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兩個人的煩惱
炎源龍轉過頭，夢靈雲面無表情的坐在那，他不明白為什麼她會告訴他這個，他只是隨便一問，並沒想過回答什麼，他也不知道為什麼她會安靜的坐在那，像是在等待自己應該問出的下一個問題，就像肥皂劇里女生低著頭站在一個陌生男人旁邊，男生站在對面不知怎麼開口的場景，這時，一句「你為什麼在這裡」一定恰到好處。他很反感這種明知故問的感覺。
「為什麼不接？」炎源龍擠出這幾個字，看著夢靈雲。
腦海里，夢靈雲拿起手機接通了電話，第一句話是，「爸爸」。於是，這個場景又在眼前演繹，如出一轍。眩暈感，噁心感席捲全身，地面彷彿開始結冰，炎源龍光腳踩在寒冷刺骨的冰面上，寒氣侵蝕，從腳趾，漫過大腿，直奔心臟。炎源龍只感覺快要窒息，他深吸一口氣，死死的掐住自己的大腿。夢靈雲看不見，桌沿下炎源龍的腿在不停地顫抖。
「遊戲的事？」
夢靈雲關掉手機，坐直身板，看著炎源龍。
「爸爸叫我快點回去，可能是想說遊戲的事，但是我不想回去，我怕他罵我。」夢靈雲傻笑。
炎源龍拿起一個雞腿，對端餐盤的人打了個招呼，又看向夢靈雲。
「回去吧，雖然我不清楚你的情況，但是你爸爸你一定是為了你好。不過看你自己，回不回去由你決定，我只是提個意見。」
「嗯。」
「你不問遊戲的事嗎？」夢靈雲問道。
炎源龍放下手中的雞腿，忽然想起了什麼。
「對了，早上我的話說得有點重了，想跟你道個歉。我還是希望你能夠繼續做下去，有什麼困難也可以找我商量，其他的沒必要問了吧，是你自己的事。」
「應該……不會再做了，公司都解散了，人也走完了。」夢靈雲看著街上川流不息的人群，慢慢說道。
「錢的問題嗎？」炎源龍有一搭沒一搭的問道。
「爸爸一開始就反對我做這個，最近因為某些原因鬧僵了，我也覺得沒必要再這樣下去，所以就不做了。」
「這是你想要的？」炎源龍突然問道。
「可是……」
「和你爸爸說你自己的想法，聽聽他的看法，告訴他你為什麼想這麼做，為什麼會這麼做。如果講完他能夠理解你，那當然最好。如果不能，你們是父女，沒有什麼是不能商量的，只要能夠敞開胸懷，總能找到合適的辦法。」
這本是炎源龍自己的想法，可他怎樣也無法去說去做，於是到頭來變成了對別人的口頭說教，雖然想法並沒有錯誤，但說出來卻讓炎源龍覺得有一絲諷刺。
街上的嘈雜訊漸漸蔓延過來，兩人安靜的坐在座位上，做著各自的事，像兩個陌生人。聲音越來越大，鑽進炎源龍耳朵里，彷彿刺穿了耳膜，傳來一陣陣刺痛。炎源龍再也忍受不住了，抽開板凳，站起身來。
「我先走了。」
夢靈雲回過神來還沒來得及回應，抬起頭時卻發現炎源龍的身影已經消失在人群之中。街上的行人依舊，和剛才一樣，卻又完全不同。
夢國駿拿著報紙端坐在座位上，神情異常嚴肅，他的眼神飄忽不定，時而看向窗外，時而看向大門，卻一刻也沒有停留在報紙上。門口傳來鑰匙和門鎖碰撞的聲音，過了2秒，門開了，一個身影擠進客廳。
「云云，怎麼這麼晚才回來，是因為遊戲公司的事嗎？」夢國駿放下報紙，起身快步來到門前。
「沒有，只是心情不好，出去散散心。」夢靈雲小心的脫下鞋子，穿上拖鞋往房間走去。
「有什麼事可以和爸爸說，如果有什麼我能夠幫上忙的，我可以幫你解決。」
「你從來都是這樣說的。」夢靈雲盯著夢國駿「媽媽的事也是。我沒有什麼需要你解決的事，也不需要你來解決。」說完，轉身走開。
夢國駿跟在身後，然後被房門隔絕在外，他嘆口氣，敲了敲門。「云云，出來，爸爸有事和你說。」沒有回應，他又敲了敲。
門內，沒有開燈，一片漆黑。夢靈雲靠在門上，兩隻手捧著臉撐在膝蓋上，眼淚透過指縫流向手臂，最後滴落地面。她哭了，媽媽走的時候她沒哭，朋友走的時候她沒哭，一個人的時候她也沒有哭，但是現在，她自己都不知道為什麼，自己哭了。也許是因為這些情緒累計在一起造成的，也許是自己太累了造成的，可為什麼腦海里滿是那個人的身影？遊戲展的鋒利眼神，大街上為應對別人目光昂起腦袋的模樣，美食街穿梭在人群中孤獨的背影，這有什麼聯繫？夢靈雲突然明白了，寂寞。是寂寞，越是害怕，人就會越是掩飾，炎源龍之所以給人強大高傲的感覺，是因為他在掩飾，他害怕別人看到他的孤獨，看到他的寂寞，所以他才極力掩飾，裝作無所謂的樣子，這幅模樣，不就是自己嗎？
她看到她自己，那樣一個弱小的背影，坐在一個碩大空曠房間里，周圍是無邊無盡的白色。女孩蜷縮在板凳上，頭埋在大腿里，雙肩微微顫動。夢靈雲走了過去，輕拍女孩的肩頭，那背影轉過身來，卻讓夢靈雲的心臟猛地收縮，那只是一件衣服，衣服後面什麼也沒有。夢靈雲感覺全身發冷，她看到黑暗正侵蝕著周圍的白色，一陣陣恐懼從四面八方襲來，讓她不知所措，就在這時，一雙無形的手從身後伸出，沒有質感，沒有溫度，就像是一陣風，輕輕的推了她一下。夢醒了。
夢靈雲推開房門，映入眼帘的便是抱著雙手閉目坐在沙發上的爸爸，爸爸好像睡著了，只有胸前微微起伏。夢靈雲回到房間，拿著一張被單又走了出來，她輕手輕腳的走過去，在快要走到沙發時，夢國駿睜開了雙眼。
「云云，你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