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8章 國君犁地
秦王盪七年，即公元前303年。
開春估計是普天之下所有人最忙的時候，秦國包括嬴盪這個秦王在內，沒有一個人能閑著。
天子或國君春耕，聽來新鮮，但這是古時的一項國家典禮，稱作「親耕」，以表示天子劭農勸稼、祈求年豐之意。
古人對天象的有規律運行感到不可思議，總是覺到有一隻「上帝之手」在操縱著自然和人事活動，大火的運行也不例外。
況且自然界有風雨雷電，人世間有豐歉禍福，為了祈求上天賜予人世以永遠的福祉，於是有祭天的儀式。
祭天時要殺牲，貢於柴堆之上，將柴點燃，讓牲肉的焦香伴隨著清煙飄上雲天，天帝聞到人間煙火和肉的馨香，就會大發慈悲，賜給人世以和平安樂。
這一日，按照禮儀，秦王盪是要在春耕的那一天到郊外祭祀天地，祈求風調雨順，五穀豐登的。
所以咸陽城的郊外已經人山人海，擠的水泄不通，各地的商賈、遊俠、販夫走卒還有本地的民眾都聚集在這裡，觀看這一年一度的春耕祭天儀式。
好吧，說是一年一度，其實早在春秋之時就已經懈怠了。
春耕自然是有的，但春耕的時候那些懶惰的天子或國君並沒有祭天！
高台已經搭建完畢，秦王盪穿著一身國君的冕服，頭戴衝天冠，霸氣凜然。他拖著冕服，在兩個宮女的攙扶下，步履穩健地踏上了高台，兩個宮女下去，由他一個人上了高台。
秦王盪拿起了桌案上的祭天文書，神色肅穆，跪在蒲團上，面對著桌案上擺好的鼎爐，上面已經插上了三炷香，秦王盪打開文書，開始以抑揚頓挫的聲音，念著祭天文書里的內容。
「臣秦王嬴盪，九叩東皇太一高穹玄蒼上帝閣下，維我大秦，氣運悠遠，咸集眾生，敢昭告於日月星辰風伯雨師歷代聖帝明皇之前曰：嗚呼！」
「惟天惠民，奉天辟壤，天有顯道，厥類惟彰。伏維上帝，錫福祥於三界，居高聽卑，作真宰於十方。」
「願昭陰陽不測之神明，以示彰表無私之滿腔。宏施法力，大發吉祥，有求必應，無靈不張。」
「風調雨順，並無災殃，五穀豐登，六畜興旺。凡屬世間有情之物，普使終成眷屬，所有太平盛世之人，概令咸臻壽疆！」
「恩洋上蒼，慶高明之悠久，德溢人間，作盛世昇平之瑞祥。謹擇今日，瞻天仰聖，四海永靖，樂奔小康。」
「伏望上天遣神，肅仙府之威儀，免人間之劫數。不獨我秦國蒙不朽之恩，下民亦荷無疆之福矣！伏惟尚饗！」
念罷，秦王盪一連叩首九個，一臉的虔誠。
他隨即緩步下了高台，在一個農民的幫助下，握著耒耜，開始在有些濕潤的土地上開出一條裂縫。
這是做做樣子的，畢竟上古的君王都干過這種事情，據說堯舜都耕作的，和一般的農民沒什麼兩樣。
隨後，又殺了兩頭牛羊，上了六個豬肘子送上祭台，秦王盪又誠心禱告上蒼。
按照規矩，正式親耕之日，一清早兒，國君就得著禮服，乘輿前往城南的先農壇。
在行過祭享先農等禮儀后，秦王盪來到觀耕台前的籍田裡，面南站立，張若跪進耒，彌子夏跪進鞭，秦王盪右手秉耒，左手執鞭，前面耄老二人牽牛，旁有農夫二人扶犁。
後面咸陽令丞拜著青箱，咸陽令負責播種，在六位堂官導引護駕下，在一片鼓樂讚歌聲中，往返三個來回，秦王盪便完成了「三推三返」的親耕禮。
天子或國君親耕，不過是個禮儀，但秦王盪當真是成了農民耕田了！
至於什麼右丞相跪進耒，左丞相跪進鞭，前面耄老二人牽牛，旁有農夫二人扶犁……這些根本不需要好嗎？
秦王盪又不是沒有耕作過！
跪個雞兒！
而且這所謂的「天子親耕」，其實是韃子搞出來的禮儀。
作為一國之君，那是要在這一天握著耒耜開地的。
「沒想到大王的動作竟然如此熟練！想必此前已經練習過很多次了啊！」有不知情的百姓感慨萬千地道。
而旁邊的一個農夫嗤笑著道：「兄弟一看就是外地來的吧？咱們大王可不是練習的，而是真正耕過地的！」
「什麼？大王可是萬金之軀啊！什麼時候又干過耕地這種粗活？」
「哼，這你就不知道了吧？大王常年夙夜在公，但是一有空，除了微服私訪他就喜歡耕作，經常外出視察農桑情況，還不時的揮舞著鋤頭刨土，握著鐵犁犁地呢！」
「對！這也是我親眼所見的！大王真是千古聖君啊！古往今來，大多君主在春耕的這一天，犁地只是做做樣子，誰會跟大王一樣真的犁地？」
看著秦王盪一個人認認真真的揮舞著鞭子，抽打在大水牛的屁股上，在土地上開荒，犁出了一條又一條的溝壑，在場的百姓都十分的感慨。
這春耕的頭一日，其實人人都挺忙的，尤其是農民。
不說咸陽，不說關東列國，就說秦國上上下下吧。
各地方的官府縣衙在立春前一天，就派衙役到縣城的城皇廟旁邊的荒地上搭一個茅草官廠，衙役擂鼓鳴鑼，吹吹打打，抬著縣官和紙紮的春牛、犁，由衙門沿迎春路行至官廠。
沿路的群眾，家家鳴放鞭炮，並將米、黃豆拋向耕牛，表示新的一年五穀豐登。
春牛抬到官廠后，要焚香祀奠皇天后土，儀禮三伏三拜。
縣官領頭，眾鄉紳跟隨在後依禮參拜，而後念祭奠天地神祈禱告詞，而後縣官親自扶犁，跟隨春牛之後，演試用牛犁田，以示開始春耕。
圍觀群眾吆喝聲響徹雲宵。
縣官試犁后，衙役將紙紮的春牛抬起遊街，提示人們新年開始，五穀待種，百業待興，大家應該送懶，迎接大鬧春耕生產開頭日的到來，游完街巷后，回到縣衙門前打春后，然後把紙紮的春牛燒掉。
「大王，要不您歇歇吧？」彌子夏跑過來給秦王盪遞上毛巾和水囊，但秦王盪只是搖搖頭，並不接受擦汗和喝水。
秦王盪可不會這麼矯情！
這大庭廣眾之下呢，這麼多百姓看著，他當然要做好一個表率了！
「大王，你要是累了，可以讓別的臣工代勞啊。而且國君扶犁，其實意思意思就好了，沒必要較真的。」
秦王盪瞪著眼睛道：「去去去，別擋寡人的道。今天，寡人要犁兩畝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