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答案

「你叫什麼名字？讀幾年級了？是你的同學嗎？」王山河前兩個問題看著代注恆，后一個問題看著鍾華。

「我是代注恆——」代注恆的說話被鍾華打斷了，很明顯他的性子沒有鍾華的性子急。

「他叫代注恆，時代的代，注意的注，恆心的恆！他不是我的同學，他比我大一個年級。他讀——」似乎一時沒有想到代注恆讀幾年級，於是鍾華卡殼了。之所以要一個字一個字的解釋這個姓名，那是因為他的耳朵都聽起繭巴了，每次代注恆都是這麼介紹自己的。

「我讀十個0.5級。」

「十個0.5？」王山河神情稍稍頓了頓。

「十個0.5？是什麼？」鍾華滿臉懵懂。

「這孩子，0.5是多少級？還不到一級嘛。」傅永嘀咕。

「你們都學小數啦？」王山河問代注恆。

「我們上個學期就學小數了。」代注恆回答。

「我想起來啦，我讀三年級，他讀五年級。我是我們年級最高的，他是他們年級最矮的！」鍾華似乎非常興奮於自己的記憶。

「十個0.5就是五年級。很好很好。」王山河和藹的笑著。

「這個孩子就是有些古靈精怪的，總是和其他孩子不一樣。每次你問他什麼問題，他的回答都出人意料。」大客車上坐在王所長後排的靠走廊位置的一個中年婦女說。

「哦？」王山河本來就有點側著身子向走廊，聽到女人的說話乾脆就把身子橫坐在座位上，屈膝的雙腿伸進了走廊里。他認識這個婦女，是院里辦公室的工作人員萬梅，她也住在城裡不住院里，不過不是住在農科院貢獻樓，而是住在丈夫單位的宿舍，她的丈夫陳強是區教委的副主任。

「我可真沒見過比他還奇怪的孩子。上次我問他，你吃飯了沒有？你猜他怎麼回答？」

「我知道怎麼回答。我知道，就是、就是吃了就說吃了，沒吃就說還沒吃。吃了還說沒吃，沒吃就說吃了，那都是撒謊，對不對！」鍾華搶著插話。

「90%以上的孩子可能都這麼回答，除了傻瓜和天才的答案才和其他人不同。你怎麼回答的？」王山河好奇的眼光掃過萬梅停留在代注恆稚氣的臉上。

「不一定，我也記不得是那次了，不同的對方和不同的時間，回答就有可能不一樣，天下沒有唯一的答案，所有問題都有答案，那需要條件來限定。」代注恆覺得這個王所長很親切，是一個可以結交的大朋友，因此也就一本正經的回答。他不是很喜歡和小孩子一起玩，主要覺得大多數小孩的思維和他都不一樣，和他們說話學不到太多新東西。

「是嘛，說的很好嘛。你們看，這個孩子！年紀這麼大點，個頭這麼大點，能說出這樣的話，很讓人驚奇喲。」王所長扭頭看看傅永，也看看周圍已經將注意力放在他們身上的其他乘客。

「對了對了，我記得他是這樣的，不同的人問他，就有不同的答案。當時小關，就是良種場的那個技術員，他來辦公室蓋章，他問小孩吃了飯沒有，小孩說吃了早飯，等待午飯，計劃晚飯。」

「哦？哈哈，一天的飯都回答了？」

「是啊。小關就問他，現在快12點了，我問的是你吃了午飯沒有。你怎麼回答這麼多呢？」

「他說什麼？」

「他說現在是11點50，我從來沒有在12點以前吃過午飯，而且你也沒有問我吃了午飯沒有，我就只能把今天一天的早中晚飯都回答一遍。一個問題可以有無數種答案的。」

「呵呵」周圍發出了笑聲。

「後來呢？」王山河對這個有意思的孩子更加好奇了。

「後來等小關走了，我們也準備到食堂去吃飯了。於是我就問他，小朋友，你吃飯沒有？」

「你覺得這個孩子很有意思，所以故意問他聽他的無數種答案，是吧。哈哈」傅永插話。

「他怎麼回答的？」

不等萬梅開口，代注恆親自回答。「我想起來了，就是上個星期六，我們放了假，我陪媽媽去辦公室辦事。萬阿姨問我的時候，我就回答，和你一樣。」

「你看看，他回答小關和回答我的同一個問題答案就不一樣嘛。是不是很有意思的小孩？」萬梅笑得肥臉上的肉都在抖。

「嗯——0.5同學，我有一個問題要問你，你能夠回答嗎？」王山河第一次叫出0.5這個稱謂，他當時肯定沒有想到，不到一個月，全院300多知識分子和工人都知道了這麼個「0.5」稱謂，這個小孩子也成為全院比院長或者科技大獎獲獎者都更被人所知的人物。

「所有問題都有答案，就是需要條件，條件越多的問題答案越少。」

「你現在幾歲了？」王山河發問了。說完就扭頭到傅永的耳朵邊去低聲耳語了一句，然後再看著代注恆。

「我10歲4個月又17天。」

「記得這麼清楚啊。不錯，連多少天都記得。」王山河點頭讚許。

「我來問，小朋友，你今年幾歲？」傅永問。

「10歲。」

「這麼簡單？」傅永問。

「剛才王所長問的是現在，你問的是今年啊。」

「真不簡單。有道理呀。」周圍的乘客發出了各種議論。

「那我問你現在幾歲？」傅永變了一個問法問，這次他的問題和王所長完全一樣，他一時也想不到小孩還能怎麼回答出不同答案。

「我現在已經3792天了。」

「這麼清楚啊。連多少天都知道？」人群中議論。

「我來問我來問，你現在幾歲？」人群中的一個一個中年男子問。

「距離11歲還有7個多月。」

「你現在幾歲？」周圍又有個女人問。

「本本，你又在胡說八道些什麼？」傳來了媽媽鄧益蓉的說話聲，帶著一點點責備的意思。原來，媽媽帶著全院在城裡讀書的十多個孩子擠上大客車，首先是要給大家買票，然後又要照顧年齡最小的一批讀一年級或者少數二年級的孩子，因此根本也顧不上代注恆這些五年級的大孩子。等到發現客車中段大家都關注一個地方，才發現又是自己的這個寶貝兒子成為了焦點。

本本是代注恆的小名，這個小名是舅舅給他取的，舅舅鄧常建覺得爸爸代愈修給他取的小名倫倫詞不達意、名實不副，於是根據他從來書不離身言不離論而給改了個在親戚圈子裡叫的小名本本，一方面希望他多讀書讀好書，一方面也希望他不要走進本本主義的誤區。

「幾歲？說啊。」剛才發話的女人追問。

「比你小十多歲！」

「哦——」周圍的人一起感嘆！

「本本！」媽媽加重了語氣。「別聽他胡說八道，他就是看了離不開一些書，有些魔障了。」

「不是胡說八道！是胡說十道！」沉默許多的鐘華冒出了自己的聲音，「這是代注恆最喜歡說的，就算胡說，也不能只有八道，必須是十道！是道理、道德、道路、還有、還有——我記不起了。」

「還有哪些？」人群中有個女人問。

「還有道士、道姑、道場吧！哈哈」人群中一個男人說。周圍的人群也低聲鬨笑，氣氛非常熱烈。

「還有哪七道？確實有意思，不說八道，說十道，你可比很多人都更有腦子喲。」王山河笑著問。

「本本！人有兩眼兩耳一口，你忘了？」媽媽的聲音又傳了過來，不過車上人多，她也無法擠到代注恆身邊。就算能擠過去，身邊還帶著三個剛讀一年級和一個讀二年級的小孩，也脫不開身。

「什麼意思？兩隻眼睛兩個耳朵，一張嘴巴是什麼意思？」人群中有人問。

「少說話，多看多聽是吧？」王山河問代注恆。

代注恆點點頭。

「你說小聲點，她聽不見的，她是你媽媽？」

「嗯。」

「我猜還有道學、道法、道心——」

「不是，還有道學、道心是對的，還有厚道、過道、王道、霸道、武士道。」

「我可長了見識了。哈哈。小孩子不錯，從小就有異於常人，未來長大了說不定會放一顆衛星。哈哈」

「衛星是不是火箭送上去的？衛星是不是離不開火箭」代注恆想了想問道。那表情就好像被人家小瞧了一樣。

「你還知道衛星是火箭送上去的，了不起喲。」王所長奇怪這孩子怎麼似乎有些不服氣的表情，以前自己表揚其他孩子時，人家可都是興高采烈的。

「我看了新聞，4月7號，我們國家在西昌衛星發射中心把美國製造的亞洲一號通信衛星發射到太空軌道上去了。」

恰好王所長也曾經看過這個新聞，於是點頭讚許「小孩子博聞強記，關心國家大事是好事。」

「我寧願做把衛星發射上去的長征火箭，我才不做衛星的。衛星不能自己升空，它需要依賴火箭，沒有火箭它就沒什麼用處了。」

不但王所長聽了這話感到十分吃驚，就連身邊幾個院里的知識分子聽到一個十歲小男孩說出這樣似是而非的大道理都覺得驚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