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8章 才絕斷江發,白駒擁詩懷。
當初,白駒由於拚命地壓抑著自己體內的「殺神印」,而無心顧及這場戰鬥。
在他十歲那年,他爆發「殺神印」,斷送自己的幸福。他害怕,害怕這一次也會將自己最重要的大哥給親手殺死。
在那之後,白駒無數次的回想當初的畫面。白駒在想,如果當初自己沒有選擇壓抑自己,而是選擇任由「殺神印」爆發,是不是就有機會救下陸逸謙了呢?
尤其是現在,在白駒得知,陸逸謙的目的就是為了讓自己爆發「殺神印」之後。
白駒開口道:「小時,其實,這件事情,你們可以跟我商量的。如果是你們需要我做,我一定會儘力。說不定,陸大哥就不用死了……」
江時搖了搖頭,說道:「三哥,人各有志,你志不在此,就算有我們逼,你也很難繼續變強。」
白駒嘆了一口氣,道:「你繼續說吧。」
江時繼續說道:「陸大哥最後還是選擇讓自己死在你面前,是因為他希望用他的死,來讓你變強。所謂『落紅不是無情物,化作春泥更護花』,便是如此。」
「在那之後,你在北原消失了。我想辦法聯繫上了北邊匈夷族的二皇子於天恩,他在以前出使洛印的時候,本就與陸大哥一見如故,之後和陸大哥一起見到了殷太祖唐荃,所以,我希望能得到他的幫助。」
「二皇子的胸襟,比我想象的還要寬廣。得知陸大哥為你而死之後,立刻答應了要跟我一起。隨後,他在匈夷族地界找到了你,後面的事情,你也清楚。你為了保護婭雪,開啟了『殺神印』,之後在北漠的雪山之中修鍊,並且能夠壓制住『殺神印』了。」
白駒搖了搖頭:「還是說不通,於天恩可是匈夷族的二皇子,他在幫助你的時候,就應該會料到,神印戰爭有可能影響整個匈夷族的命運。他怎麼會聽你調動?」
江時解釋道:「其實,於天恩雖然是匈夷族二皇子,卻對匈夷族有著其他的想法。他覺得,匈夷族是未開化的低等民族,而低等民族只有與高等民族融為一體,才有可能生存下去。」
「我們大殷華夏族,歷史悠久、底蘊雄厚,並且能夠包容其他民族的文化。於天恩覺得,如若能與華夏族進行民族融合,這才是匈夷族最好的歸宿。」
「這幾年你也看到了,自從大殷滅了寧國、再度建國以來,不少匈夷族男子加入了大殷軍隊,華夏族與匈夷族之間也進行了通婚。這樣的民族融合,便是於天恩所希冀的景象。」
白駒無奈地說道:「讓匈夷族與華夏族進行融合,他倒是真的想得開啊!」
江時笑了笑:「他和王顯郡、王芷玥一樣,思想已經超越了這個時代。」
白駒疑惑地問道:「小時,我在對付『天荒血陣』的時候,無意之間發現,『天荒血陣』其實與修行者的精神世界有著很大的關聯,如果沒有『夢』天賦的修行者相助,於天恩是不可能完善『天荒血陣』的。在背後幫助他的那個『夢』天賦修行者,便是你吧?」
「的確是我,讓我繼續說完吧。」江時說道,「『群狼圍劍絕』之後不久,於天恩去見了一次唐荃。唐荃告訴於天恩,那天他的確感受到了其他神印的存在,不只是『殺神印』,還有『莽神印』和『星神印』。『群狼圍劍絕』事件,屈子吟和婭雪都在那附近。」
「婭雪你知道的,事情發生的時候,她正在雪崖之下;而天狼王將接『暗影群狼』回洛印的時候,正是使用『莽神印』的屈子吟出手,將『社稷骰』從鄭毅的手中搶了過去。」
「使用『莽神印』的屈子吟,竟然直接壓制了天狼王將鄭毅。那次之後,我才意識到,神印持有者究竟有多強。所以,三哥,我才想要你能儘快地變強。」
「我想辦法將陸大哥的死都推到了鄭毅的頭上。我找到了鄭毅在與屈子吟交手時遺落的王將令牌,並且讓於天恩將其交給你,讓你徹底相信鄭毅是一切事情的始作俑者,給你設定天狼王將這個目標。」
「三哥,你也果然沒有讓我失望。不依靠『殺神印』的力量,正面殺死了天狼王將鄭毅,這件事,就算是同為四大王將的秦通伯伯、顏狂大人與蘇黎大人,也不見得做得到。」
「之後,我只要靜待『社稷骰』的力量被釋放出來,便行了。只可惜,我算錯了一步,那就是在『群狼圍劍絕』的那一天,你的力量並沒有注入『社稷骰』之中,這才造成了後面的洛印屠殺慘案。三哥,我對不起你……」
白駒搖了搖頭:「事到如今,還說什麼呢?」
正如江時所說,他的謀划,間接害死了很多人,包括洛印城中枉死的百姓,還有白駒最愛的女人。
白駒不可能原諒江時,他之所以不追究,只是算了。
現在來看,白駒「殺神印」失控,造成洛印屠殺慘案之後,江時為白駒脫罪,更多的,可能是因為只有江時一人知道,此罪不在白駒,而在他江時吧。
江時接著說道:「後來,在『社稷骰』的影響之下,反王四起,天下大亂。當時,大殷其實並非不能繼續收復失地,而是大殷朝廷之中的貪官污吏太多了,若是繼續打下去,這些貪官污吏遲早會把民心敗光。」
「為了守護好大殷僅剩的民心,我想了個辦法,那便是幫助於天恩練成『天荒血陣』,讓寧國暫時吞併掉大殷。華夏族的骨氣在這兒,是斷然不會向匈夷族投降的,所以,大殷重新復國,也是遲早的事情。借著這個機會,還能清理掉大殷朝廷中的大部分貪官。」
「我知道,我這是在賭大殷的國運。但是,此時若是賭,還有翻盤的機會;若是不賭,就只有死路一條了,大殷遲早滅亡。另外,三哥,突破道玄境界、練成『天荒血陣』的於天恩,也能夠成為你的下一個對手,幫助你鞏固修為。」
白駒低下頭,他感覺,一股陰霾環繞在了他的心頭。
白駒開口問道:「所以,你的意思是,這麼多年以來,發生的這麼多事情,都是因為我一個人嗎?」
江時說道:「抱歉,三哥,每一個王者,都是踏著鮮血上位的,神也一樣。」
白駒瞪著江時:「可是,你從來就沒有問過我的意思!我並不想要當這個什麼神印持有者、世界的守護神啊!我只想要好好地風流一世!還有落秋的死,與其讓我殺死我最好的兄弟,不如讓落秋來成為神!大殷什麼的,都見鬼去吧!」
「四哥,他也和你有一樣的想法。」
「嗯?」江時突如其來的話語,讓白駒怔住了。
江時繼續說道:「其實,所謂的預言之子,只是一個幌子而已。你也好,四哥也好,你們作為神印持有者,都是願意為了對方去死的!知道你是預言之子,只是給了四哥一個必須是他為你死、而不是你為他死的理由罷了。」
白駒低下頭。
他比誰都明白,江時說得對。他想要為葉落秋而死,葉落秋又何嘗不是這麼想的呢?
只是,被蒙在鼓裡的白駒,沒有主動選擇的權利罷了。
白駒問道:「落秋是什麼時候知道這一切的?」
江時答道:「洛印屠殺慘案之後不久就知道了。而以他的虛夢閣為基礎,所創立的遼國,其根本也是為了守護大殷的一片凈土罷了。只是,他有些控制不住月蝠他們,這才看上去與大殷是敵對關係。現在,遼國投降,一切都結束了。」
江時看向白駒,白駒坐在自己的座位上面,一言不發。
作為一切的謀划者,江時能夠理解白駒此時的感受。
這個世界上,每一個人都想要掌控自己的命運。可當你以為你已經掌控了自己的命運的時候,命運突然告訴你,一切都在他的計劃之中,任誰都會覺得很難受。
江時是一個擅長玩弄人心的人,而若是不能洞悉人心,他又怎麼能將其玩弄呢?
江時也沒有說話,他想要給白駒一點時間,好讓他理清楚並且接受這一切。
良久以後,白駒長嘆一口氣,說道:「也罷,既然已經這樣了,我做我該做的事便好。」
「三哥,你的意思是……」
「陸大哥死了以後,不知不覺之間,我已經活成了他的樣子。若是大殷,或者說,這個世界,會發生什麼災難,而我有能力阻止的時候,我不會袖手旁觀的。但是,小時……江令成,我真的很難原諒你。」
江時點了點頭,低沉地說道:「我明白,我也不會奢求你的原諒。但是,不管怎麼說,你都是我最重要的兄弟。從現在開始,我的命就是你的,只要你想,隨時可以殺了我。」
「嗯。」白駒伸出手,白吟劍飛到了他的手中。
看見白駒持劍的樣子,江時淡然一笑,然後閉上了雙眼。
江時長時間以來,一直生活在權謀鬥爭之中,其實,對於江時而言,死亡未嘗不是一種解脫。
白駒揮劍,切割開了江時的冠,江時的長發散落在背後。之後,白駒再次揮劍,斬斷了江時的一半頭髮,才將劍放回了劍鞘之中。
江時睜開雙眼,看向白駒。
白駒說道:「算計我的江令成,已經死了,剩下的,是我的兄弟江時。」
江時看著白駒的眼睛,二人對視著,露出微笑,同時,眼眶之中被淚花覆蓋。
白駒伸出手,緊緊地抱住了江時:「『洛印五虎』只剩下我們兩個了,我已經親手殺死了落秋,不可能讓你死的。」
江時伸出手,反擁住白駒。
二人就這樣緊緊地抱著彼此,任由時間持續地流逝。
晚上,白駒回到了自己的宅院之中,在白尋的窗外,輕輕將窗戶推開一個縫隙。只見屋內,白尋正掌著燈,聚精會神地看著書。
白詩兒走過來,輕輕拍了拍白駒的肩膀:「夫君,你在這兒幹什麼呢?」
突然被拍了一下,白駒嚇了一跳。他回頭看了一眼白詩兒,伸出右手食指,放在嘴前,示意白詩兒不要說話,不要打擾了白尋學習。
隨後,白駒與白詩兒回到了自己的房間裡面。
「看著尋兒這麼認真,我這個當爹的,真是覺得很欣慰。」白駒笑道,「說實話,我並不是一個盡職的父親,我……」
白詩兒伸出手,捂住白駒的嘴唇,「夫君,你知道嗎,以前,尋兒讀書並沒有這麼認真。他是個懂事的孩子沒錯,但是,婭雪的事情,他並不能完全放下。尋兒真正開始好好讀書,是在你讓他與薇兒訂婚之後。」
「嗯?」
「就是說,他是為了薇兒才好好讀書的。」白詩兒笑道,「作為父親的你,雖然沒能陪伴尋兒一起成長,卻能支持他的想法,就這一點來看,你是個很好的父親。」
「是嗎?」白駒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然後正色道,「詩兒,之後,我可能會離開一段時間,家裡的事情……」
「交給我就好。」白詩兒溫和一笑,「我知道,夫君你並不是一般人。你需要做什麼,放心去做就好,家裡的一切,都有我在呢!」
「嗯。」白駒將白詩兒抱在懷裡,「這麼多年以來,辛苦你了。」
「我是你的妻子,為你分憂,本來就是我的分內之事嘛。而且……」白詩兒的臉頰上,微微泛起一絲紅暈,小聲說道,「我這輩子,最幸福的事情,就是嫁給了那個從惡人手中救下我的人……」
「什麼?」白駒是現在這個世界上最強大的修行者,感官能力非常強大。白詩兒的話語,白駒自然是聽得一清二楚的。
但是,白詩兒的話語,彷彿一首音樂,觸動著白駒的內心,讓白駒很想要再聽一遍。
白詩兒的臉頰更紅了:「沒聽到算了。」
白駒揚起嘴角,然後將白詩兒抱了起來,朝著床上走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