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7章 安森巴赫的答覆

【聖徒歷一百零三年九月十日，克洛維-瀚土聯軍正式抵達帝國的首都，龍騎士的故鄉，秩序世界乃至人類世界源起之地，驍龍城。

這真是個偉大的日子！作為一名卑微的，不值得被提起名字的書記官，我艾倫·道恩深刻的意識到自己有責任…不！是有著將這件事情完整記錄下來的義務。

冥冥之中，我感到秩序之環正在昭示我的與生俱來的使命，身體和靈魂都在止不住的顫抖，連握住筆都變得異常困難。

我個人非常確信這份記錄會在未來若干年後，成為人們了解克洛維如何在這場驚天巨變中崛起，秩序世界的格局又是如何徹底改變的重要資料；因此我會儘可能客觀，完整的向您，尊敬的讀者，敘述我所有幸親眼見證的全過程。

但首先，請允許我讓您小小的失望一下。

因為當你們在閱讀我的筆記時，必然已經知曉了事件的全貌，至少也肯定知道這場『覲見』所造成的重大影響，以及隨後產生的一系列連鎖反應。

可現在我所處的時間點上，聯軍上下其實對這件事的重大意義並沒有那麼深刻的認識，甚至許多軍官還對陸軍中將，聯軍兼西線方面軍總司令，克洛維執政安森·巴赫的決定產生了不少…質疑。

他們的問題很多——究竟與皇帝達成了什麼協議，為何帝國大公們的軍隊沒有發起攻擊，驍龍城的覲見會不會是一個陷阱，是不是應該先向國內請示再做決定……

而所有的問題都可以總結成一個：聯軍，究竟是為何發動這場戰爭，又要如何結束？

請不要誤會，我絕非在指責聯軍的部分軍官和貴族們目光短淺，自私自利，不僅無能且內心極度卑劣，在他們完全不了解事情全貌的前提下指手畫腳。

不，事實上這種誤會是完全情有可原的——這是安森·巴赫大人的原話。

人們總是恐懼面對失敗，但事實上他們也畏懼成功，尤其是超乎想象的成功；如果說失敗是墜落，那麼成功大概就是飛升到前所未有的高空，經歷了一場無比真實的美夢。

而夢是會結束的，飛升到高空中的極限，就會開始恐懼墜落，並且是粉身碎骨的…墜落。

瀚土，克洛維…二者都曾在與帝國的戰爭中取得優勢和上風，但這些勝利都很難稱得上是決定性的；要麼是本土的自衛反擊，要麼是在海外殖民地或者航線的爭奪，要麼是局部微不足道的優勢……

究其根本，這一切的勝利並不能真正扭轉二者與帝國之間絕對的差距，哪怕再有一百場，一千場勝利，也不足以扭轉帝國在人們心目中的強大和地位，也不會有人相信皇帝真的會向他們低頭。

但現在，情況變了。

帝國慘敗，皇帝低頭妥協，克洛維和瀚土的大軍昂首闊步的走在前往驍龍城的大道上，迎接他們的將是一場史無前例的凱旋式…情勢過於魔幻，魔幻到讓他們內心不安，生怕這其中有什麼不可捉摸的陰謀。

不得不承認，卑微的我再一次被安森大人寬廣的胸懷所震驚，明明遭受了那麼多不公的質疑，依然能夠做出十分冷靜的判斷。

如果是過去的安森大人，他大概會順著軍官們的思路，承認自己和皇帝還有大公們之間都有著私下約定，滿足他們內心的揣測，告訴他們這確實是在刀尖上跳舞，不過自己有一個完美的計劃，成功之後克洛維和瀚土將獲得許多好處。

這並非身為卑微書記官的我刻意揣測，而是在克洛維城，在雷鳴堡，在鷹角城，瀚土，伊瑟爾王庭，北港，白鯨港，揚帆城……大人他都是這麼做的。

而安森大人的計劃向來很完美。

但這次不同！這一次，我清晰無誤明明白白的，聽到大人對在場軍官和貴族們，回答了他們所提出的那個問題……】

……寬敞的營帳內人頭攢動，穿著整齊軍裝和精緻胸甲的軍官或貴族們挺胸昂首，抿著嘴唇，目不斜視看向正前方，複雜的眼神下一個個如臨大敵，全身緊繃。

這倒並非他們素質多麼優秀出色，純粹是因為營帳內擠了太多人，在座的一個個連挪動腳步和胳膊的空間也沒有，呼吸稍微重點兒都會吹到前排臉頰，而站在後面的除了看前排的後腦勺之外，也沒什麼能看的了。

即便如此，在營帳正中央那張代表執政和總司令的椅子周圍，依然被軍團長和參謀們攔開了一片不大不小的空間，差不多正好是兩個人左右的距離。

將軍和參謀們的表情十分複雜，有的似乎十分糾結，有的面色沉重，有的欲言又止…只有瀚土王太子萊昂·弗朗索瓦很是真誠，直接把愧疚寫在了臉上，對自己沒能攔住麾下的瀚土貴族們相當過意不去。

捧著記事本的小書記官躲在地圖桌下，旁若無人的拿起了掛在衣服上口袋的筆開始記錄；類似的情況在風暴軍團已經發生過無數次，早就見怪不怪了。

而坐在地圖桌旁的安森·巴赫倒也並不緊張，甚至注意力也都並不在面前的人群身上，而是默默盤算著此前伯納德·莫爾維斯伯爵的提議，聯合帝國北方的貴族與大公們一起將赫瑞德皇室趕下皇位，由艾德蘭的貝爾納大公，路易·貝爾納的父親加冕稱帝。

這是個看上去很美好，實際上對克洛維非常不利的結果：明面上換了一個和克洛維關係不錯的新皇帝，但實際上雙方的矛盾和差距並沒有減少；帝國追求的目標始終都是對秩序世界的絕對掌控，而克洛維認為你把握不住，我可以來幫幫你。

並且艾德蘭公國臨海，擁有帝國境內最多的商船，還是帝國「大艦隊」的實際掌控者；如果貝爾納大公上位，那麼勢必會更加註意海上利益，這同樣對好不容易在新世界扳回一城的克洛維十分不利。

綜合考慮之下，貌似居然還是赫瑞德家族繼續保有皇位更符合克洛維的利益，但現如今那位不得不和自己妥協的皇帝陛下，恐怕只要抓到一丁點兒的機會就會推翻和自己的約定，傾盡全力的報復……

「咳咳咳！！」

原本還能繃住的參謀長卡爾·貝恩突然用力咳嗽兩聲，打斷了安森的思考：「執政大人，差不多…是時候了。」

「是啊，按照您的要求，我們已經將聯軍內絕大部分軍官都找來，因為帳篷里站不下，還有不少人不得不擠在外面。」面無表情的法比安上前半步，將雙手背在身手：「甚至相比較原本約定的七點整，已經足足過去了一個半小時。」

「現在，我們請您立刻按照說好的那般原原本本，毫不保留的，向我們說清楚這一切，這是我們應得的！」

故意抬高的嗓音似乎包含著濃烈的憤怒，立刻勾起了在場眾人的情緒，在場原本還心思雜亂，不知道在想些什麼的軍官貴族們立刻被拉回了注意力，就連眼神都變了。

沒錯，我們需要一個答覆，一個理所應當的答覆！

從鷹角城到伊瑟爾王庭，南部要塞到紅月鎮…難以想象的急行軍，難以想象的強敵，在帝國的領土上和皇帝外加兩位大公的軍隊正面對壘，最終取得了勝利。

履行了使命，實現了承諾最終還打贏了這場戰爭的我們，理應得到一個答覆。

我們，有權知道這一切背後的真相！

迎著那一雙雙被煽動到熱切的目光，安森緩緩站起身，無比冷靜的環顧了下四周，然後……

「砰——！」

「砰——！砰——！砰——！砰——！」

伴隨著清脆的槍聲，帳篷頂端和周圍的煤油燈瞬間熄滅，來不及的驚詫的軍官和貴族們瞪大了眼睛，死死盯著將左輪舉過頭頂的安森，還有那槍口冒出的青煙。

半晌之後，隱沒在陰影中的安森終於開口了：「從現在開始，我所說的每一句話，任何人不得外傳。」

「違者無論身份，亂槍打死。」

他的聲音並不洪亮，但在槍聲迴音的加持下，即便在黑夜中也依舊清晰無比，連擠在外面的軍官們也聽得清清楚楚。

這當然並非眾人聽覺突然變得敏銳異常，而是安森故意借打爆煤油燈的瞬間張開了施法領域，利用自己的【計劃】法則強行扭曲了周圍聲音傳播的效果——經歷了新世界和在克洛維城一位真正咒魔法使徒的正面交鋒，現在的他在這方面已經遊刃有餘了。

剛剛還熱血湧上心頭的眾人被這突然一幕弄得相當詫異，紛紛屏住呼吸，不敢有任何動作。

畢竟他們也只是想要一個答覆，又不是叛亂。

「關於諸位的問題，基本可以總結為兩條：第一，我們為何開啟了這場戰爭，第二，它究竟要如何結束。」安森緩緩放下右手的審判官左輪：「對於第一個問題，我現在就可以回答。」

「很簡單，這場戰爭並非是由我們，克洛維或者瀚土中的任何一方所發起的，無論是伊瑟爾精靈還是不久之前的戰鬥，都是對帝國悍然宣戰的回應而已。」

「硬要說和過去的戰爭有什麼不同，那就是這次我們並沒有局限於自衛反擊，而是主動將戰火轉移到了帝國的領土上，並且在皇帝的城門外擊敗了他最信賴的騎士們，僅此而已。」

話音落下的瞬間，安森不由自主的翹起了嘴角。

不僅僅是他，在場的軍官和貴族們也都笑了。

沒錯，僅此而已——不就是在皇帝的家門口，把他連帶著兩位大公的軍隊都擊敗了嘛。

沒什麼大不了的！

這份小小的幽默在黑暗中傳染開來，人群中響起了些許笑聲，原本沉重或緊繃的心情似乎也稍微放鬆了些許。

「然後是第二個問題，它究竟該怎麼結束……」安森的語氣逐漸嚴肅，將在場軍官和貴族們的注意力吸引了回來：

「像過去那樣，一切照舊，什麼都沒有改變，驍龍城的皇帝依舊能自稱是秩序世界的守護者，繼續可以在他們稍作喘息之後，再次用各種各樣的理由對我們不宣而戰？」

「秩序世界屬於所有秩序之環的信徒，但統治著秩序世界的帝國卻不可能與你我分享他們的權利，因為古老而高貴的騎士血脈只有七個，無論瀚土還是克洛維，我們哪怕真的對皇帝臣服，也永遠不可能和他們平起平坐，更別說擁有推選和加冕皇帝的資格。」

「所以我們要如何結束這場戰爭呢，我們這些堂堂正正的勝利者，要如何為這場難得的勝利畫上句號？」

安森掃視了一圈四周：「顯而易見，僅僅這一次勝利，並不能改變我們與帝國之間的實力對比，我們贏得其實很僥倖，不客氣的說有很多偶然，甚至是被利用的因素——帝國人同樣不喜歡他們現在的皇帝，大公們野心勃勃；我們是堂堂正正的打贏了，但千萬不能對帝國的真正實力有任何小覷。」

「既然如此，我認為結束這場戰爭，乃至此後無數與帝國之間可能的戰爭的方法，有且只有一個。」安森緩緩舉起雙手並且伸出食指：

「那就是讓帝國徹底認清現實，讓帝國真正的承認，瀚土與克洛維同樣是秩序世界重要的力量，讓他們明白，皇帝並非是整個秩序世界的絕對主宰；帝國的秩序和命令，也絕對不適用於整個秩序世界！」

「如果想要實現這個目標，就需要大家共同的力量才能實現。」安森沉聲道：「是的，我不準備對大家有任何的隱瞞，我的目標非常明確，也很簡單，那就是前往驍龍城，以聯軍的身份參與到這場即將在驍龍城爆發的帝國內亂之中，讓狂妄且自以為是的帝國人，真正看清聯軍的實力。」

「讓他們徹底接受慘敗的事實，以及再次挑起戰爭的……」

「……代價！」

成功復活，空空現在滿腔想說的話卻不知該怎麼說出口，所以想著還是先感謝一下大家依然願意支持空空。

新的一年首次更新，接下來是驍龍城選帝的內容，希望大家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