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3章 知禍難明

蠻荒，疫沼下，古墓里的恐怖已經被抹去，姜族人的蘇醒，讓這裡不再冷清，人來人往間，都在進行著採桑養蠶的事情，像是真的回到了千年以前，過著那種平靜安和的田園生活。

「爹，娘！你們看，這是我今天跟王姐她們出去換來的衣服，好看么？」傍晚，一個少女，穿著新衣，圍繞在一對夫婦前，開心的炫耀著，「這衣服，可舒服了！」

「我看看！」婦人停下手裡的活，上下打量著少女的衣服，摸著布料，說道，「還真是不錯，這布料，跟以前比確實好了很多！」

「那是！」少女昂著頭，歡喜著，「剛開始那人還不願意呢，後來我一拿出咱們的綢緞，他立馬就同意了，而且還說要跟咱們合作，希望咱們能長期的提供綢緞給他！」

「咱們姜族養蠶制綢幾千年，在工藝上自然要比外界的人強上很多！」一個中年男人也湊上前，一邊摸著布料一邊點頭笑道，「那老闆倒是個行家，挺識貨的！」

少女眼珠轉了轉，灰色的瞳孔下，顯現出迷人的微笑，驚喜道：「爹，娘，那明天我再出去一趟，跟那位老闆說說！」

「好！」男人點了點頭，顯得很贊成。

「不行！」一個聲音從屋內傳出，就見一名老者，手持禪杖，走了出來，雖模樣蒼老，但面露紅光，精氣十足，渾身散發著強大的氣息。

「爺爺！父親！」少女和夫婦的慌忙上前，道出了老者的身份。

「最近不要在出去了！」老者很嚴厲，一副命令的口吻，根本不給別人反駁的機會。

「爺爺....」少女噘著嘴，有些不甘，但卻也不敢出言反駁。

「爺爺是為了你好！」老者面容稍緩，說道，「自從那個男人來了以後，族主就閉關了，對外界的態度始終沒有明朗，這個時候若有太多接觸，就會被抓住把柄，到時候怪罪下來，我也保不住你！」

「以前可以，怎麼現在就不行！」少女依然不依不饒，顯然非常嚮往外面的世界。

「千年都熬過來了，不在乎多等這一刻吧！」老者臉色凝重，嘆息道，「今日我們幾個長老在一起推演，雖然沒有結論，但都有一種危機降臨的感覺，看來要不了多久，這天地就會有大變化了！」

「大變化？」中年男人臉色大變，忍不住追問道，「父親，那究竟是什麼？」

老者不語，右手掐著食指，推演了片刻，抬起頭看著昏暗的天色，無奈的搖頭。

巫神墓，神壇上空，銀芒劃過，如夜空中的流星，帶著優美的色彩，或許是太過急切，又是在全力的追尋，在銀芒劃過的片刻，又一股幽冥的光芒，在暗夜下，悄悄的跟隨著。

墓下，禁靈台，枯骨斜靠，古鐘掩去，像是什麼都沒有發生過，這裡的一切又恢復成原來的樣子，唯獨在那靈台的正前方，多了一張骨床，骨床上躺著一個美麗的女子。

「這是我的身體！！真的可以么？」姜愛琴身體虛淡，沒有肉身的靈魂，顯然是無法長存的，看著骨床上那個熟悉的軀體，內心充滿了掙扎。

「姐，這可是你唯一的機會啊！」姜離生有些激動，勸解道，「只要和這個身體融合，你就再也不用為自己生死擔憂了！爹娘要是知道你活下來，九泉之下也能安息了！」

「可是無罪之前說過，這樣會誘發可怕的事情！」姜愛琴仍在掙扎，反問道，「弟弟，究竟會發生什麼，你可不可以告訴我？」

「都是些陳年舊事不提也罷，你就是太聽他的話了！所以爹娘死的時候你都沒來得及看上一眼！」姜離生眼中流露出憎恨，指著床上的身體說道，「姐，你想想，這本就是你的肉身，咱們拿回自己的軀體，又能有什麼錯呢？」

「可是......」看著自己的肉身，姜愛琴有些鬆動，但仍然沒有行動，反而搖頭道，「不行，還是等無罪在的時候.......」

「姐！」姜離生右手忽然散發幽光，與虛幻間強行攥住了愛琴的手掌，同時另一隻手也伸向了骨床上的軀體。

「不行...離生...啊！！！」肉身與靈魂相合，讓愛琴很痛苦，額頭上湧現出蒼白的光，腦海里也出現了一些恐怖的畫面。

忽然，虛空中，一道銀光閃過，就見一隻手，拖拽著離生，帶動愛琴，甩了出去，打斷了這場融合。

「無..無罪！」愛琴爬在地上，變得非常虛弱，「不..不管離生的事，是..是我.....」

姜無罪凝神，一股靈力打入她體內，這才讓她不那麼虛淡。

「你想讓我姐一輩子都這樣么？」姜離生大聲質問道，「這就是你愛她的方式么？你想，我還不願意呢！」

姜無罪不語，認真的看著骨床上的軀體，就見那白凈的皮膚，竟開始蠕動，飛出了一隻瘦小的蚊蟲，撲騰著翅膀飛出。

「哼！」姜無罪冷哼，銀光劃過，那蚊蟲被斬滅，化成齏粉，消散在虛空中。

「你好大膽子！」姜無罪很憤怒，厲聲說道，「真以為我不會殺你么？」

「你那就來呀！」離生很硬氣，捂著胸口喊道，「我不像你，做事畏首畏尾，我為了我姐，沒什麼不敢做的！」

姜無罪眯著眼睛，殺氣宛如實質般呈現，讓禁靈台的氣息瞬間壓抑到了極致，這就是巫神之怒，沒有誰能單獨對抗。

「砰！」一聲巨響，沒見有什麼動作，就看見姜離生被一股力量崩飛，撞擊在牆壁，噴出一口鮮血。

反觀姜無罪，軀體如霧氣般消散，下一刻人已經出現在離生眼前，單手掐住他的脖子，毫無反抗的提了起來。

「我殺你如捏死一隻螞蟻般簡單，還敢在我面前放肆？」姜無罪冷哼，眼中的殺意更勝了。

「不.....」愛琴尖叫，情緒激動的她，魂體呈現殷紅，顯得有些可怖，但依然哀求道，「無罪，這件事全是我的錯，你放過離生好么？」

姜無罪皺起眉頭，又打出一股靈力，幫其穩固，說道：「你就是太寵著他了，以前是這樣，現在還是，你知不知道剛才他險些讓你闖下大禍！」

「我知道！」愛琴點頭，看著痛苦的弟弟，說道，「這次你饒過他，我保證不會在來這裡了！」

看著她擔心的樣子，姜無罪很無奈，知道她只是在權宜，這裡面的恐怖，只有經歷過的人才能明白，就比如眼下這個正被自己掌控生死的姜離生，知禍難明，往往是最可怕的，這也是讓自己如此憤怒的地方。

「離生！」姜無罪收斂著殺氣，但手上的力道依然很重，冷冷的說道，「能活著就是一種幸運，你不要逼我在把你封印！」

被掐住脖子，離生無法言語，但眼裡的恨意卻絲毫不減，或許真如他所說的那樣，對自己的生死並不太在意。

終究是擰不過愛琴的懇求，姜無罪猶豫了，他的手漸漸放鬆，可就在這時，一團黑霧忽然在虛空中乍現，穩穩的纏繞在他身上。

「連自己的女人都保護不了，還做什麼巫神！」一個陰森的聲音從黑霧中傳出，「被自己女人這樣哀求，不覺得可悲么？」

「你.....」姜無罪臉色大變，渾身銀光大盛，奮力的掙扎，奈何對方的實力不可估量，兩股力量碰撞，硬生生將他們逼到牆角。

「七成的功力？還沒有身體，你膽子很大呀！」黑霧漸漸化實，變成一個與姜無罪一模一樣的人，唯一不同的就是他一身黑袍，彰顯出無盡的煞氣。

「你少管閑事！」姜無罪怒斥，運功掙扎，奈何被此人牢牢的抱住，一時間根本無法動彈。

「你這樣，不怕被我吞噬么？」黑袍人冷笑著，「沒有軀體，七成的功力，對我來說可是很大的誘惑！」

「你不妨試試看！」姜無罪冷聲道，「缺少金羽的你，也不過是與我相當，若是我不計代價，你活的了么？」

「不及代價，哈哈！」黑袍人大笑，搖頭道，「三千年前你沒這麼做，三千年後你覺得還會有機會么？」

姜無罪並未吭聲，遠處的愛琴和離生都獃獃的看著這兩個一模一樣的人，尤其是離生，眼中充滿了異彩。

「我只是可憐你！」黑袍人嘲弄道，「自己愛的人，日日躲避，看得見卻摸不到！自己恨的人呢，日日相處，摸得到卻又殺不死！想來真是可悲啊！」

「你住口！」姜無罪怒喝，強大的力量以自身為中心蔓延，形成一股爆炸，將兩個人吞沒。

「沒用的！你會的我都會！」硝煙散去，黑袍人依舊牢牢的禁錮姜無罪，幽森的目光盯上了姜離生，緩緩的說道，「我倒覺得離生沒有錯，他只是想復活自己的親姐姐，這對你來說，至少可以滿足對的愛琴的思念，從此以後時時相伴，再也不需要壓抑了！」

此話一出，姜離生頓時反應過來，如今姜無罪被牽制，在也沒人能阻止他們了。

「姐，快.....」離生催促著。

「可.可是.....！」愛琴望著姜無罪，雖然很想，但還是果斷的搖頭。

「我來幫你！」離生施法，欲強行控制姐姐，但這一次愛琴有了準備，一早就後退了。

「姐，我不會害你的！」姜離生急了，如果愛琴自己不願意，這法術施展起來確是有點困難。

「琴......」黑袍人望著姜愛琴，眼裡也充滿了情感，勸解道，「那本就是你的軀體，你不是一直想真正的復活么？總靠著別人的力量支撐，終究不能長久！沒有未來可言！」

姜愛琴猶豫了，雖然內心充滿了渴望，但對姜無罪也有著強烈的信任，如今兩者相衝，讓她不知該如何是好。

「別...別聽他的！」姜無罪大喊，「那身體是災禍的根源，擁有她你將萬劫不復，琴，你相信我，我一定有辦法讓你活下去的！」

愛琴點了點頭，姜無罪的話讓她又後退了幾步，顯然是已經有了決定。

「離生，還不快幫你姐做個決定！」黑袍人大喊，這件事愛琴才之主導，如果她自己不願意，那這事情就不那麼簡單了。

巫芒縱橫，離生施展身法，向著愛琴衝去，這個機會太難得了，縱使事後姐姐會怨恨自己，他也無悔。

「不！」愛琴尖叫，她奮力掙扎，魂體泛出殷紅，如烈焰版蒸騰，形成一股不弱於姜離生的實力。

「這....」離生呆住了，印象中，姐姐的實力絕沒有這麼強大，可事實擺在眼前，讓他不得不停下腳步。

力量雖然強大，可愛琴似乎並沒有察覺，好在她也未用這力量攻擊，反而借著這個機會，施展遁法，遠行離去。

「姐！」姜離生大喝，緊隨著姐姐，也消失了蹤跡。

轉眼間，禁靈台就只剩下兩個互相糾纏的身影了。

「那力量竟然還在！」黑袍人驚詫，自語道，「這怎麼可能，三千年了，這麼長的時間，還磨滅不了它么？」

「你知道就好！」趁著黑袍人分心，姜無罪掙扎脫離了束縛，望著骨床上的軀體，冷冷的說道，「千年不腐，你以為那麼容易么？這軀體就是一切罪惡的根源！」

「那你還留著？」黑袍人反問。

「是啊？我為什麼要留著？」姜無罪睜大眼睛，雖未回應，但這兩個人心中顯然都有一個答案。

「我從未想過要對付你！」姜無罪面色複雜，盯著黑袍人說道，「你我畢竟同源，雖處事風格不同，但卻有著共同的執念！若然有一天我失敗了，那至少還會有你！」

「呵呵！是么？那你可就太高估我了！」黑袍人冷笑，「因為這個世界上只能有一個巫神，看看現在的我們，空有一身力量，卻無法改變自己的命運，可悲啊，可憐啊！」

姜無罪沉默了，良久后，他轉過身，幽幽的說道：「你不用太心急，總有一天，你會主宰這一切的！」

「哼！」黑袍人冷哼，不在答話，重新化成黑霧，消失在原地。

望著骨床上熟悉的女子，姜無罪面帶柔情，輕輕的撫摸了一下她的面龐，隨即也化成銀光，消失了蹤跡。

自此，禁靈台總算恢復了安靜，可是沒過多久，一團幽光飄來，幻化成一名老者，手持著禪杖，撫摸著參白的山羊鬍，一步步的向著靈台走來。

看著骨床上的女屍，老者的眼中有幽光閃爍，他在觀察每一個細節，最後搖頭，笑了笑，自語道：「一體兩識，這才是世間最複雜的情感，可惜啊可惜，兩個這般聰明的靈魂，沒一個能逃脫的！」

老者移開目光，看向靈台旁的枯骨，眼中閃爍出興奮的光芒，喊道：「原來你在這啊！」

枯骨閃爍幽光，這一次出奇的沒有血肉重生，它站起身，向著老者走來，最後與老者融為了一體。

沒有動靜，也沒有強大的力量波動，就像是一個人取回一件原本屬於自己的東西一樣，非常的平靜。

老者粘動著手指，一番推演下，他露出苦笑，嘆聲道：「想不到那小子已經能成長到了這一步，真是後生可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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