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一個機會
「父親,如今整個皇城風起雲動,您要不要去見一下太子。」昏暗的書房中,一個依著華貴的中年男子看著對面的老者道。
老者沉默許久,開口道:「我已經老了,沒什麼用了,陛下身體怎麼樣?」
「陛下已經兩月不曾臨朝,何大人和國舅前日想進宮看望陛下,都被攔下來了。」中年男子凝重道。
「聽說今天祭天的時候項貞被雷劈了?」老者開口道。
中年男子點點頭。
「太子終究還是不打算放過項淵啊。」老者搖頭嘆道。
「父親何出此言?」中年有些不解道。
「太子因何祭天?」老者反問道。
「陛下病重,西北異族入侵,太子此次祭天,自是祈求陛下龍體康復,項淵能抵禦異族入侵。」
「祭天乃是皇族大事,一向都是由陛下親自舉行,如今陛下病重,那也應該是太子來舉行,如此方才名正言順,叫一個乳臭未乾的孩童是何道理?」
「我聽楊大人他們說是因為這次異族來勢洶洶,聚集了三十萬兵馬,和以前的小打小鬧可不一樣,項淵坐鎮西北,所以才由他的兒子來祭天。」
「那為什麼會被雷劈?泰安壇可是建都的時候,陛下親至登上雲浮山請來仙師所建,怎麼可能會被雷劈。」
「啊,父親,你是說項貞祭天,有違天理人倫,所以才會被雷劈嗎?」
「糊塗,我怎麼生了你這麼個兒子,也不知道我死了以後,你要怎麼辦。」老者氣的咳嗽幾聲,呵斥道。
「兒子愚鈍,請父親明示。」
「如果我所料不差,陛下此時只怕已經龍御歸天了。」老者淡淡的一句話,卻讓中年面色大變,駭然道:「怎麼可能?」
「這些年異族一直在騷擾邊境,始終是陛下的心腹之患,多虧了能征善戰的項淵坐鎮西北,保的西北十餘年的安寧,可惜啊,手握重兵的項淵是太子不能容忍的,這些年明裡暗裡有多少人提過要改換項淵的封地,其實就是為了消除項淵的兵權,可我朝建國不久,地理位置又特殊,東西臨海,北方是難於逾越的冰寒之地,只有西北連通整個大陸,西北邊境的兵力佔了我朝總兵力的七成之多。」
「陛下心裡雖然明白這些人的擔憂,也知道這些都是太子的意思,可除了自己的兒子,陛下又敢相信誰來坐鎮西北,所以一直難以決斷,事情一拖再拖,就成了現在這個樣子,如今西北異族聽聞陛下病重,大舉入侵,這讓太子頓時陷入兩難之境,此時要是強行收回項淵兵權,弄不好要摧毀皇朝根基,可是要不收回項淵兵權,等項淵擊退異族,沒有陛下坐鎮,太子想要收回兵權只怕就更難了。」
「這些我都知道,可這和這次祭天有什麼關係?」
「祭天之事可大可小,就看怎麼說了,項淵兒子祭天的時候被雷劈,將來項淵做出什麼大逆不道的事情也就有說法了。」
中年男子聞言這才恍然,同時又有些驚慌道:「父親,您是項淵的老部下,您說太子會不會?」
「不好說,都說了祭天的事可大可小,等這次異族入侵之事塵埃落定,一切就見分曉了,你也不用太擔心,我當初之所以不讓你涉足軍界,去了國子監,就是為了規避皇儲之爭,這種時候你就老老實實的待著就好,那也別去,此地無銀三百兩,千萬別學人家,你不是那塊料。」
「兒子明白了。」
……
三天過後,一匹快馬奔入皇城,很快,一道喜訊從宮中傳來,西北平原上,兩軍相遇,項淵大敗異族。
僅一天後,整個皇城還沉侵在喜悅之中,積雪未化,皇宮深處卻忽然傳來一聲驚叫,「皇上駕崩了」,尖細的聲音帶著一絲顫抖。
皇宮內,一道道人影低頭急速奔走,一匹匹快馬飛奔出宮。
又是三天過去,整個皇城消息紛飛。
「太子繼位,國號繼元。」
「西北王項淵借奔喪之名,舉兵造反。」
「神威將軍楊傑於連嶺道口擊破項淵所部,項淵戰死。」
一個個消息來得太快,讓不權貴驚詫不已,不過總算,如果項淵戰死,那這一切應該平息下來了吧。
這夜,明亮的大殿之中,身著龍袍的項尚端坐案前,看著眼前堆積如山的奏疏,冷峻的目光中閃過一絲疲憊,放下手中的奏疏,筆直的身軀微微一弓,靠在椅子上,伸手揉了揉眉心,「什麼時辰了?」
等了片刻,殿外沒有回應,項尚心中微微不喜,「這幫偷懶的奴才。」
「來人啊。」加大音量,項尚再次喊了一句。
還是沒有任何回應,殿中只見燭火搖曳,項尚心中升起一絲不妙,剛剛站起身,也就是一眨眼的功夫,項尚卻發現自己面前站著一個中年男子,此人面白如玉,濃眉寬唇,身著一身綉著古怪花紋的白衣,腰間掛著一個白色玉牌,雙手附后,就這樣靜靜看著項尚。
「你是誰?」項尚眉頭一皺。
「我是誰不重要,我只想知道項貞是不是你的兒子?」中年男子淡淡道。
項尚心中咯噔一下,能問出這句話,難道這個竟是來至雲浮山,當下臉色一緩,上前幾步,竟是欠身行了一禮道:「您是雲浮山的仙長?」
「雲浮山,呵,就當是吧,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男子繼續道。
「您說的是雲浮山上的項貞嗎?那的確是我的兒子。」
「那就對了,有人舉報,你兒子涉嫌冒名頂替,眼下已經被仙察院收押,念在其年幼無知,過段時間就會將他送回來。」
項尚面色大變,開口道:「仙長,這怎麼可能,會不會弄錯了。」
「呵呵,你是在質疑我,實話告訴你,雲浮山的長老莫言因為此時已被剔除靈脈,算了,和你說這些你也不知道,直接告訴你結果吧。」
「經查,雲浮山於三年前攜正道殿接引令牌,送弟子項貞入仙察院求學,三月前有人舉報,項貞冒名頂替,真名項雲,出生北州玄武帝國,是玄武帝國開國之君項龍嫡孫,經正道殿核實,舉報真實,責令仙察院開除項貞,相關人等,著重從嚴處理,以示公正。」
項尚霎時間面色慘白,腦中不禁回想起當時雲浮山莫言和自己說的話。
「你可想好了,項雲雖也身負靈根,可和項貞比起來還是差了很多,這事一旦被發現,你項家可就是國破家亡的下場。」
「一切都拜託仙師費心了,小兒若有一天能達成所願,項尚必不辜負仙師,玄武帝國國運之氣任仙師取用。」
「好,既然你決定了,我也就不多說了,有了這正道殿的接引令牌,進入仙察院並不是難事,只是能不能最終成為仙察,就看此子有沒有這個命了。」
……
「國破家亡。」想到那句話,項尚心中便是一震惶恐,蹬蹬退了兩步,口中連道:「不可能,你們怎麼會發現,這不可能,明明都是一樣,怎麼可能發現。」
「要不是有人舉報,我們確實發現不了,畢竟項雲在仙察院的表現還算優異,冥冥之中自有天意,或許是祖師有靈吧,正道殿豈能容得你們這些蠅營狗苟之輩染指。」男子搖搖頭,繼續道:「正道殿已經做出決定,莫言和項尚乃此事主謀,莫言剔除靈脈,項尚死罪。」
項尚聞言,更是心中一顫,轉瞬間臉色閃過一絲厲色,狂奔幾步,從一旁的柱子上拔出一柄利劍,低吼道:「給我去死。」
中年男子不屑道:「靈頑不靈。」腳下一動,身形一閃,速度快到不可思議,只是眨眼便欺身到了項尚面前,眼睛定定的看著項尚,抬起手在其天靈處輕輕一拍,項尚身體一震,自己好像感覺不到身體的存在了,只覺心中一空,手中的劍無力滑落,所有的一切好像正在漸漸流失,項尚雙目圓睜,眼神中滿是不甘,自己剛剛殺了項淵,剛剛坐上皇位,自己還有很多抱負要施展,為什麼,這是為什麼,而隨著其眼光漸漸渙散,這一切都已化為浮雲。
「一心想著安邦定國多好,為什麼試圖染指仙門呢。」中年男子搖頭嘆息一聲,轉身走出大殿,殿外有一個老者,其身下躺著兩個太監,應該是昏迷了,殿外的空地上還躺著一隊禁衛軍。
「大人。」老者見中年男子出來,躬身道。
「國不可一日無君,這爛攤子可要你們雲浮山來收拾了,項龍以武立國,殺孽太多了,我不希望因為此事在起戰火,玄武國開國不久,國運還在。」
「老朽明白。」
「走吧,去見見真正的項貞,我倒要看看接引牌中說的是不是真的。」
……
而此時的項貞院外,一個幫太監鬼鬼祟祟的摸入院中,每個太監都扛了一捆乾柴,將這些乾柴依次在項貞房間外擺好,澆上火油,一幫人沒有猶豫,拿出火折便點燃乾柴,眼看火勢已起,一幫人借著黑夜的掩護迅速離開。
這幾日的休養,項貞感覺身上已經不怎麼痛了,用力的話身子也勉強能在床上挪動一下,想要起床卻是不可能了,現在唯一的感受就是渴、餓,那小太監兩天後又來過一次,給項貞帶了一些吃的,可之後就再沒來過,項貞已經幾天沒有喝水吃東西了,好在這些年以來,項貞一直謹記那不願被自己稱為師父的師父的話,已經習慣了飢餓。
很快,項貞聽到一陣響動,還以為是那小太監給自己送東西吃來了,可等了半天,沒見有人進屋,微微側頭往外看去,屋外竟然漸漸有火光冒起,隨著火勢越來越大,一陣噼里啪啦的聲音傳來,陣陣熱浪直撲項貞面頰。
「著火了。」項貞心中大急,掙扎半晌,沒能起身,反而一個不慎直接從床上滾了下來。
還是要死了么,項貞心道。
就在此時,忽聽門外院中一聲嘆息:「人心那。」
「人心險惡,這才需要大人你們主持公道啊。」一旁的老者附和道。
中年眼中閃過一絲憂色,隨即伸出右手,屈指成抓,對著項貞所在的房間一抓,已經被火焰吞噬的房門頓時倒飛,砸入院中,火星四濺,中年腳下一動,身形沖入屋內,出來的時候手中已經提著一個人。
中年上下打量了一眼項貞,良久之後才搖搖頭道:「可惜了、可惜了,好狠毒的心,竟然用禁靈釘盯住了靈脈。」
「咦,此子竟然是通靈之體。」一旁的老者在查看了一下項貞的身體之後大驚道。
「接引令牌中說的項貞就是他了,我就說仙察院里那個項貞有古怪,如果是通靈之體,不至於是現在這種表現。」中年開口道。
「不過這禁靈釘入體,可是沒有辦法取出來了,不然只怕這小子性命難保。」老者搖頭惋惜道。
中年也是點點頭,隨後對項貞道:「兩條路,一是留下了,我可以保證你成為玄武國君,一生榮華,二是跟我走,我給你一個機會,一個成為仙察的機會。」
本以是迷迷糊糊的項貞在聽到仙察兩個字的時候,心中一顫,竟然被師父說中了么,真的會有這麼一天。
「小貞,如果有一天有人找到你,問你想不想成為仙察,你一定要答應,這是你這輩子最大的福緣。」
「師父,什麼是仙察?」
「這個我不能告訴你,你也不能和別人提起我和你說過這兩個字。」
回想起師父說這句話的時候,眼中滿是期許,項貞當下也不遲疑,用盡全身的力氣也只是微微點了點頭,他實在是沒力氣了。
「你可想好了,跟我走只是給你一個機會,這機會有可能只是鏡花水月,或許你現在不明白仙察意味則什麼,但我可以明白的告訴你,就你眼下的情況,能成為仙察的可能百不足一。」
項貞依然緩緩點了一下頭,中年見狀開口道:「好,那我們就走吧。」
「我的書」,項貞的聲音沙啞,微不可聞。
「什麼?」中年有些沒有聽清項貞說什麼,聽出了項貞嗓子的乾澀,中年手掌忽然一握,讓項貞驚異的是男子手中頃刻多了一團清水,男子將清水拍入項貞口中,一股甘甜順著項貞的喉嚨直入胃中,這一刻項貞感覺自己似乎重燃生機,不過項貞只來得及說了一聲「書」隨即就陷入昏迷之中。
中年男子看了看已經陷入火海的屋子,嘟囔一句道:「什麼破書,走了。」
「大人您慢走。」老者看著腳踏長劍衝天而起的男子喊道。
「做好你該做的事,不然雲浮山就不只是降級那麼簡單了。」一道冰冷的聲音直接傳入老者腦海。
老者苦笑一聲,再次朝項尚所在的宮殿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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