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事一
()女人都想求一份好姻緣。所以名聲很重要。
裴凌南聲名狼藉,全拜當朝丞相阮吟霄所賜。
偏偏這罪魁禍首她又得罪不起,只能任年華蹉跎老去。
但這怨氣憋在肚子里久了,總是有那麼一天要發泄出來的。
昨天御史台進行了一年一度的官吏考核,她豪邁地灌了一瓶酒,不怕死地在紙上把阮吟霄罵了個狗血淋頭。第二天醒來,嚇得躲在家裡不敢出來,以為革職殺頭的聖旨肯定接踵而至。
誰知聖旨沒看見,太后的懿旨倒是來了。宣她進宮去,說有要事相商。
裴凌南穿好官服,唉聲嘆氣地入了宮。
她一個小小的監察御史,太后能有什麼要事相商?八成又是拿她當幌子,去跟阮吟霄私會。
她入了宮,拐過蘭台,小心地避開幾個同僚。一抬頭,就看到了一個頎長的身影迎面走來。
裴凌南扭頭想跑,那位顯然已經看到她了。
「裴大人,早啊!」阮吟霄的聲音,一直很親切和煦。
裴凌南怏怏道,「丞相大人早。」
阮吟霄揚起嘴角,「本相在你後面。」
裴凌南只得轉身,又鞠了個躬。
「裴大人,你為什麼看見本相掉頭就走?是不是做了什麼虧心事,覺得對不起本相?」
裴凌南支支吾吾半天答不出來,心裡一直在打鼓。那份文書不知道他看過沒有……如果看過,應該會直接叫人把她丟進大牢里,而不是這麼好心情地在這裡盤問她。
恰好在此時,禮部的幾個官吏走過來,阮吟霄便轉身走了。
「哎呀裴大人!真是太巧了。」禮部侍郎李元通呵呵笑著,明知故問,「剛才那位是丞相?」
裴凌南不答,和李元通一起來的官吏便接話道,「大家同朝為官,裴大人有機會可別忘了在丞相面前替我們美言幾句啊。」
「是啊是啊,大家同朝為官,也是一種緣分嘛。」
裴凌南邊往後退邊行禮,「幾位大人,太后召下官有急事,下官先告辭了……」
「慢走慢走。」
她走了幾步,還能隱約聽到背後那些嘲諷的議論聲。
太后的近身女官林素琴在永福宮外等候她,「裴大人辛苦了。太后與丞相大人正在商談要事,請大人自行移往別處等候。」
她就知道是這樣。
裴凌南行完禮,很自然地往府庫的方向走。
府庫是皇宮裡收藏文書的地方,隸屬於蘭台,平日里沒有什麼人來。
管理府庫的文官是裴凌南太學時代的同窗兼好友,沈流光。
裴凌南隨便找了一本史書,坐在窗邊翻閱。沈流光泡了壺清茶,端到裴凌南的面前,「喝茶降降火。」
裴凌南嘆了口氣,「滿朝文武都認為阮吟霄和我有私情。實際上,我每次都是到你這裡來喝茶。」
沈流光話不多,只是靜靜地聽著。
窗外飛來了一隻紅色的蜻蜓,在窗口盤旋了一會兒,又飛走了。
沈流光還記得第一次見到裴凌南的時候,她還是個乾乾癟癟的小女孩。曬得很黑,躊躇滿志地站在太學的門口。
剛進吏部那會兒,她每天都要躲到宮裡的某個地方去哭。然後在紙上寫阮吟霄的名字,再畫個大叉叉。
後來進了御史台,漸漸成長起來,成了一名能夠獨當一面的女官。可宮裡關於她和阮吟霄的流言也開始盛傳。
「流光,你在認真聽嗎?」
「啊,有。」他微微笑道,「大概因為你和裴大人來自同一個地方,他才會對你比較特別。」
裴凌南冷哼了一聲,繼續翻著手裡的史書。
這時,一個宮女匆匆忙忙地跑進府庫里來,「裴大人,太后正四處找您,您快跟奴婢走。」
裴凌南連忙放下書,跟著宮女就往永福宮跑。那宮女走得極快,帶她進入猶如迷宮一樣的內宮長廊之後,忽然就不見了蹤影。
妖精?仙女?
裴凌南有些慌亂,擅闖太后的寢宮是死罪,所以她不敢動。
不遠處的屋子裡傳出一些怪異的響動,她好奇地往那邊挪了幾步,聽到了女人動情的吟哦和男人的一聲悶哼。
裴凌南雖然是個二十歲的老姑娘,但從未涉足情事,連忙面紅耳赤地要走開,忽聽得那女人微喘著說話了,「霄郎,你對那個孩子很是有些特別。」
「哦,如何特別?」男人懶懶地說。
女人輕笑了一聲,語氣變得冰冷,「你最好不要對她動情,否則,哀家就會讓她在這個世界上消失得無聲無息。」
男人依舊懶懶的,「楚楚,你想太多了。」
「那,哀家把她指給寧王如何?她已經二十歲,再不嫁就要成為眾人的笑柄了。」
「你做主便是。」
裴凌南手腳冰涼地站在門外,像石化了般。消失?指婚?太后做主?
她正不知如何是好,屋中又響起了女人的喘息聲。
裴凌南猛吸一口氣,沖了出去。也不知怎麼的,居然找到了路,便慌慌張張地跑回了府庫。
沈流光正在整理文書,聽到響聲,從書架間探頭出來看。
只見裴凌南癱坐在門邊,目光獃滯。
「凌南?」他快步走過去,蹲下身來,「你怎麼了?」
「流光,救命!」裴凌南撲過來,一把抱住他。
沈流光呆住,手裡拿著的書都掉在了地上。
裴凌南語無倫次地說,「我不是故意偷聽的……太后要殺我……她要把我指婚給寧王……我不要給人作妾,我……怎麼辦?」
沈流光回過神來,慢慢伸手抱住她,輕柔地說,「不會的,別怕。」
「可是太后……」
沈流光沉默了一會兒,忽然極其認真地說,「如果你已經有了婚約,並能儘快完婚,太后就不會把你指給別人了。」
裴凌南仰頭看著沈流光,「可是流光,我並沒有婚約……」
沈流光伸手撫上她的臉,眼中流露出無限憐愛。
裴凌南愣住,因為他說,「我們成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