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聶飛白
「咕咕!」
灰色的鴿子從高空中往下低空滑行,飛過熱烈叫賣著的集市,飛過路上緊密有序的馬車人群,一路飛至某茶樓二樓的窗邊,落在了一隻白皙的手上,被那纖長的手指靈巧地摘下了它腳腕上捆著的信紙。
說書人拍著桌子,朗聲道:「要說這當朝已隕的華貴妃,當真是一個絕代美人,用言語也形容不出來的天上絕色,曾與當今帝君相處數月,帝君就此整個心都系在了這位美人身上。美人善醫理,懂政事,冒著後宮不可參政的危險替帝君出謀劃策,讓東南發生的洪災解決在半個月之內,可惜紅顏薄命,早早的死於一場突起的宮難中。」
有人嗤笑道:「華妃?帝君是給她追封了貴妃之位,可等帝后一上位就翻出了這件事,直接逼著帝君把華妃的追封給廢了。」
說書人豎起食指放在唇邊,低聲神秘道:「可你知道不,華妃還活著。」
『嘩啦』
白衣男子手腕微頓,茶水傾倒出些許,他旁邊的侍從忽然拔劍,劍指說書人,「凈說些胡言亂語的事情。」
說書人垂眸看著脖頸上帶著寒芒的劍刃,悄悄退了幾步,眸中絲毫沒有慌亂,訕笑道:「這怎麼能是胡言亂語呢,我說的可都是實話。」
白衣男子微抬手,侍從持劍往前一刺,被說書人微微後仰躲過,用指尖推出來的長條鐵片擋住了劍刃。
「何必呢?你的侍衛又殺不了我。」
說書人語氣溫柔,眼神繾綣,像是在述說一場情意綿綿的話語。
白衣男子起身,一個人忽從暗處出現,為他披上了樣式精美的狐裘,他道:「不為殺你,只為抓你。」
說書人目光微掃一圈周圍,低笑道:「慕容連景,身為帝君,連一個自己喜歡的女人都護不住!有臉說自己是個男人嗎?」
慕容連景攏了攏狐裘,鳳眸漠然地看著說書人,彷彿看待一個死人一樣,他改變了主意,淡淡道:「殺了。」
東虹揮劍的速度猶如殘影,說書人臉色微變,還沒等他繼續往外走,茶樓周圍又有人冒出,手持兵刃,刃尖所指的目標都是他。
當帝君這兩個字被說書人喊出來的時候,察覺到不對勁的人已經悄悄退開了,這座茶樓里,幾乎只剩下帝君的人和說書人。
灰鴿子在纖長白皙的手指撫摸中抖了抖翅膀,渾然不覺裡頭兵器相撞的清脆聲音代表著什麼意義,帶著腳腕上關好的信筒,飛出了窗外。
唐與言神色平淡地伸手關上窗,彷彿將滿室的戰戈關在了裡頭,她袖中的摺扇滑落至手中,手腕微甩,摺扇『唰』的一聲打開。
戰局沒有因為這突兀的聲音所停止,就連慕容連景也只不過是微微側頭,看向二樓站在欄杆旁被陰影遮蓋了臉龐的黑衣男子。
唐與言刻意壓低了聲音,將聲線偽裝起來,懶懶笑道:「帝君啊,你要抓人,毀了哪裡,可得給我這茶樓賠錢呢。」
慕容連景問道:「你是茶樓主人?」
唐與言低笑,「自然不是,不過茶樓主人把這樓交給我看管,我總不能讓它毀了吧?」
慕容連景背後說書人堪堪躲過數劍,髮絲被劍刃割斷幾縷,他破口大罵,完全沒有剛剛那一派溫情的模樣,「那小兔崽子說好要來給我搭把手,結果派你這個小白臉過來,難不成想袖手旁觀?」
慕容連景聞言,只是做了個手勢,二樓隱秘處就有人持劍閃向唐與言,根本不給她說話的機會,就連說書人那邊的攻勢也加快了許多,惹的對方低低咒罵著茶樓主人不守諾。
唐與言手腕微轉,身子側了側,用特殊材質製作而成的摺扇如鐵一樣與劍刃碰撞,發出清脆響聲。
光線轉折間,慕容連景忽然看到她身穿黑衣袖口翻飛時,裡頭用銀線所繡的精緻蘭花紋,又示意手下停止攻擊唐與言。
身著黑衣,衣上用銀線綉著蘭花紋,以摺扇為兵器,這幾樣信息一對,慕容連景立刻明白了眼前這個人不會主動動手,索性停了攻擊。
「毒聖可要插手這件事?」
他說這話的時候,並沒有刻意施壓,卻連寬大的狐裘也攏不住他身上散發的氣勢。這是帝君之威,是天底下最尊貴的人才能擁有的氣勢。
唐與言餘光掃到退去的人,摺扇遮面笑著,「當然不,別人答應他的事情,又不是我答應的。」
說書人想要遷怒唐與言,念及毒聖這個名字所代表的含義,還是將差點冒出喉嚨的話音咽了下去,轉口道:「毒聖,那個小兔崽子到底去哪了?」
他身手很強,現在距離開打已經過去了三分鐘,卻還能在這麼多帝君侍衛的聯合攻擊下保證自己不受致命傷,等待著輕功極好的茶樓主人,掩護他退去。
唐與言道:「他那個浪蕩子,你猜他去哪了?不如說說華妃為什麼還活著?我也很好奇帝君是為了什麼不惜暴露身份也要抓你的。」
她展開的繪著水墨山水畫的摺扇擋住了半面,露出一雙令慕容連景為之一怔的眼眸,那一雙冷艷清透的眼眸中淌著粼粼水光,彷彿初冬時節,霜雪臨江,江水泛泛,覆雪消融之景。
這一幕似乎似曾相識,慕容連景這樣想著,卻聽見說書人痛斥茶樓主人見色忘義,然後用著他那粗俗的言語極快的辱罵著。其用詞連作為帝君近侍的東虹都有些聽不下去了,手上的劍跟其他人一樣不由自主的隨著那些言語一頓一頓的,被說書人抓住契機,直接翻出包圍圈,一躍上了二樓。
「毒聖,好奇心太大可不是什麼好事。」
說書人剛捏著長條鐵片貼過來威脅性的說了一句話,就匆忙躲開唐與言揮扇,踢破窗戶直接跑了。
東虹懊惱,正要去追,卻聽見自己主子道:「不用追了,留下一袋銀子作為賠償,我們走。」
「是。」
東虹連忙從行囊里取出一袋銀兩,左右看了看,放在了唯一完好的桌上,跟著慕容連景離開。
唐與言饒有興緻的看著他們離開,收起摺扇,直接翻身跳下樓,將那一袋銀子收入囊中,然後倚靠在桌邊,等著人回來。
沒過多久,茶樓主人聶飛白,終於回來了,帶著滿身脂粉香氣和一個人形掛件回來的。
之前落荒而逃的說書人此刻就掛在聶飛白身上,整張臉上一點之前怒罵聶飛白的兇狠氣沒了,儘是生無可戀。
唐與言問道:「他這是怎麼了?」
聶飛白答道:「跟我比試的時候輸了,就這樣了。」
唐與言哦了一聲,「他是誰?」
聶飛白扭頭看了眼什麼都不想理會的宋煜,介紹道:「我師兄,宋煜。」
唐與言:「……」
這是竟然你師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