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花中蹄聲起,阿爹自遠歸
就再十一滿懷期待的以為能夠聽到老陳說說當初他那嬌澀的愛情故事時。老陳朝後頭看了看,那距離兩人幾步之外的老瘦馬。常言道:『老馬識途』。只是這老夥計到底還能憶起那溪畔的姑娘嗎?我老陳,這輩子估計是在也忘不了了。
老陳捂嘴咳了咳,這冬春交際之間,陪著乾十一少爺行於這崇山之間到底是受了些寒氣;身體早已不復當年,今日更是被這雨水澆透,那後頭老馬的馬鞍上雖然裝有幾件換洗的衣衫,可是沒有個遮雨的地方,也就無法換身乾的衣衫。
如今要是有口酒喝就好了。他吧唧吧唧嘴,似有那陳釀入喉,瞅了眼身旁的十一輕聲說道:『二十年前,前面不遠的地方,我要是沒有記錯會有一片桃柳相間的林子。老陳嘿嘿一笑道:『當然我也不會記錯,老陳我的記性還是很好的,柳樹沿著腳下那道河溪栽了差不多有十里模樣,那桃林也就有了十里』。
那是一個很漂亮的地方,桃林里有三間不算大也不算小的茅屋,是一處酒店,賣著自家釀的桃花醉。那酒喝一口就覺滿嘴桃香,配著那溪水中捕撈出來的新鮮活魚做成的剁椒魚,一口酒一口魚,那等美味實在是世間少有。』
老陳嘴巴吧唧的更厲害了,那美味早入了腸腹,惹得十一也是使勁的咽口水:『老陳,不帶這樣的;少爺我現在本就餓的慌,你這不說姑娘,盡說吃的,少爺肚子更餓了』。
老陳咧嘴笑道:『快了,少爺在忍忍,前頭不遠就到了;到時候我老陳陪少爺多喝幾杯』。
『那成,你可就別說吃的了,說說,那給你柳帽的姑娘』。
那年,也如這般節令;自西而歸的老陳,騎著身後的老馬,只是那時候老馬不算老。
馬蹄踏下抬起,讓那桃林中的落地花瓣在起波瀾,蹄聲陣陣,桃花翩翩,十里桃花不知從樹枝上搖曳下多少。
駿馬,銀刀
騎在那駿馬上的陳望聞得那空氣中的酒香;大笑道:『這地方,居然有此等美酒』。
怎知那溪邊有人回應道:『咱阿娘釀的桃花醉,最是香甜可口』。一身粉裝女子從那溪畔看著陳望,笑道:『這位客官,停下來喝杯酒再走』。晃了晃手裡提的魚:『剛剛抓來的魚,撒上那剁椒,在鐵鍋里一蒸,拿來下酒最好不過』。
坐在馬背上的陳望,看著那不認生的姑娘,那姑娘一身粉衣,頭戴柳條編織的帽子,就這樣咧咧的朝著陳望走來。
她摸著馬脖贊道:『這馬可真駿;這是軍馬把?』
陳望已經翻身下馬,聽著她那樣說,驚訝一聲道:『哦,你個鄉野丫頭居然也知道這是軍馬?』
『以前,我阿爹也有一匹這般駿的馬兒,只是跟阿爹一起走後,就再也沒有回來了』。
她說道此處,神色瞬間就有些哀傷,但是須臾之間便又歡笑道:『沒事,爹說過,等我長大了嫁人那天,他就騎著馬兒回來了』。
陳望於心不忍,身為邊軍的他,又怎麼會不知道,既然回不來了,那便回不來了。
那姑娘抬頭望著他道:『我能騎騎它嗎?』
『那待會可要送我一罈子桃花醉』
『不行,不行;阿娘釀酒可辛苦了,且賣不了幾文錢,阿娘說要給我攢下那嫁妝錢,到時候嫁出去婆家人就不會給我臉色看了』。
她摘下頭上的綠柳帽踮起腳尖來給陳望戴上道:『我把這帽子送給你,你讓我騎下這馬兒,怎麼樣?』
陳望將那個柳帽兒摘下,戴在那馬脖上說道:『既然我這馬兒不嫌棄你這帽子,那麼你就騎一下把』。
十一聽到此處嚷嚷道:『不對啊,不是說這是個愛情故事嗎?這就是你說送你柳帽姑娘的故事?』
老陳嘿嘿一笑道:『老陳,我也沒有說這是個愛情故事啊』。十一跳腳嚷道:『老陳,有你這樣的嗎,沒有兩壇陳釀了,最多一壇。』
『這怎麼行,少爺君子一言,駟馬難追;少爺是君子不?』
乾十一道:『本少爺自然是君子了』。
『君子一諾,千金難買哦』
『行,算你狠』乾十一吃癟說道:『誰讓我是君子呢?』
『那後來呢?那姑娘怎麼樣了?
老陳淡淡道:『後來啊,我就進了那酒店吃了飯喝了酒就走了呀』。這下輪到乾十一徹底無語了,以前都沒有發現這個老陳這麼奸詐狡猾,要怪就只能怪自己是個君子。
老陳望著前方,那姑娘是否還在等著她爹爹歸來?
雨,還未停下;人,已停。
總算走到了老陳說的避雨之處,只是這等地方也太破敗不堪了,是一處破廟,這個廟宇裡面的神像都已經破敗不堪,只有正殿一處可供人休息,那屋頂之上新舊茅草說明了這地方會有人偶爾修繕一下,以便於趕路的人再此歇腳。
老陳敏熟的升起了一堆火,和十一兩人圍著火堆,烤著換下來的衣衫。
『老陳,我餓了;能不能搞點吃的?』
老陳搖搖頭道:『等這雨停了,我們就在往前走走,到了那桃林,興許就有吃的了』。
這一個多月來,都是老陳在照顧他,他餓了老陳就會想辦法去弄些吃的來,甭管是什麼,總歸是有東西能夠填飽肚子。
看著這堆火堆,乾十一笑道:『要是有個地瓜就好了,放在這火力烤著,那該有多香』。
錦衣玉食過習慣了乾十一,此時也會去想一個普通農家家裡的地瓜;從最開始看到地瓜搖頭說不吃的人,變成了現在這個樣子。陳望都看在眼裡,這個鎮西大將軍家的侯門公子哥,變成現在這個樣子,他心裡既有開心,也有難過。
陳望看著十一說道:『少爺,要不我們回去把?』
乾十一依舊搖頭:『這哪能回啊,好不容易才出來的呢』。
『你要是不想娶那晨陽公主,咱就不娶就是了。讓大將軍和皇上說說,推了這門婚事兒』。
『這哪能啊,乾泰那心裡君主第一,邊疆第二,兒子第三的傢伙,怎麼可能推掉這婚事兒,泵看我現在跑出來了,可說到底,我總歸還是要去那京城做那金絲雀的』。
陳望疑惑道:『那咱們還跑出來幹嘛?』
乾十一低聲自語道:『幹嘛?我只是心有不甘呀』。
『老陳,我還是好餓,我自己去找點吃的,聽著這後山里好像有山雞的聲兒,我去逮只回來』。
說完也不管老陳同意不同意,就這麼朝後山去了;偌大的雨水瞬間就將他的身上的衣服給淋濕了,這一路上老陳幾次讓他回去,可是乾十一總是搖頭拒絕。
京城,他自然會去;只是不是現在。『乾泰,再拖幾年你應該還堅持的住把』。
十里桃林再起馬蹄
『兩位客觀,這麼大的雨,歇下來喝杯酒暖暖身子把?』蓑衣少女從那漲水的溪畔走上來,看著陳望和乾十一說道。
十一望著她,又看看老陳,笑著問道:『抓到魚了嗎?』
那少女猛的點點頭,從後背拿出筐子里捧出數尾肥美的溪澗溪魚。
『這個魚用剁椒一蒸,配上阿娘釀的桃花醉最好下酒了』。
桃花依舊,似乎人也依舊。
只是那曾經溪邊捉魚的姑娘,如今變成了迎客的婦人;陳望看著她問道:『阿爹騎馬回來了嗎?』
那婦人看著陳望道:『我阿爹回不來了,我孩兒阿爹倒是回來了』。
二十年前,陳望留在了這裡。女孩沒有機會看婆家人的臉色,那份嫁妝卻從一文文錢變成了這十里桃林。
十年前,陳望牽馬離開了這裡,只是那時候,溪邊的蓑衣姑娘只是步履蹣跚學步的幼童。
十年花開,十年花落。當花中蹄聲再響起,阿爹自遠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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