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一起生活吧

因為心中猛然浮現的想法，艾倫愣在了原地。

偶然從下方經過的路人，紛紛對這個手裡拿著裙子，站在陽台上發愣的男人投以奇怪的視線。

然而艾倫根本無暇理會路人的想法，他正忙著將最近遇到的可疑的事情一件件拼湊起來。

所謂的可疑的事情，當然是指是存在於艾莉身上的疑點。

首先是紅色的瞳眸。艾莉的這個特徵起初艾倫並沒有放在心上，但仔細想想，似乎根本沒有哪種人類的眼睛是紅色的。

通常來說，紅色的眼睛只有猛獸才有，就比如說兔子，雖然長有紅眼睛的兔子看起來很可愛很溫順，但生活在野外的兔子實際上很兇，攻擊性很強，經常有人因為想要逗弄野兔而被咬傷。

然後是害怕陽光。艾倫一開始是覺得艾莉怕熱，但就算再怎麼怕熱也不至於一點陽光都不敢沾，而且艾莉的表現也不像是擔心皮膚被晒黑的樣子。

所以艾莉並非怕熱，而是單純地害怕陽光，有什麼生物會害怕陽光呢？

再來是操控物體的能力，艾倫已經能夠確定花盆的掉落是人為的了，這個世界的人類通過學習魔法，倒也能夠掌握隔空操控物體的能力，但艾莉年紀那麼小，而且還居無定所四處流浪，根本不具備靜下心來研習魔法的條件。

除非，那種能力是天生的。

最後還有沒有體味、嗜睡等等，雖然把這些特徵單獨拿開都會讓人有種「這哪裡可疑了，我也一樣啊」的想法，但將所有這些疑點組合起來，答案就呼之欲出了。

雖然曾經的知識在這個世界能通用到哪種程度還是未知，但應該不會有太大的偏差。艾倫通過反覆進行一些提問，總算是得出了「說不定就是這個」的答案。

吸血鬼。

但還有疑點。

「不同於電影，現實中吸血鬼的外貌會更加噁心才對……還是說，這是這個世界獨有的吸血鬼么？而且吸血鬼不是以吸血為生嗎，但艾莉卻喜歡喝可樂，也能吃人類的食物，所以也有可能只有艾莉是特別的嗎？」

艾倫冷靜到不可思議地小聲自言自語起來，明明在得知這種事情后，就算會驚愕得大喊「媽耶，我竟然養了只吸血鬼！」也不奇怪才對。

為什麼會這樣呢？

艾倫無瑕去思考這種無關緊要的問題，他現在想做的事情只有一件，那就是向艾莉確認這件事。

連衣服也顧不得收了，艾倫回到卧室，然後來到艾莉的房間前，房間的門正緊閉著，裡面沒有任何聲音。

「艾莉，睡了嗎？」

艾倫敲了敲門，無人回應，他稍稍猶豫後轉動門把，門沒上鎖，從微微開啟的隙縫可以窺見一片黑暗，連一點聲響都聽不見。

艾倫下定決心，走進室內，裡面沒燈光，因為某種顧慮他也沒有開燈。這個漆黑的房間里現在只有艾倫，以及可能會是吸血鬼的艾莉。

「我是艾倫，艾莉，你睡了嗎？」

艾倫對著黑暗呼喊，但仍然沒人回答。

會不會睡著了？

艾倫稍稍提高了音量再叫一次，但還是沒人回答，他深吸一口氣，做好心理準備，正要往前走時——

「——哇。」

突然有人出聲，艾倫低頭一看，面前浮現一張人臉。

「我靠！」

艾倫嚇得叫出了髒字，肩膀重重一顫，雙腿無意識地往後退，想要與出現的臉孔拉開距離，咚的一聲，背部撞上了牆壁，艾倫就這樣順勢癱軟在地上。

「反應真不錯。」

面前的臉孔說話了，是一身睡衣的艾莉，正面無表情地望著淚眼汪汪的艾倫。

「膽小鬼，這就哭了。」

她拿出一塊手帕，按在艾倫臉上，然後用力擦拭。動作與其說是粗魯，應該說是沒做過這種事，艾倫其實覺得蠻痛的。

手帕離開了臉，鼻涕拖出一座橋。

「……沾到鼻涕了……打擊。」

聽到艾莉明確受到打擊的語氣，艾倫露出不知該做何反應的表情，所以他翻翻自己的口袋，找到一張紙巾拆毀了鼻涕橋，然後拿過手帕，「我會幫你洗乾淨。」

「嗯。」艾莉點點頭，接著問道，「艾倫來這裡做什麼……偷窺？」

「才不是！」

「那要做什麼？」

「呃，就是，那個……呃。」

艾倫變得結巴起來，因為他不知道說下去會有什麼結果，但為了確認真相，這是非說不可的事，所以他趕走心中的懦弱，深吸一口氣問道：「艾莉，你不是人類吧？」

艾莉的表情一瞬間變了，雖然看起來還是面無表情，但艾倫感覺得到，她散發出來的氣氛變了。

「嗯，我不是。」

傳來一道小小的回應。

本以為艾莉會辯解，沒想到她竟然坦率地承認了，艾倫以意外的眼神望過去，眼睛不由得睜大了。

艾莉正在哭。

不，並非真的在落淚，艾莉的臉上就跟往常一樣沒有任何錶情，不過艾倫卻有種感覺，她正在哭。

這個突如其來的狀況讓艾倫有點慌張，他沒有應對這種狀況的經驗，該怎麼辦才好？

「每次都是這樣，好不容易開始習慣，想要好好珍惜，卻發現只是個夢……每次都是這樣……」

艾莉似乎在嘟嘟囔囔地說著什麼，聲音微弱到彷彿在喃喃自語。

莫名其妙的話語，艾倫完全聽不懂。

貿然拆穿艾莉身份這張牌或許打錯了，艾倫感到有些後悔，想要採取補救措施，拚命向她解釋：

「艾莉，你千萬不要誤會，我今天來不是要趕你走，我只是想更了解你，你能明白嗎？」

說完，他伸出代表善意的手。

艾莉看了眼伸到面前的手，彷彿膽怯般不敢伸手，只是低下頭去，小聲地喃喃：

「我相信艾倫，不過，沒問題嗎？」

「什、什麼沒問題？」

「呆在你身邊，沒問題嗎？」艾莉低頭看著自己小小的手掌，「會妨礙到你……」

「才不會那樣！」

艾倫大聲否定，艾莉的表情抽動了一下，他直覺到這是一個袒露心意的機會，於是深吸一口氣，說出埋藏心中已久的話。

「艾莉，一起……是的，一起生活下去吧。」

說完，艾倫將手伸出更遠，停在艾莉的面前。

艾莉愣了一下，她抬起手，然後又放下，就這樣猶豫了好幾次，終於握住了艾倫伸出的手。

好涼的手，艾倫倒吸一口氣。

那隻手沒有小孩特有的熱呼呼體溫，但他沒有鬆開。

「謝謝……艾倫……我……」

艾莉的手微微顫動著。雖然吸血鬼實在沒有流淚的功能，不過在艾倫看來，她在無聲無淚地嗚咽著。

不過被那麼感謝也不好辦，畢竟艾倫自己也是另有用心的，現在的他什麼都沒有了，留下艾莉只是為了不那麼寂寞。

有時會覺得，這個少女和自己有些地方很像。但是看到剛剛艾莉展現出的寂寞之情，和自己所抱持的感情並不僅僅只是相似而已，根本是完全一樣的。

艾倫單膝跪地，與艾莉視線相對，溫柔地對她說：「來做個約定吧，艾莉，我絕對不會隨便丟下你一個人的。」

可以看出艾莉的臉上出現各樣的情緒，也或許只是幻覺，但艾倫相信自己看到了。

「真的可以嗎？」

「當然，就像剛剛說過的，一起生活吧。」

「可是……我不是人類，是吸血鬼。」

「那又怎樣？曾經的我也是家裡的吸血鬼，又怎麼有資格嫌棄你呢？」

「艾倫是吸血鬼？」

面對少女的詢問，艾倫回憶起了自己的過去，苦笑著點點頭。

「算是吧。」

沉默降臨，艾莉深深地低下頭，然後不斷地重複「原來這不是夢」這句話。

「艾莉，能抬起頭來嗎？」

艾倫拿出一枚硬幣，給一直說了三遍才終於抬起頭來的艾莉看。

「生活中，總會有意見不合的時候吧，那個時候就這樣。」艾倫用手指彈起硬幣，讓它落在手掌上，「用硬幣的正面反面來決定通過誰的意見，你覺得怎麼樣？」

「嗯。」艾莉點了點頭。

「好，那麼就這樣說定了。」艾倫站起身，沖少女露出溫柔的笑容，「那你快睡吧，明天還要努力工作哦。」

「嗯！」艾莉再次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