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1章：發配

「姐，從今往後，我們就要一直住這裡了嗎？」

一座破落清冷的院子里，一個十歲男孩扯了一下一旁女孩的衣角，抬著一雙略略茫然的眼睛，看著姐姐。

洛於心被扯了一下，從片刻的發愣中回過神來，眼睛里便映入了身前那座茅草屋的殘破景象。

這座茅草屋，已經好些年沒人住了，看上去破破舊舊的，斑駁的牆體上還有數道顯眼的裂痕。

這些裂痕，彎彎曲曲，深淺不一。

細點的，有髮絲那麼細；粗點的，則是能夠隨便伸入一根小指頭。

這樣的房屋，彷彿一場暴風雨來臨，就能讓它搖搖欲墜，甚至發生垮塌，總之給人一種不太牢固的感覺。

「沒事，有姐在！」

洛於心緊抓了一下弟弟的手，咬了咬嘴唇。

長這麼大，還是第一次來這種地方，而且以後還要長住這裡，對出身於侯府、過慣了安逸的姐弟倆來說，確實挺艱難的。

沒出侯府之前，他們都不知道，天下，居然還有這麼破爛的住宅！

跟個鬼屋似的。

看著，都叫人有點發慌。

然而，以後，他們卻要住這裡了……

「哼！」

身後，響起了一聲冷哼。

那是個女子的聲音，帶著一種尖銳：「你們兩個，可害慘我了！要不是因為你們，我現在還在侯府待得好好的！怎麼會被派來這種鬼地方？」

說話的女子，是被發配來照顧他們姐弟的丫鬟，叫綠桃。

她雖為丫鬟，但是，卻根本沒把他們兩個主子放在眼裡。

理由很簡單，他們姐弟被侯府打發來這裡，儘管還掛著「小姐」、「公子」的名頭，事實上，各方面的待遇都被剝除了，跟普通人沒什麼差別。

而且，她也不是真的來照顧他們姐弟倆的。

在大夫人的授意下，她是帶著任務來的——

不讓他們姐弟倆日子好過！

所以，她不會跟他們客氣。

這會，洛於心回過頭來，冷冷地瞥了綠桃一眼，並沒搭理她。她知道，大夫人派這綠桃來的用意。

「走，我們去看一看這個院子。」

將綠桃無視后，她牽著弟弟的手，開始了對這個院子的游觀。

他們也是剛來，還沒好好地走一走、看一看呢。

院子不大，分了個前院與後院，卻也是相通的，就是中間隔了座房屋。相對來說，前院要大一點，後院要小一點。

院子里，因為久無人住，本來是長滿了雜草的，不過，已經被侯府派來的人清理了。此刻，空氣里還能清楚地聞到一股草的清香。

在前院與後院相接的地方，西側的一處圍牆，垮塌了一截，是上面部分倒下來了，下面還在。

這圍牆，是泥牆，垮塌的部分，形成了個缺口，除了幾歲小孩，一般人都可以輕輕鬆鬆從外面翻越進來。

見得這個缺口，洛於心不由微微蹙眉。

「哎喲！」

「這地方，能住人嗎？」

「圍牆都是塌的！要是進了個什麼歹徒的，可怎麼辦喲？」

綠桃跟在他們身後，看到那個塌了的地方，不由尖叫起來。

就他們三個——兩個女娃，十三四歲，一個男娃，才十歲，真要是有什麼歹徒進來行兇作惡，這後果……

不敢想象！

侯府也是狠，居然把他們姐弟打發到這種地方來！到這種山旮旯的地方也就算了，還安排了這麼個破得不能再破的地方給他們！

關鍵，什麼戶籍之類的，都給他們姐弟辦好了。如此，他們姐弟哪怕想跑，都跑不了，跑了就是黑戶。

大靖王朝對戶籍的管理一向嚴苛，戶口定了之後便不能隨便挪窩，除非申請通過，不然就是違法，若被發現，是有相應懲處的。

他們姐弟，註定是要被束縛在這個地方了。

除非，侯府改變主意。

想想自己以後要跟他們在這裡遭罪，綠桃都有點兒不敢往下去想。

當然，她也不敢私逃。

私逃是很嚴重的事情，她膽子還沒那麼肥。

唯一的指望，就是哪天侯府把她調回去了。

任著綠桃在身後大呼小叫，洛於心都沒理她的打算，帶著弟弟繼續走，看盡院里的每個角落，熟悉接下來要住的這個地方。

對農村而言，這院子其實還算挺大的。

聽說以前是屬於村裡賈家的。

幾年前，賈家搬到了縣城裡，這地方就荒廢了，一直沒人管。

侯府就是從賈家手中將這院子買下來，然後給了他們姐弟的。

將前院、後院逛了一遍，洛於心的心漸漸沉重起來。

以後，這裡，便是家了。

但是，面對這樣的環境，該怎麼生活，卻是個難題。

她可是侯府的十三小姐，哪怕是地位最末端的那個，卻也是沒幹過什麼重活的，弟弟也一樣。

習慣了侯府的榮華富貴，忽然被趕到這種地方來，以後還只能靠自己生活，對他們姐弟來說，確實是個很大的挑戰。

不過，看著弟弟稚嫩的面容，她還是不想展示自己的脆弱。

她是姐姐，理應堅強！

至少，在他面前，要堅強！

「姐，都是我不好，害你跟我一起被趕到這個地方來。」洛於恆抿著嘴唇，神色委屈地說，「可是，祖母的鐲子，真不是我偷的！」

在說後面這句的時候，他不由用力地捏了一下小小的拳頭。

洛於心輕輕地拍了一下他的肩膀，說：「姐知道，祖母的鐲子不是你偷的。有人在栽贓陷害你，就是想借題發揮，將我們從侯府趕出來。」

說到這裡，她看了一眼破舊的茅草屋，眸光微微閃爍，「即使沒有這件事，他們也會整出別的事情來。」

「所以，這一天，總要到來，只是早與晚的差別。」

「而今，他們的目的，也算是實現了。」

她想到半個月前，弟弟被指偷了洛老太太的寶貝鐲子，還證據確鑿——就是在弟弟的房間里搜出了那個玉鐲。儘管明知是栽贓陷害，但是，這種情況，卻也沒法辯駁。然後，大夫人就以盜竊的名義，將他們姐弟踢出侯府了。

他們到底是洛家的血脈，所以，侯府倒沒有讓他們淪為街邊的乞丐，而是將他們發配到了這個偏遠山區來。

眼下的一切，就是侯府給他們安排的。

「姐，以後，我們該怎麼辦？」

洛於恆抬頭看著姐姐，眼神有點黯然。

洛於心也不知道該怎麼辦，但總不能告訴他，說自己不知道該怎麼辦吧？於是，稍稍想了一下，說：「其實，這裡除了破之外，也沒什麼不好的。至少，我們不必再像過去那樣小心翼翼、擔心被人挑毛病地過日子了。」

在侯府的那些日子，生活雖好，衣食無憂，但是，每天卻是如履薄冰，稍有不慎就被人捏住把柄，然後各種各樣的麻煩接踵而至，有得受的。

尤其是她與弟弟，被針對，那是家常便飯的事情，見怪不怪。

這樣的生活，其實，她早就厭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