卻是與幾道劍氣先後交換了位置。
劍氣隨著于飛蓮的身形變換位置發生變化,葉婉清猛然驚覺,發現這與黑衣人的蓄勢發動必殺一招的樣子很像。發覺了自然就不能任其施為,況且葉婉清所感悟到的這一點點空間之道的真意並不比于飛蓮差。第三個分身躲過了于飛蓮的劍招,在此刻趕來,三個人同時揮劍出招,道道無形劍氣亂飛,忽閃之間卻悄然出現在了別處。
無形的劍氣隨即對撞在一起,聲聲氣爆,道道氣浪,讓這個本來還算寬敞的通道忽然擁擠了起來。兩個女子本就有傷在身,元氣也損傷不少,此刻相拼都動了全力,卻沒有顯得多激烈。但兩個人都承受不了太強的衝擊,一個鎖骨幾乎斷裂,腰間有傷,一個左肩胛骨被刺穿,後背有傷。
甬道內靈氣涌動,劍氣縱橫,兩人只能退後分開,一個人退到了甬道的入口處,一個重新穿過石壁,回到了玉石池之中。但兩人相距依然不遠,只有三四丈的距離,背對著背,身體綳的比直。但兩人都是強撐,身上的傷口在隱隱作痛,殷紅的鮮血重新滲出了衣衫,原本還算潔白的衣衫幾個呼吸就紅了大半。
但兩個人手中依然緊握著各自的武器,也都不打算停手,而且兩人開打的原因已經不重要,此刻幾乎全變成了相互之間的比較。于飛蓮自信在青年一代之中天賦絕頂,實力定能排在第一,就算有神獸相助的姬宏風也不懼。至於喬雨馨,只不過是投若機取巧,若論真實實力一定不能與自己和姬鴻風相比較,葉婉清更不放在眼裡。
但是今天于飛蓮發現自己錯了,葉婉清這一年多不見實力增長極快,遠不是當年的樣子。兩人傷勢都很重,若是較真,葉婉清傷的比于飛蓮還要重一些,但是這短暫的交手于飛蓮也只能稍佔上風。
「若你能潛心於劍道上,將來成就不可限量。若你真心想要脫離天下閣,便來我逍遙劍派,掌門師父自然可以護你周全,你也不必再違心做那些你不願做的事情。」
葉婉清眉頭微皺著,因為傷勢的確很嚴重,若是平常人早就承受不住無法行動了。緩了兩口氣,葉婉清才艱難的冷笑一聲說道:
「你以為逍遙劍派內就沒有天下閣布下的暗樁和內應?師姐想要幫人,還要先有能力保護好自己才行!」
說到逍遙加派里也有倒向天下閣的人,于飛蓮的眉頭也緊緊皺了起來,冷聲問道:
「是誰?」
「我如何知道?」
「師妹若是不說,我只能把你帶回逍遙劍派了!」
「師姐也要有這本事才行!」
兩句話頂住,兩人手中的長劍再次握緊,同時轉身舉劍相迎,寶劍交擊,火光迸射,鏗鏘之聲于山洞和甬道內迴響。因為兩個人的體內的靈氣已經所剩無幾,剩餘的還要封住傷口支持行動,此刻也只能如同江湖劍客一般較量劍招。
紅于山洞之內,聽完了面前殘魂的委託,笑著點點頭說道:
「這倒也不難,只是幫你了卻心愿,你用什麼答謝?」
「洞內有諸多法寶、秘術,皆歸你所有。」
「我對那些東西沒什麼興趣,只管你要一件東西,你若同意,我保證你託付的事必成。」
「但說無妨。」
「我就要你的這一縷殘魂。反正你也無處可去了,找到了衣缽傳承,再了了這些心愿,也是要消散的。」
老者有一點意外,終於有了些情緒波動和表情變化,仔細的看了看面前的紅說道:
「祭煉修士神魂的邪術,對殘魂無用。只是一點意識和一點魂力的融合,一旦觸發,就算不想消散也終會在耗儘力量之後消散,要走何用?」
「好奇啊?好奇就跟來看看啊,再浪費口舌你就堅持不到那一會了。」
紅帶著些挑逗的嬌笑一句,老者似乎想起了些什麼,並不反感,輕輕點頭之後化作一個光點附在了紅的身上。紅一副得逞的嬌俏模樣,顯得有些狡猾,但更顯嬌艷可人,微微嘆了口氣說道:
「誰說有情人眷屬,依我看這是世間最大的謊言。哦,也可能因為她是妖的原因。只能怨你們生的太早,我看現在就沒有人反對人和妖在一起。」
自言自語了兩句,紅就緩步走到了老者之前坐著的那個蒲團之前,一道神識掃過,觸發了一個小小的陣法。隨後,山洞內微微震動,每一個蒲團之後都有米許見方一塊石壁落下,露出了裡面藏著的一些寶物。
裝丹藥的玉瓶,品質應該不錯;一些線裝的古籍,應該是這位殘影劍聖的衣缽傳承和自身修行的感悟,幾件寶劍、飛劍,因為這位劍聖是劍修,沒有收集其他種類的兵器,也都是法器級別;還有兩身法器級別的黑、紅色外袍,兩件內穿的軟金甲,倒是都男女皆可穿。
最重要的還是殘魂坐著的蒲團後面,這一方淺淺的孔洞里就有一個乾坤袋,紅也立刻查看,卻只發現了一塊巴掌大小的令牌。令牌看不出是什麼質地,通體青金之色,歷經歲月滄桑毫無破舊之感,但是有極重的滄桑感。令牌正面一個「妖」字,背面是一片山丘的浮雕,下面兩個小字:青丘。
青丘,據這位五千多年飛升的劍聖說,這是妖族僅剩的一塊聖地,只是無人知道位置。之所以被留下,是因為這一族的皇族公主曾是一代神帝的妻室,也發誓萬年之內再不出青丘,也再不禍亂世間。
這位飛升的劍聖的道侶就是青丘一族族人,而且還是青丘狐族中的王族。但因為當年的修士對妖族依然有很多的警惕,這一人一妖最終未能修成正果,被強行拆散。這位劍聖隨後閉關苦修,於百來年之後飛升仙界,卻沒能與自己心中的唯一記掛的人道聲別。
這腰牌算是去往青丘山的通行證,這灰不溜秋的破舊乾坤袋便是信物,道一句珍重便是那位劍聖的遺願。
東西得來的有些輕鬆,這便是有緣人的好處,一句有緣人,便可託付此生,一句有緣人,便可託付霜妻幼子、家中老小,更不論數代家業。若是真的有緣,便是所有人的幸事,若是孽緣,便是所有人的噩夢。
「現在哪還有這麼痴情的人,都是及時行樂,你倒真是個痴人。」
紅自言自語的說了一句,隨手把乾坤袋掛在腰間,又把這令牌放進了乾坤袋裡。隨後神念微動,將洞窟里那些寶貝、書籍、丹藥收進了自己的乾坤袋裡。做完這些,紅不禁一愣,像是聽到了什麼,隨即一笑問道:
「你猜呢?」
當然,是那位劍聖的殘魂問了一句,只是除了紅和他之外無人能知道。洞窟內有一陣震動,洞窟中央的那塊軟墊無聲掉落下去,出現了一個寬闊的洞口,但洞口下方卻有陣陣鏗鏘之聲隱隱傳來。
紅很是意外,剛要往中間走,就感覺到陣陣風夾雜著一些凌亂卻鋒銳的劍氣、劍意湧上了洞口。紅便停下了腳步,一臉笑意的看著那個突然出現的洞口,呼吸過後就看到兩個渾身是血的女子從洞口跳了上來。
兩個女子並沒有注意到紅的存在,因為紅隱藏了氣息,而且也站在洞窟的邊緣處。兩個女子自然就是于飛蓮和葉婉清,依然在拚鬥。兩人都以為是這場打鬥意外的觸動了陣法機關,也不想讓對方捷足先登,就這樣一路拚鬥,同屬穿過石壁,順著洞口跳了上來。
「師姐若現在還想要這傳承,得先過我這一關!」
「師妹莫在執拗,隨我回逍遙劍派,我自保你平安!」
兩個女子各自一句,紅不禁輕笑出聲,帶著些挑逗的說道:「兩位妹妹都來晚了,若是誰有還想得這傳承,倒是可以求一求我。」
一聽到紅的聲音,兩人都是一驚,閃電般互拼一劍拉開距離,同時看向了一側的角落。
「紅師叔?」
兩人很是驚訝的齊聲一句,都很難相信,紅居然可以率先一步直接到了這最後的地方。但兩人已經打出了真火,也都想和對方一較高下,只是緩了一口氣,各自向紅說了一句話,就又沖向了彼此。
「師叔不必插手,今日我與她必有個勝負!」
「師叔稍待,我將此人帶回宗門,便省了師叔麻煩!」
兩人劍劍不留情,大有要一分生死的模樣,紅自然看不下去,一臉慵懶嬌媚的玩笑道:
「你們是為了傳承還是為了別的?傳承在我這,你們都可以看,要是為了別的,我能滿足你們的也滿足。」
兩人沒有回應,依然奮力拚斗,紅眼珠微轉,又接著說道:
「是為了男人?我身邊那個怎麼樣?他可是來者不拒的,你們兩個他都能收下,我就能做主!」
葉婉清一陣臉紅,于飛蓮眉頭緊皺,一臉寒霜,滿眼鄙視。葉婉清從來沒打算和此刻的「李峰」長老有那種關係,自然不想被誤會,而于飛蓮則是確認葉婉清有在故技重施,想要禍亂五行宗。
葉婉清氣勢稍弱,于飛蓮的劍勢卻凌厲了幾分,幾招就逼得葉婉清到了洞窟的邊緣。
「便知你劣行不改,還是隨我回宗門吧!」
「你莫要胡說!」
兩人又說了兩句,紅就知道了大概,也不可能看著葉婉清被于飛蓮帶走,隨即就動了。只是眨眼的瞬間,紅就出現在了兩人的身側一手握住一人的劍,一用力就搶了過來。兩把寶劍收進自己的乾坤袋裡,紅就在兩人驚異的目光之中握住了兩人的手腕,然後用力的一拉。
兩個人自然要掙扎,卻不敢太過用力,因為身上的傷口早已經崩開,再用力撕扯恐怕傷上加傷。所以兩人無法反抗被紅拉到了身邊,紅也毫不客氣的左擁右抱,把兩人摟在了懷中。左手摟住于飛蓮的腰身,手掌正好捂住她腰間的傷口,右手摟住葉婉清的腰身,手肘正好壓住她後背的傷口。
三個女子緊挨著彼此,紅卻覺得不怎麼滿意,雙臂微微用力,三個人就貼的更緊了,沒有半點縫隙。于飛蓮和葉婉清從來沒有過這種遭遇,儘管三個人都是女子,但有關紅的一些傳聞她們是聽過的。
兩人一陣臉紅、不安,卻掙脫不得,而且紅也沒有再做什麼過分的事情,只是緊緊的抱著三個人,很是享受的嬌笑道:
「女人之間有什麼解不開的仇怨?若是為男人太不值得,若是為了寶物或者傳承就更不值得。不如姐姐給你們做個和事老,幫你們化解了這段恩怨可好?」
一邊說著,也不等兩人表態,紅就抱著兩人躍了出去,正好落向了那個打開的洞口。但怪異的是,三個人沒有落在那個奇怪的甬道里,而是落在了一個漆黑的山洞裡。山洞內雖然黑暗,但一個方向上有出口,因為那邊隱隱有光亮,是陽光。
「這就出來了?真是無趣,我還以為你們是在哪泡過澡出來的,下來便會有個水池。」
紅略有些失望的說了一句,但她懷中的兩個女子卻一陣臉紅心慌,兩人同時各自說了一句:
「師叔放開吧,我不與她爭鬥就是。」
「師叔放下我吧,傷口又裂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