搭呀搭便車
()聽到舍脂說想與他同行回都,姬長故有些猶豫。他一向有君子雅稱,言出必諾,若是平日里,別說是三人搭個便車,就算是鏢局押鏢請他無償跨刀,他多半也是欣然應允的。可是這次……他之所以此時依舊在泉城,其實是為了等心上人。
五年前皇甫皇後過世,皇帝陛下因感懷皇后,愛屋及烏之下將皇甫皇后的外甥女慕容芊芊慕容紫陌兩姐妹收為義女,賜國姓,冊封為公主。不過,這冊封的背後還有另一層含義。
公主,眾所周知這一身份在政治上有一個重要功能——和親。
在人們的認知中,天下三分:丹國、大京、蒼原。三國之外雖然還有大大小小的部落、島國、夷族等等,但對三國的地位都構不成什麼威脅。三國中,丹國地處東南,土地肥沃百姓富足,舉國上下重文輕武,軍事力量相對薄弱;而雄踞西部的大京則恰恰相反,大京全民習武、民風彪悍,可農耕經商等方面就遠不如丹國子民;但要說戰場上的實力,那絕對是蒼原稱霸,只不過蒼原幅員遼闊,以傳統來看,似乎對對外擴張興趣不大。
大京對丹國一向虎視眈眈,屢屢犯境,但丹國花大把的銀子砸物資守城倒也勢均力敵,但兩百多年前,丹國單姓士族和複姓士族內鬥,大京趁機奪去了丹國北部好幾座城,就在丹國準備講和的時候,一向平靜的蒼原風起雲湧,一隻名叫猛族的部落顛覆了蒼原原皇族,並出兵大京,似乎想一鼓作氣一統天下,嚇得大京將士撒丫子回防,而丹國出於唇亡齒寒也向大京援助物資抵禦猛族。
多年的征戰逐漸使三國重建平衡,在共同的大敵威脅之下,丹國和大京結成同盟,世代通婚。而丹國這代的皇帝陛下無女,自然只得冊封公主外嫁,當然,即便是有女,也多半會另外冊封貴族之女外嫁的。
畢竟……在這個男尊女貴的世界,除了各國的天子、繼嗣及其配偶外,其他男女皆是男嫁女婚,男子從業,女子當家!男子侍奉女子,女子三夫四郎方是倫常!身為皇室公主,論權勢地位已是一人之下千萬人之上,讓她外嫁他人與其他女人共侍一夫?怎麼可能。
別說是公主,就是一般的貴族子女也是不願的!可惜,慕容世家早已衰敗,慕容芊芊和慕容紫陌根本沒得選擇,如果不出意外,她們當中必有一人會在一年後嫁給大京的王太子,這也是為何她二人年過十七仍未婚配。
而姬家七少姬長故的心上人,就是有丹國第一世家女之稱的万俟紫陌。姬長故本來已經巡查完畢在回都的路上了,結果聽說万俟紫陌從松城回都路過泉城,立刻又折了回來,正好遇到奉命迎接護衛公主回都的金吾大將軍項賀,自然是想著法子拉近關係。皇都的士族高門誰人不知如今皇帝身邊最得寵的兩位年輕權臣,一位是最八面玲瓏的鴻臚卿散騎常侍百里伶舟,而另一位就是這禁軍統領之一的金吾大將軍項賀!話說這兩位的確是人中之龍,才能出眾,但以這二人的家世背景,皇帝如此偏寵,不得不讓人感慨聖意難測。
因為項賀和百里伶舟不僅同出身於八大柱國,他們倆還在八年前同時嫁給了八大柱國中麒麟舍家的小家主舍脂!可偏偏這小家主自成婚之日起就行蹤不明,使得二人在舍家的地位十分尷尬,彼此的關係更是……據說兩人連場面上的客氣話都不曾說過……
但是不管如何,二人自入了舍家門后平步青雲了是顯而易見的,兩人的娘家也因此而受益。不過以姬家的權勢,姬長故倒不至於去巴結項賀,他借故與項賀親厚完全是因為這兩年万俟芊芊和万俟紫陌出宮經常是由項賀護衛,他與項賀搞好關係,以後也好近水台先得月。
雖然他知道万俟紫陌可能外嫁和親,但不到最後一刻,他都不想放棄。
「若是不便,那我主僕三人就不打攪公子了。」見姬長故吞吞吐吐,舍脂隨意地笑了笑,轉頭看向長發男完好無損的腿,問道:「還疼么?」
長發男輕輕搖搖頭,「我沒事,只是,怕是要拖累你了……」
一旁偷吃糕點的沙那羅瞪著一雙無辜純凈的大眼睛,瞅瞅長發男又瞅瞅舍脂,最後看向姬長故。
沙那羅可以發誓,她真的只是看看而已,沒別的意思,因為她壓根沒看明白怎麼回事。但是姬長故卻被她那無比純潔的一眼看得心虛不已。
你看,他的人弄傷了人家,自己還不問是非地跑來找茬,前腳剛說了願意補償人家,這會人家只不過要搭個便車他就想推搪……
「這、項兄,你看……」他可不想給項賀一個不負責任的印象。
項賀神態自然,大方地看了舍脂和長發男一眼,對姬長故說道:「公主明日即到泉城,此行回都若有藏小姐相伴,未嘗不是樂事。」
姬長故一聽項賀這麼說頓時鬆了口氣,感激地朝他點點頭,便彬彬有禮地邀請舍脂主僕三人到姬家莊園小住,不日啟程回都。
「啊!等等!」舍脂剛應了好,就轉身招呼拿著剪刀的走堂把剪刀給她。
「你頭髮太長了。」「咔嚓」一下,舍脂手起刀落將長發齊腰剪下。
長發男秀唇微張,反應不及,只得看著斷髮輕輕搖頭笑了笑。
一絲惋惜閃過姬、項二人的眼眸,他們進店時自然也看到了那人間難得幾回見的極品長發,不過兩人皆是見多識廣且修養了得,所以並沒有明顯的失態,但是這會兒看到舍脂如此乾脆地近乎殘忍的剪髮,不由得覺得這女子未免太過暴殄天物……
舍脂打量了一下自己的傑作,又掃了一眼滿地的殘炙,「那羅,取些銀兩給掌柜的……」
「啊?」沙那羅含著綠豆餅一愣,銀兩?銀兩不是在那個乞玉姑娘身上嗎?
「啊——是長故疏忽,怎可讓藏小姐破費,這店裡的一切損失由姬家商鋪負責。」姬長故忙道。
舍脂輕輕一笑,「那羅……」似乎仍是堅持自己出錢。
姬長故乾脆取出錢袋,走到櫃檯邊,將錢袋放到櫃檯上。聽聲響,錢袋還頗有分量。
「那羅……」舍脂卻並不看他,「拿上吃的,走。」
眾人剛踏出酒沒多遠,舍脂卻說落下了東西,讓眾人稍等,自己帶著沙那羅折了回去。不一會兒,她就回歸了大部隊,眾人不疑有他,只有長發男垂眸瞥瞥沙那羅的腰間,淺淺笑了笑。
酒館內,掌柜哭喪著臉數著錢袋裡少了一半的銀兩,心如刀割啊!原本他還感激那個姑奶奶提到賠銀子的事情讓他發了一筆橫財,可沒想到銀子他還沒稱清楚,那姑奶奶就跑了回來笑著「拿」走一半!一半啊!夠他把這店裡重新布置一次了!不過好歹還剩下一半……
「掌柜的,小赤就這麼走啦?」
「什麼小赤?咱店裡從來沒什麼小赤!去!一個個嘴巴都給我看緊點!誰敢給我瞎喳喳,我扣他的工錢!」掌柜吼道。那位姑奶奶臨走前可是說了——「今天的事,若是有人再問起,你應該知道怎麼回答?」
他能不知道嗎?那位姑奶奶說這句話的時候,眼睛可是看著他手上剩餘的銀子哪!一想到舍脂當時的神態,掌柜的忍不住打了個寒顫,要他的銀子?那就是要他的命啊!
其實倒也不是舍脂貪財,而是為了避免節外生枝,在與姬、項同行期間,她不打算再與雙鉞六人照面,弄些銀子在身上,行事總是方便些。所以她打從一開始說要沙那羅取銀子就是為了撈姬長故的口袋,否則,她舍脂何時會好心為他人做嫁衣?
借口被打劫行李包袱具失,舍脂三人直接拿著剛到手的銀子置辦了些衣物和常用的物什就跟著姬長故住進了姬家的常生庄。至於雙鉞六人的安排,在來泉城的一路上早已計劃妥帖,遇到項賀,只不過是讓她的計劃提前開始實施罷了,剩下的,就看她怎麼玩,老天又怎麼玩了!
泉城·常生庄
姬長故不愧有君子之名,待客十分周到,晚膳還特地備宴招待舍脂三人,但長發男到莊裡后就閉門不出,舍脂沒有多問,帶著沙那羅去赴了宴。姬長故應該是已經又派了人查了前因後果,確認此事的確是偶然,所以對舍脂的態度放鬆了許多,畢竟突然帶幾個陌生人和公主同行,他還是有些顧慮的。有項賀在,他雖然不必擔心心上人的安全,但若是出了什麼意外驚擾了佳人,那豈不是憾之甚矣?
用過膳后,舍脂親自拎了食盒去敲長發男的門,她對這個男人頗有點興趣。
「你此刻進來,或許會受到驚嚇。」長發男的聲音從房內幽幽地傳出,帶著一絲莫名的詭異。
「哦?你是變成了一個絕世美男還是變成了一個女子?」在她八歲之後,她就知道這世上已沒有什麼事能讓她再次受驚嚇。
長發男輕笑,開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