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四十七章 產子
「果然是好姐妹，情深義重啊。」
「夫人……」碧墨嚇得渾身直抖，剛剛的伶俐勁消失得無影無蹤。
「夫人。」碧琴重重磕了個頭，「她，她不是有心的。」
「不是有心的?」宜夫人忽然凄厲地大笑起來，「你們是不是都覺得，我完了?再也不會有未來了?所以就連你們這樣的小丫頭片子，也敢在本宮身上踩一腳?」
宜夫人說完，忽然踏前一步，伸手掐住了碧墨的脖頸：「我就算再沒用，那也是皇上的后妃，要置你於死地，不過是一句話的事！」
「你……」見她如此，碧墨的臉色也變得猙獰起來，「皇上的后妃?你臉皮可真厚，宮裡人人都知道，皇上從來沒有把你當成一回事！」
「哈哈哈哈！」宜夫人忽然仰頭大笑，竟然也鬆了手，踉踉蹌蹌地朝外走去，碧墨全身都被冷汗濕透，伏跪在地上，不停地喘氣，碧琴趕緊上前一把扶起她，急切地道，「你沒事吧?」
碧墨轉頭，滿臉惶恐地看了她一眼：「我，我沒事，只是，宜夫人她，她不會瘋了吧?」
「我去看看。」碧琴也顧不上其它，起身就追了出去。
春榮跌跌撞撞地走著，走著，不知道怎麼就走到了廣乾殿外，她倒也沒有靠近，只是站在殿外，抬頭痴痴地看著——還記得數年之前，她第一次在廣乾殿見到那個男人時，便被他那雙清冷的眼眸攝去了魂魄。
或許是因為虛榮，或許是上天安排的宿命，她明知他是烈焰，會將人燒成灰燼，卻還是那麼執著地撲向他……
可她不計代價的後果，又得到了什麼?
他封她作宜夫人，也只是一個宜夫人而已，從來就沒有將她放在心上過，最初的那些日子，錦衣玉食確實滿足了她作為一個女人的虛榮，可是年紀越大，她的內心卻越空洞，一夜一夜，獨守枯燈，聽著宮中的輦車吱呀呀地從長長的宮道上碾過。
她也曾一次又一次在在心中企盼著，會有那麼一天，他會看見她，一直在一個不起眼的角落裡安靜地等著他。
可是時間一天天過去，她終於明白，她的等待，沒有結果。
最初的時候，她以為是蘇輕妍，可後來，又來了商靖萱，再後來，宮裡的女人一天比一天多，卻不見他衷情於誰。
無論她做什麼，不做什麼，都只能像一朵開在牆角的野花那樣，默默地綻放，默默地凋零。
這……真的是自己的宿命么?
倘若真是宿命的話，那麼她願用最後的時光，為自己一搏，哪怕是，死在那個人的面前。
廣乾殿寢殿之中，蘇輕妍靠在椅中，手裡捧著一盅人蔘湯，慢慢地啜著。
「妍兒，你今日覺得如何?」
「還好。」蘇輕妍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的小腹，「今兒總算沒有鬧騰。」
「有朕在，一定會護著你，還有孩子。」
蘇輕妍聞言，不由得深深看了他一眼，羽千涔立即警覺起來：「怎麼了?難道朕說錯了?」
「沒有。」蘇輕妍垂頭，「可能……是我多心了吧。」
羽千涔又看了她一眼，還是沒有多說什麼。
「你且好生歇息著，朕去前殿看看。」羽千涔說完站起身來，末了，又不放心地對碧桐道，「這幾日你時刻不得放鬆心神，明白了么?」
「奴婢知道。」碧桐蹲身行禮，等羽千涔離去，方才看向蘇輕妍，「娘娘，皇上可真是萬分小心啊。」
「本宮何嘗不是如此。」蘇輕妍嘆息，「星兒胎死腹中，永兒又因難產而損了心智，幸而現在總算是復原了，是以宮中人人都說，本宮雖然專寵，今生卻無法為皇上孕育子嗣，而這一次，本宮自然是要萬分當心。」
「娘娘只管放心，所有的一切，奴婢都用心照看著呢。」
「嗯。」蘇輕妍點頭，「你且去將產婆喚來，本宮要仔細詢問一番。」
「是。」碧桐領命而去。
御書房中，羽千涔端然坐在案后，拿過一本本奏摺，仔細批閱后又放回原處，等到批完所有奏摺，已近午時，羽千涔站起身來，正要往寢殿去，身子卻突然晃了兩晃，夏安城在旁看見，趕緊上前將他扶住，羽千涔擺手止住他，扶著桌案站穩身形，斜瞥夏安城一眼：「今日之事，切不可告訴任何人。」
夏安城趕緊點頭答應，羽千涔又站立片刻，直到剛剛那陣眩暈感消失，方才邁步進了御書房中的密室。
關上密室的門，羽千涔這才盤膝坐下，暗自運功，卻發現體內筋脈竟然隱隱有枯竭之象。
一絲澀然的笑意自唇邊浮起——不是還有兩年嗎?居然這麼快就發作了?
他默然嘆了口氣，伸手在旁邊的牆壁上一摁，啟開暗閣，從裡面拿出個盒子，從裡面取了一枚藥丸服下，然後開始運功。
直到自己的身體狀況好轉，羽千涔方才站起身來，走出密室。
殿外的天色已然黑盡，離開大殿外，羽千涔並沒有急著回寢殿，而是漫無目的地開始在宮中行走，看著這巍峨的宮殿，他不由得想起很多的往事——父皇、母后、還有自己的兄長們，曾經，他們意氣風發，笑談天下，而如今，卻了無蹤跡。
或許有一天，他也會和他們一樣吧。
夜風拂面，夾雜著一股無法形容的香氣，羽千涔心神忽然一震，從自己的沉思中回過神來，驀地轉頭喝道：「誰?」
「皇上……」
一個女子的聲音傳來，帶著幾分真切，又似乎有些模糊。
羽千涔身形飄忽，轉瞬已至女子身後，伸手搭上她的肩膀：「卿兒?」
「皇上。」女子十指纖纖，搭上羽千涔的肩膀。
「你——」羽千涔忽然發現不對勁，竭力鎮定心神，想要讓自己清醒過來，卻發現自己的四肢忽然僵硬，動彈不得，他慢慢地轉過身去，卻見一道影子立在花間，臉上帶著鬼魅的笑。
「東煌翼！」羽千涔大喊。
一陣令人毛骨悚然的聲音忽然傳入他的耳中：「羽千涔，你這一生最珍視的東西，終究是要毀在我的手裡，不過現在，且好好消受吧。」
羽千涔還想說什麼，女子的雙手已經探入他懷中，褪去他的衣衫。
「妍兒……救我……」
不知不覺間，他竟然喊了一聲。
原本漆黑一片的金鯉池畔，忽然亮光大熾，蘇輕妍一臉驚駭地看著眼前這一幕，雙手簌簌抖顫。
羽千涔一把推開懷中女子，跌坐於地，這一刻的他，竟然說不出地狼狽。
蘇輕妍一言不發，掉頭便走，羽千涔趕緊跳起來，緊追幾步，伸手將她攔住：「妍兒，不是那樣的，不是！」
「不是什麼?」蘇輕妍抬頭，定定地看著他，「你還想說什麼?」
「我……」羽千涔一臉紫脹，欲要解釋，卻難以成言。
「回宮。」
冷然丟下兩個字，蘇輕妍邁步便走，剛行了兩步，便覺下腹處一陣絞痛，一股熱流嗖地噴涌而出。
「娘娘！」碧桐失聲大喊，趕緊將她攙住，而戴忠則急急命人抬來擔架，將蘇輕妍扶了上去，直奔寢殿而去。
寢殿外面，羽千涔獃獃地站立著，他十指緊攥，尖銳的指甲劃破掌心，殷紅的血液一滴滴地往下墜。
他無法形容自己此時此刻心中的劇痛，是悔是恨，難以形容。
寢殿中人影晃動，產婆，宮侍，宮女亂鬨哄地來來去去，居然將那位帝王給完全拋在了一邊。
不知道過了多久，寢殿中傳出一聲清脆的嬰兒啼哭，羽千涔大喜過望，驀地邁步沖了進去，卻被夏安城和另外一名宮侍擋住。
羽千涔暴跳如雷，當即吼道：「鳳妃，鳳妃怎麼樣了?」
一名產婆抱著襁褓，從裡面沖了出來，但是臉上的表情卻十分地古怪：「皇上，孩子生了，是位小皇子，但是——」
「但是什麼?」羽千涔額上青筋暴起。
「但是娘娘她……」
不等那產婆將話說完，羽千涔已經「呼」地一聲掀起帘子，衝進室內，卻見一大群人圍在床榻邊忙碌著。
看到他，所有人都跪了下來，一個都不敢吭聲。
羽千涔衝到榻邊，卻見蘇輕妍臉色慘白，雙眼緊閉。
「妍兒。」他伸手握住蘇輕妍冰涼的指尖，輕輕搖晃著她的身體，「你醒醒啊，醒醒啊，趕緊和我說句話啊。」
可無論他如何呼喊，女子卻仍然只是緊閉雙眸，彷彿已經失去了所有的知覺一般。
「皇上。」一名御醫膝行至羽千涔跟前，重重叩頭，「娘娘她失血過多，怕是——」
「是什麼?」羽千涔驀然飛起一腳將其踹翻，指著他的額頭道，「你如果敢再多說一個字，朕就殺了你！」
那御醫嚇得臉色慘白，趕緊朝後退去。
「千涔……」床榻之上，忽然傳來蘇輕妍微弱的喚聲。
羽千涔渾身一震，趕緊靠過去：「妍兒，你怎麼?」
「我們的孩子呢?」蘇輕妍張開乾裂的嘴唇，喉嚨里發出沙啞的聲音。
「孩子，孩子在這——」羽千涔趕緊從產婆懷中接過孩子，放到蘇輕妍身邊，「妍兒，你看看，這是咱們倆的孩子，一個活潑聰明的男孩兒，你一定要好起來，知道嗎?你還要看著咱們倆的孩子一起長大呢。」
「我……」當雙手觸到孩子那軟軟的身體時，蘇輕妍也是渾身一震，眼神也更加堅定，「碧桐，去，去取葯來。」
「早已取來了。」碧桐趕緊將一個小小的銀瓶遞給她，蘇輕妍啟唇，緩緩飲下瓶中液體，臉上漸漸浮出一絲血色。
羽千涔滿臉驚愕地看著她。
蘇輕妍卻朝著他燦然一笑：「為了咱們的孩子，我一定不會如此輕易送命。」
深深地吸了口氣，蘇輕妍再度抬頭看向羽千涔：「你先出去吧，我很累，想好好地休息休息，碧桐，戴忠，你們務必要看護好皇子，明白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