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9章 別離開我
蘇程沒有跟任何人說話，只是靜靜地坐下，他望了一眼窗外，正好此時，雨滴就開始敲打玻璃了。
「希月，她沒有被淋濕吧？」
課還沒開始，蘇程就跑出了課室。
他有一種會跟希月碰面的感覺，他不想這樣，沒有別的人，就蘇程一個人在這裡，思考著，想著自己如果能消失在這雨簾中就好了。
鈴響之後，蘇程回到了教室，桌子上，放著他的書包，在這種雨天下，拿著兩個書包，一定很辛苦。
放學之後，雨也還是下個不停，當然，蘇程沒有帶傘，就算帶了傘，他也不想回家，所以他，向著那個公園，跑了出去。
向著那個，小時候他們經常去玩的那個公園。
蘇程躲進了假山的那個隧道，獃獃地望著外面，很當然，沒有那個孩子會在這樣的雨天跑到這裡來玩耍，只剩下雨水拍打著假山的聲音，在回蕩著。
蘇程已經，沒有自信了，他心中已經沒有能讓他自豪的東西了，小時候因為害怕宏亮，而躲進房間里哭泣，而現在不就跟那個時候一模一樣么，最後都是因為他的怯懦而終結。
蘇程垂下頭，不跟任何人接觸，那是多麼讓人輕鬆的一件事，他了閉上眼睛，濕透的身體感到一陣溫暖，跟小時候一樣的味道，那是混凝土的味道，飄了過來。
…
一位小小的男孩子，和一位小小的女孩子，在這個下雨天，他們鑽到了這個隧道里，蹲坐了下來。
「嗚…嗚……」
「沒事的，別哭。」
小男孩用手絹幫她擦拭著頭髮，脫下上衣想讓她穿上，他很利落地照顧著這位小女孩，但是，女孩子卻用手推開了這份好意，這讓小男孩覺得，還真是吃力不討好。
「爸爸呢…?爸爸在哪裡?」
「希月的爸爸，已經不在了，他已經忘了希月了。」
「…騙人。」
「沒有騙你哦，宏亮叔叔是這麼說的。」
對於小男孩而言，這些也許是無意的言語，但這不知輕重的言語，卻在刺傷著小女孩，只剩下一個人了，這種現實感一下子向著那小小的身軀襲去。
「不要，我不要，不要去不認識的人那裡…」
「沒事的，不會去孤兒院的，跟我還有宏亮叔叔一起在那個家住吧，一定沒事的。」
「…嗚嗚…」
蘇程想起來了，這個宏亮叔叔曾經想把希月送進孤兒院，但是，要這樣的話，希月就太可憐了，所以他就帶著希月逃了出去。
當時的蘇程認為，只要請求宏亮叔叔的話，他就會讓希月在那個家裡住下來，就像自己一樣。
「我會好好珍惜希月你的，所以我們一起去求求他吧？」
「…不要，那個哥哥好可怕…」
「不可怕的哦，雖然他不溫柔。」
「…嗚…」
這位小男孩，他的命運一定是，從此刻開始，就被希月翻弄著了，這個命運，對於他來說，本應該是幸福的，即使是現在，蘇程也覺得是幸福的，本應該是這樣。
一股柔軟的香味在鼻孔中散開，讓蘇程清醒了過來，隧道里已經沒有小孩子，外面，殘酷的雨水依然拍打在地面上，然後，現在站在他旁邊的，是長大了的那位女孩子，她拿著傘，露出很擔心的表情，輕輕地，抱住了他的頭。
「希…希月…」
「父親呢……」
說到這裡，希月停了下來，她的身體也有點濕了。
「父親說，那傢伙就拜託你了。」
「……」
不知道希月還記得他們小時候，兩個人逃到這個隧道里的事情。
「回去吧？」希月說道。
衣服里吸滿了水，讓蘇程感覺身體很重，希月支撐著，他才總算能動了起來，希月在他的頭頂上撐開傘。
「…對不起。」
「嗯。」希月只應了一句，沒有附帶其他話語，蘇程抓著她的手，搖搖晃晃地朝家走去。
這個澡，花了很長很長的時間，經過了那麼久，再次感受到希月的氣息又四散而去了。
蘇程感覺有點累了，無論是自己的心情，還是希月的心意，都變模糊了。
情感、嫉妒，因為這些，他傷害了別人，所以，他將會受到報應吧，而希月也將會離他而去吧。
咚咚——
「蘇程?」
「嗯。」
蘇程回答得如此自然，連他自己都驚訝了，他打開門，讓她進來，這彷彿是他們兩人初夜的再現一般。
「沒感冒吧？」希月問道。
「沒事。」
「我…給你做飯吧？」
「我不餓。」
「這樣啊…」希月輕輕應了一聲，然後坐到了床上，跟蘇程並排，她的頭髮在蘇程的肩膀拂過，讓他感覺痒痒的。
那濕潤的眼瞳在看著蘇程，但現在即使是這份溫柔，也只讓他感到痛苦。
「希月…」
即使光線如此昏暗，蘇程也看得出湧上她臉蛋的血色，但是，現在這表情卻讓他很悲傷。
大顆大顆的淚珠從她的眼角滲出。
淚珠不斷滑過她的臉頰，蘇程怎麼擦也擦不掉，拚命地在自己腦海中尋找著話語，希月產生了一個很深很深的誤解，而且，這都是他的錯。
流淚的，不止是希月一個人，蘇程也感覺到了，淚水劃過臉頰的那種感覺了。
「雖然我是這樣的孩子…」蘇程不知道自己想說什麼，最想要傳達給她的言語，卻遠遠地飄走了。
「求求你…別離開我…」
蘇程所希望的，僅僅是如此而已。
「希望你能等到我長大的那一刻…等到我和你都長大的…那一刻…」
蘇程已經不能再離開她了，沒有希月的話，他恐怕連活下去的動力都沒有了，所以，他希望著，希月能陪伴他。
至少要到他能一個人活下去的那一刻，這是他的願望。
希月依然沉默地低著頭，在這個角度，蘇程看不清她的表情，長長的一段沉默，希月是已經討厭自己了么，正當他這麼想的時候，他終於聽到了希月的聲音。
蘇程聽不清，所以把臉靠了過去。
「…希月?」
「…你在，說什麼啊…?」
那語氣的強烈讓蘇程吃了一驚，這時希月抬起了頭說道:「蘇程你都在說些什麼!?」
希月只是這樣抽泣著，淚流滿面，向他發泄著怒火。
「為什麼每次每次，你都這樣一個人想這些啊…?為什麼，你不來問問我啊…」
「希、希月…」
大顆大顆的淚珠依然不斷從希月眼角滲出，劃過臉頰，落在地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