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4章 竊案牘庫,赴金陵樓
「救我?你為什麼要救我,目的何在?」郭真並沒有因為這個回答而欣喜,反而是一副疑惑不解,甚至是帶上了幾分猜疑。
「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張晉微微一笑。
為什麼救郭真?當然是因為要把沈煉給提出主線劇情,這樣對方就不會陷入這個陰謀之中,又是探查真相又是追殺的。
如果不是形勢所逼,他相信沈煉是不會傻乎乎主動卷進來,對方深知明哲保身的道理。
電影里沈煉和凌雲鎧奉命去殺北齋的劇情里,沈煉的心理有好幾次變化。
第一次變化是在衙門裡接任務,他好奇北齋的身份,所以跟了過去,但沒有想救對方。
第二次變化是在北齋住處見到對方,發現竟然是那日借傘同撐的姑娘,心生不忍,卻還是沒有想救她。
第三次變化是他看到凌雲鎧想要侮辱北齋,不忍加上不屑,於是上前阻止凌雲鎧,想讓北齋死得痛快些。
第四次變化是凌雲鎧被他阻止后心生不忿,想要在無常簿上污衊他。他害怕對方陰謀得逞,便出手爭奪想要毀掉無常簿。
第五次變化是他制服了凌雲鎧,但對方搬出魏忠賢,一時猶豫之下被對方逃脫。面對暴起的凌雲鎧,他一時情急之下才錯手殺人。
沈煉是在陰錯陽差之下才救下的北齋,而不是一開始就打算趟這團渾水。在錦衣衛這麼些年,他早就知道奉命行事而不節外生枝才是保命立足之道。
沈煉不是什麼急公好義的江湖俠客,只是一個混跡錦衣衛,一心只想過好自己安穩的小日子,在這個明末艱難生活的普通人罷了。
「勝造七級浮屠?」郭真不屑地冷笑一聲,「既然閣下不想說,我也不勉強。今天我就當沒見過你,告辭!」
說完,他轉身就走。
張晉沖他背影大聲道:「郭公公回去可要想好了,性命攸關的大事,可僥倖不得!」
郭真回頭瞪了他一眼,然後掃了一眼靠過來的屬下宦官,陰狠狠道:「回去誰要是亂嚼舌頭,就找個坑把自己埋了吧!」
幾個宦官連忙低下頭,噤若寒蟬!
張晉目送郭真離開,自己也離開了北海御苑。對方會怎麼選擇他不用猜也知道,誰都不會枉視自己丟了性命。
下午跟郭真見面后,張晉回衙門畫押下班,又請手下的總旗、小旗們一起吃了豐盛的晚餐,席間喝了不少酒,將一干人等喝得醉醺醺的才回家。
回到家后,張晉收起假裝的醉意,燒水沐浴將身上的酒氣全都去除后,這才換上一身黑色的行頭才錦衣衛案牘庫趕去。
月上柳梢,疏星點點。
錦衣衛案牘庫,一隊巡邏的守衛剛剛經過,一道黑影就無聲無息地從牆外飛了進來。
張晉輕輕落在牆頭,環顧了一下四周的景象。由於時間緊迫他並沒有對案牘庫做過詳細的調查踩點,但是憑藉著自身的能力,他還是沒費什麼力氣就找到了案牘庫的庫房。
他來到庫房門前,使用準備好的工具利用開鎖精通將房門給撬開,順著記憶中電影劇情的位置來到左邊靠後的案牘架前,翻找到了那本《寶船監造紀要》。
「東西到手,真是簡單。」
張晉隨手翻看了一下,果然在上邊看到了記載的證據,然後將《寶船監造紀要》收好,轉身離開了庫房。
這次他來去都很順利,並沒有像沈煉那樣倒霉碰上鄭掌班。即便是碰上了對方,他也能不費什麼力氣就解決。
從案牘庫回到家中,張晉將那本《寶船監造紀要》塞到枕頭下。他不打算藏起來,畢竟藏哪都不如放在自己身邊安全。
第二天,張晉上午照常去錦衣衛千戶所點卯巡街,下午換了一身衣服前往永安寺後山涼亭,去赴和妙玄的約定。
兩人約定的時間是未末申初,也就是中午三點左右。
張晉來到永安寺後山的涼亭里,一襲白衣如故,今日天氣多雲有風,少見陽光,所以在山中林間亭下休息讓人感覺還算清涼。
閑來無事,他便坐在涼亭中一邊吹著洞簫自娛自樂,一邊等候妙玄到來。
京城某個院子,妙玄正在屋子裡收拾作畫的工具,將筆墨紙硯都打包裝好后,正打算出門,卻聽到房門被推開的聲音,一個英姿颯爽的身影走了進來。
「丁師父?」妙玄有些詫異地看著來人。
丁白纓目光從她臉上轉移到了手中的包袱:「北齋姑娘這是要去哪?」
妙玄解釋道:「正要去永安寺後山的涼亭,和一個朋友約好在那為他作一副畫。」
「哦。」丁白纓點點頭。
「丁師父找我是有什麼事情嗎?」妙玄問道。
丁白纓說道:「明公讓你以北齋的名義送封信給郭真,邀他今晚到明時坊的金陵樓赴宴。」
「今晚?今晚可是中元節呀!」妙玄詫異道。
「是,就在中元節今晚。」丁白纓並沒解釋什麼,而是強調了一遍。
妙玄到底還算聰明,知道不該問的別問,於是點了點頭:「我知道了,我會照辦的。」
「那就好。」丁白纓說完便轉身離去,可當邁出門檻的時候卻停頓了一下,偏過頭的臉上欲言又止,最終還是什麼都沒說直接離開了。
妙玄捧著包袱站在原地沉思了一會兒,便搖了搖頭,也跟著出門去了。
小半個時辰后,姍姍來遲的妙玄拎著包袱來到了永安寺後山,還未靠近涼亭便遠遠的聽到了一陣婉轉悠揚的簫聲。
她越走越近,透過竹林花草的縫隙,依稀可見亭子中側身端坐著的一襲白衣,手持洞簫,一如兩三日前初見的模樣。
一曲吹罷。
「好聽!又是我從未聽過的曲子,婉轉纏綿,彷彿兩個相愛之人互述衷腸,它叫什麼名字?」妙玄抱著包袱,俏生生地站在亭外問道。
「美麗的神話。」張晉笑道。
「美麗的神話?講的是什麼樣的故事,能和我說說嗎?」妙玄很感興趣道。
「是一個關於秦朝大將軍和外邦公主的愛情故事,你想聽的話,待會兒你一邊作畫我一邊說給你聽。」張晉說道。
妙玄將包袱放在亭子中的木桌上,欣然笑道:「好呀,我最喜歡聽故事了。」
說著,她手腳麻利的拆開包袱,將裡邊的筆墨紙硯、丹青顏料全都取了出來,在桌面上一一擺放好,然後開始研磨調料。
花了一炷香的功夫,一切才準備就緒,妙玄選了個角度讓張晉靠著涼亭柱子坐下,開始觀察和構思畫作布局。
平時她很少畫這類型的畫作,只是因為那首曲子心有所感才忍不住想要作畫留念。
張晉也不催促,時而看看妙玄,時而看看亭外河溪清澈的水面,青山綠水,涼亭美人,空氣清新,實在是太愜意了!
妙玄布局構思后,便開始提筆作畫,同時說道:「我有個小請求,麻煩張兄能否再吹奏一邊那日的那首曲子?」
「沒問題。」張晉笑道。說罷,舉起手中的洞簫開始吹奏那首《濃情淡如你》。
聽著悠揚婉轉的簫聲樂曲,妙玄很快就進入了作畫的狀態,提筆蘸墨,筆尖落在紙上輕輕勾勒出整幅畫的大致輪廓。
一首曲子很快就吹奏完了,張晉看了一眼神情專註在作畫的妙玄,手中洞簫轉了幾圈,有自顧自地吹奏起來。
之前他還沒玩得盡興,說實話在現實世界里難得有地方讓自己隨便吹簫奏曲,就算是跑調了也沒有人聽得出來,而且再大聲也不會被人投訴。
張晉打算趁這個機會好好快樂一把,反正他現在閑著也是閑著,像什麼故鄉的原風景、英雄的黎明、千年風雅之類的,乾脆把當年學簫的時候很喜歡的純音樂都吹奏了一遍。
長久不練了自然是有不少瑕疵,但是反正唯一的聽眾也聽不出來跑調與否,這讓張晉吹到後來就越發放鬆自如,對指法和氣息的控制更加熟練,吹奏的曲子更加動聽!
吹到後來有些口乾舌燥了,打算停下來喝口水的時候,張晉才發現一旁作畫的妙玄似乎聽得入了神,一支毛筆懸在畫上,墨水在紙上滴下幾個墨污,她卻恍若不覺。
「咳咳!北齋姑娘?回神了喂!」張晉輕咳了一聲,抬起洞簫在她眼前晃了晃。
「啊?結束啦!」妙玄恍然回神,原本渙散遊離的目光頓時聚集到他身上,包含著幾分驚異,「這幾首曲子聞所未聞,都是你自己所譜寫的?」
「誰寫的不重要,反正北齋姑娘你也不可能認識。」張晉笑了笑。
妙玄有些悵然若失,惋惜道:「看來是世外高人,不能見面實在是可惜了。這樣的世道隱居山野,寄情山水也是件好事,省了出來被閹黨迫害。」
她忽然醒悟過來自己說錯話了,不禁有些緊張地看向張晉。
張晉卻轉移話題道:「你的畫作完了嗎?」
「還差一些,大體上是完成了,剛才走神,被墨污破壞了畫面。算了,回去之後再重新謄作一幅新畫好了。」妙玄低頭看向自己的畫,抿了抿唇,似乎對自己的走神既氣惱又無奈。
兩人休息了一陣,喝茶聊天。
張晉給妙玄講了蒙毅和玉漱的神話故事,只不過把故事中的現代背景改成了宋朝。
聽完故事的妙玄十分感性的紅眼欲泣,深吸了一口氣,不禁感慨道:「沒想到竟然還有這麼一段可歌可泣的野史故事,我真有些羨慕蒙毅將軍和玉漱公主,即便是跨越了千年的時間也沒有磨滅他們相愛之情!」
「不算是野史,應該只是一個故事。」
「野史還是故事,孰真孰假並不重要,重要的是故事裡表達的感情,沒有什麼能比感情跟真實的了。」妙玄搖頭道。
休息過後,妙玄繼續將畫完善,除了墨污出空出來,畫上其他地方都被她用筆墨描繪了出來,一副山水亭台白衣吹簫的水墨畫一點點呈現在紙上。
張晉上前仔細看了看,發現構圖確實很漂亮,水墨山水畫的意境深遠,雖然畫中那個代表自己的小人只有一個側身模樣,但配合著畫面景色卻給人一種天下第一帥哥的感覺!
「張兄覺得我這副畫畫得如何?」妙玄擱筆問道。
張晉表示讚揚,也指出了其中的缺點:「好,非常好!就是只有側身和側臉,不足以體現出我這個美男子的十分之一風采。」
「……」妙玄聞言愣了一下,隨即低眉偏頭,抿唇暗笑。
好一會兒,她才說道:「等回去之後我重新謄畫到新紙上,再把中間墨污破壞的地方重畫,完成整幅畫作后再交給張兄。」
「好,過幾日我們再在這裡見面。」張晉說道。
「嗯,一言為定。」
聽曲、作畫、聊天,時間很快就來到了傍晚。
夕陽落下,餘暉斜灑在竹間葉影,也給亭外的河溪抹了一層閃亮橘黃。
妙玄還記得出門前丁白纓給自己的任務,便收拾了畫作和工具,準備回去給郭真送信。
「時日不早了,正好我們一起回京城。」張晉伸手拿起了對方裝筆墨紙硯的包袱,他說話自然伸手拿東西也自然,放在後世是很正常的男生紳士行為。
不過在妙玄看來卻是讓她有些驚詫,兩人只是有過兩面之緣,甚至算不上朋友,張晉的這種行為卻有點過線,但偏偏對方神態語氣行為都無比自然,看不出有半點不軌之心。
張晉到沒有察覺什麼不對,因為他的心思早已經放到了晚上去金陵樓的事情上。
雖然郭真肯定會惜命,但他還真不敢確定對方會不會賭一把。萬一對方賭信王和陸文昭不會殺自己滅口,還是依然去了金陵樓,那他肯定還是要保下對方性命。
張晉和妙玄一起回到京城裡,雙方在東直門附近告別,各自回家。
張晉換回飛魚服先去衙門簽字,又回家換了一身勁裝便服,然後趕在天黑前最後一縷餘暉消失前踏入了明時坊金陵樓的大堂。
剛一進入金陵樓中,張晉便敏銳的察覺到有好幾道目光在自己身上掃過,他裝作若無其事的找了張空桌子坐下,環顧了一圈四周,抬手朝那名靠在櫃檯上沒什麼眼力見的店夥計招了招手:「小二,發什麼愣啊,還不過來招呼人!」
店小二自然不是真的店小二,而是丁白纓的手下假扮,為了殺郭真滅口又不節外生枝,他們早已經將這家店悄悄給拿下了。
不僅是店傢伙計,就連客人都是他們假扮的。
整個金陵樓里,只有張晉一個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