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0章 刺激
一瞬間，蕭齊然的表情竟是空白的，下意識看向了翠翹。翠翹卻錯愕地瞪圓了眼睛，同樣詫異地看了過來，瞳孔深處的茫然彷彿也在質問蕭齊然，皇後娘娘真的懷孕了？
兩人就這麼面面相覷，誰都忘了反應。
太醫莫名其妙地囁嚅了幾句，像是又叮囑了什麼，蕭齊然卻覺得天旋地轉，耳邊嗡鳴不斷，什麼都聽不清楚了。
他啞著嗓子，顫抖地問：「這，是不是……」又是夏檀兒的算計？
可他的話還沒說完，翠翹就變了臉色。若說方才翠翹還能收斂情緒保持鎮定，這會兒卻是真的出離憤怒了，一種后怕襲來，幾乎讓她軟倒。
「皇上！」她陡然一聲大喝，將太醫都嚇住了，「皇後娘娘今日是為了救您回宮的，奴婢如何與太醫串謀？」
蕭齊然一震，瞳孔驟縮，「這麼說，是真的？」
他的語氣聽起來，似乎還是那麼不可置信，翠翹一下子氣哭了，「皇上！您也體諒體諒皇后吧，若非貴妃與皇上在皇後面前卿卿我我，皇后何故出宮？如今方才回來，卻是……真的動了胎氣啊！」
眼前猛地一黑，蕭齊然耳邊瞬間想起了徐德回神的驚呼、太醫倒吸口涼氣，雜七雜八的聲音一股腦兒竄進腦海里，蕭齊然足下顛簸，被人手忙腳亂地扶了起來。
翠翹回神，猛然驚覺自己方才說了什麼，臉色驀地一片死白，癱軟在地。
好半晌，這混亂的場面才得到控制，她抬起頭，面前卻見綢白衣袍一閃而過，蕭齊然大步走向了床榻！
翠翹臉色驚變，幾乎是下意識的，以為他還要傷害夏檀兒，一把抓住了他的腳，「皇上，皇後娘娘已經昏死過去了，不能伺候您了，您請回宮吧！」
「給朕滾開！」蕭齊然冷聲大喝。
翠翹渾身顫抖，正此時，全德竟也猛然衝到了蕭齊然面前，腦袋狠狠在地上磕了一下，鮮血霎時間便從腦門流出！
「皇上，奴才也求您，您請回宮吧！皇後娘娘、皇後娘娘脾性大，您在這兒，她醒來可又要動胎氣了！奴才求您了！」
徐德怒視兩人，近乎驚悚地呵斥，「大膽！敢攔皇上的路，不要命了嗎？來人啊，都給拖下去杖斃！」
翠翹豁出去了，「皇上，您還不明白嗎，皇後娘娘此刻最不想見到的，就是您啊！奴婢求您，不要再刺激皇後娘娘了！」
蕭齊然卻目眥盡裂地看著面前兩個奴才，苦澀與憤怒充斥著全身，「朕……」
「等、等皇后醒了，明兒個皇上再來吧，」全德嚇得渾身血液都快凍住了，卻還是頂著這威壓道，「否則，奴才擔心皇后醒來之後，一氣之下，會、會……」
會什麼？
不必說，蕭齊然也猜得到。
夏檀兒但凡動怒，從不計較後果，她能一氣之下翻牆逃出皇宮，若是一氣之下，對自己的肚子動手，也不是不可能！
但他卻覺得很滑稽，自己的妻子懷了孕，自己卻被人攔著，因為他方才差點殺了他們的孩子。而攔住自己的人，更是因此，把自己當成了虎毒食子的惡人！
好好好，不愧是鳳棲宮的宮人，個個膽子都養肥了是吧？
蕭齊然面色極其恐怖地看著他們，彷彿下一刻，就要將閘刀砍下！
徐德膽戰心驚地站在原地，臉色青白，忙給旁邊的宮女使眼色，可但凡是個懂眼色的，都默不作聲地低下了頭。
開玩笑，皇后剛爆出懷孕之事，皇帝對皇后必然極為看重。皇後身邊就這麼兩個忠心的奴僕，皇帝肯定不會在這個時候動他們，否則何異於觸怒皇后？
這個胎兒可還未穩呢，若真因為他們把人家的心腹給怎麼著了，弄得皇后動怒流產，這過錯……可不是皇上來擔，也不是徐德，只能是他們。
他們才不會去冒這個風險呢。
徐德臉色一黑，心中狠狠罵了兩句「廢物」，看了看跪在地上擋路的兩個人，沉吟一番，無奈嘆息，到底也沒有動彈。
皇后的脾氣那般特立獨行，對皇帝也未嘗全心相待，若真的惹怒了皇后，後果難料。
翠翹從未想過自己竟會為主子犧牲到這一步，竟敢跟皇帝做對了。
但她看看身邊更加驚恐的全德，想到上次夏檀兒去雲楓閣替她出氣的事情，咬咬牙，還是沒有讓開。
這兩個彈指可滅的小人物，此時此刻，就像是兩尊蕭齊然打不倒的門神，牢牢地擋在了他的面前。
蕭齊然驚怒不已，胸口劇烈的欺負，但，卻也無話可說、無言以對。
他今晚，到底做了什麼啊？明明夏檀兒回來的時候，他還歡喜著，但後來，後來怎麼就變成這個樣子了？
到底是為什麼，他又失控了？因為容兮嗎？還是因為伊蘭姍？
是他們，但好像，又不止是他們。
蕭齊然忽然明悟，是因為夏檀兒，因為她總是給他若即若離的感覺，總是讓他難以掌握……她也本就是這樣一個人。
蕭齊然深吸口氣，修長僵硬的手按在了自己的腦門上，陰沉的面容被手掌灑下的陰影罩住，整個人越發顯得晦暗無情。
越發低沉的氣氛籠罩著整個鳳棲宮，皇後有孕的消息竟好似沒有帶出半點喜悅來。
蕭齊然僵持地站在夏檀兒五步之外，放下手，黑沉沉的眸子凝注在夏檀兒毫無血色、眉頭深皺的臉上，如受重擊，身體往後踉蹌了兩步。
凝固的氣氛驟然一松。
「……照顧好皇后，朕明日，再來看他。」蕭齊然轉身，聲音越發低啞，「令太醫，留守鳳棲宮，一應吃穿用度，務須謹慎，不得有誤。」
仿若劫後餘生，翠翹整個人都軟了，背靠著雕壁隔斷慢慢滑下，轉頭同幾乎匍匐在地的全德面面相對。
好半晌，兩人才大聲喘息著，好像肺里的空氣急缺，快要窒息了一般。
龍顏大怒……可真不是普通人能面對的啊，皇後娘娘素日，可真是個猛人。可這樣的猛人，如今卻傷痕纍纍地躺在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