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生而為人的快樂

女鬼小姐一睜眼，就發現自己躺在鮮花叢中，頭頂是燦爛的太陽，身旁是從未見過的花卉——某個瞬間，她甚至以為自己又穿越了。

好在她低頭看了看，發現仍然是小孩子的身體，只是不知道為什麼，身體變得很輕，好像隨時可以飛起來似的。

她哼哧哼哧想要努力站起來，然而受身體限制，只能勉強翻個身，屁股朝上——如果是成年人類來做一定很猥瑣的那種動作。

女鬼小姐：……

算了算了，早就知道自己是個小孩子，還是不要做這種超出能力範圍的事情了。

她心安理得地正面躺好。

沒過多久，她的面前忽然飛來一個長著翅膀的小人，頭頂是一個巨大的氣泡，裡面有一朵紅色的花。

女鬼小姐迷惑了，這是什麼操作？

過了一會兒，又有一個翅膀小人飛過來，氣泡里也有一朵紅色的花，然後——重點來了，她的眼前忽然出現一排拇指大的小紅花，旁邊還有一個花籃！

「……」

女鬼小姐懂了，這是問她一加一等於幾呢——沒有半點猶豫，她直接拉拽兩朵小花放到花籃里，兩隻小人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各自抱起籃子里的小紅花，飛走了。

很好，看來她猜對了。

考試還沒有結束，又有兩個小人飛過了，這次的氣泡里仍然只有一朵紅花，而另一個氣泡里有兩朵。

懂了懂了，這是問一加二等於幾呢。

女鬼小姐輕門熟路地把三朵小紅花被放到花籃里，小人露出滿意的笑臉。

小寶寶玩得特別開心，得到小紅花的小人也笑得特別開心，而隨著時間流逝，難度也在逐漸提升。

從十以內的加法，變到一百以內的加法，偶爾還會出現小黃花，她要仔細尋找才能從一排排小紅花中找到小人需要的小黃花，還有干擾選項的小藍花。

而且還出現了由十朵小花組成的小花束，以及由十五朵小花組成的大花束。

她靈機一動，把十朵小花拖到一起，組成一個小花束，再放到花籃里，完美符合了客戶的需求，得到了來自花束小人的獎勵親吻。

再然後，所有的小人都得到了鮮花，而她眼前的鮮花窗口也變成一個個不認識的外星文，按一下還會發音，正是她之前看過的動畫片里關於數字的發音。

女鬼小姐：「……」原來這真的是一個學習遊戲，是她孤陋寡聞了。

等她熟悉了板面，又有新題目出現了，這次是減法。

這次沒有小人，直接在她眼前冒出一個氣泡，裡面有九朵紅色的花苞，接著突然出現一把大剪刀，剪掉了三朵花苞，然後彈出一個輸入框。

她一爪子按上代表6的外星數字！

剩下的六朵花苞忽然盛開，開的美極了，就像是小人的笑臉一樣！

女鬼小姐覺得自己已經把握住這個遊戲的精髓，揮舞小手，瘋狂刷分，很快就度過了減法這一難關。

接下來是乘法，一片花田，縱行五朵，橫行五朵，求共有幾朵……女鬼小姐飛快地填上二十五，簡單！下一題！

她一路披荊斬棘，很快就來到更難的關卡。這一次，仍然是第一回合出現的鮮花小人，不過它們頭頂的氣泡消失了，直接開始巴拉巴拉地說話，說了一堆之後，又滿懷期望地看著小寶寶。

女鬼小姐懵逼了。

難度忽然加大，她連題目都聽不懂，只能恨恨地閉上眼睛，假裝自己累了，要睡覺了，同時心裡下定決心一定要儘快掌握這門外星語言，不然輸的多丟人啊！

這就彷彿一個還沒開始學英語的人參加四級考試，而卷子上的聽力部分只有選項，沒有題目。播放聽力的時候，整個人彷彿在聽天書。

女鬼小姐生無可戀地睡著了。

本來正常的小寶寶是沒辦法玩這麼久的，不過她為了玩遊戲，努力和自己的本能對抗，才沒有發生玩著玩著半路睡著的囧事。

【A項檢測正常，B項檢測正常，C項檢測低於正常值，D項檢測高於正常值……五百四十九項天賦檢測完成，身體分析數據完成，判定為失敗……滋滋滋……】

【最高級別遺種保護合約生效，根據最新錄入指令，二次判定為——智商超常者，真實數據已存入主腦內部檔案，部分數據已傳送到B區－901工作室。】

【以上，祝您生活愉快。】

……

「塔西西……塔西西……」

她被吵醒了，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睛，就看見藍衣女士特別溫柔地看著她，又說了一句她聽不懂的外星話，但想來應該是好話。

女鬼小姐來了精神，張開小手，沖她露出一個天真的笑容。

穆霜愣了愣，回她以微笑：「188號真的一個愛笑的孩子，等長大后一定很受人喜歡。」

然而小寶寶什麼也聽不懂，只聽懂了熟悉的塔西西，於是特別炫耀地張開嘴，軟乎乎地喊道：「西……塔西西！」

穆霜微怔，慢慢地說了一遍「塔、西、西」。

小寶寶滿足地傻笑，晃著小手要抱抱。

穆霜低下頭，離那透明窗口很近，小寶寶都能看見她長長的眼睫毛，和紅潤的嘴唇。

藍衣女士指了指艙內的嬰兒，說了一聲「塔西西」，又指了指自己，說了一聲「穆霜」。

女鬼小姐見此，特別很上道地喊道：「木……穆霜！」

別說，這個發音跟普通話還有點像。

穆霜的表情完全柔和了下來，她按住育嬰艙的開關，那層把小寶寶和外部世界隔離開的保護罩向上收起，連同透明窗口也一同縮回。

然後她伸手抱起了小寶寶，像動畫片里的那個人類媽媽一樣。

女鬼小姐完全怔住了。

直到這一刻，她才覺得自己是真的重新活了過來，那條串起她幾百年歲月的黑巷子在她的腦海里消失的無影無蹤，被替換成這溫柔的懷抱。

「嗚嗚嗚……」她控制不住地哭泣。她模糊了生前，看淡了死後，記憶是斑駁的碎片。

鬼怪見不得光，也見不得人，她在黑巷子里徘徊了無數的日夜，只能羨慕地看著那些人類從陽光下走過，在陽光燦爛的人間露出幸福的笑容。

偶爾有人看見她，卻也感到無比驚恐，離她遠遠的，更別說主動靠近她了。只有那麼極少數的將死之人能夠看見她，為她點上一炷香火。

她有時候也會怨恨，為什麼只有自己無法投胎，要在這黑黑的巷子里飄蕩，她生前究竟是犯了怎樣的錯誤，才要淪落至此。

到了後來，她就忘記了，那些幸福的、不幸的事情通通都被她忘記了，她成為了一隻天真爛漫的孤魂野鬼，忘記所有，換得一份快樂。

如果這是夢，請讓她不要醒來。

如果這是上天的恩賜，她會珍惜每一次呼吸的機會。

為了這生而為人的喜悅，她已經等待了好幾百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