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9章

第199章

天將正午,位於「張巡祠」正南十里處的王家莊王家大院,趙珏主持召開的緊急軍事會議正在接近尾聲。

王家莊南近刁河,西臨官道,原本物阜民豐,居戶稠密,是一處偌大的繁華村落,然而幾場拉鋸式的戰鬥下來,生民多已逃亡,房屋十室九空,就連雞犬也所遺無多;眾多空閑房屋自然成了天造地設的兵營,趙珏的四萬中軍,便全部分居於王家莊內,而趙珏的臨時軍帳則選在了王家莊首富王世才家的大院。

此刻,王家大院後院,數株碧葉遮天濃蔭匝地的垂楊下面,趙珏端坐一張案桌後面,孔慶雄、歐陽忠雄、公孫黃石和趙四趙六、孔志琳,還有餘外六名參將、九名副將兩側燕翅而坐;天氣燠熱難擋,然而眾人俱各嚴裝重甲,正襟危坐,一任臉上身上的汗水滾滾淌流,卻誰也不去動一動面前几上擺放著的蒲扇、西瓜和涼茶。

趙珏在通報了契丹党項兩國重兵壓境、吳越漳泉等地風起雲湧的有利局勢后,侃侃言道:

「鄧州南控荊襄,北通宛汴,實為襄陽、東京路上的一處軍事重鎮,更為東京南圍的一道堅固屏藩,朝廷在此經營多年,其城濠之高深,兵糧之精足,絕非等閑之地可比。一旦我軍攻克鄧州,則下余之地自可摧枯拉朽,勢如破竹……

「目下我軍雖對鄧州形成了合圍之勢,然鄧州州城堅固,糧甲充足,黃成簡其人又狡詐無常,用兵詭譎,前後左右更均有馳援官軍;尤為可慮的是,襄陽僅留姥姥、阿公及兩萬老弱病殘守城,也不得不防被官軍抄了後路……」

說至這裡,趙珏心中一動,——因怕引起軍心不穩,他特意略去了桐柏武當兩地官軍分兵劫襲洞庭湖歐陽忠雄大寨,又晝伏夜行潛地奔赴襄陽的諜報,更略去了昨夜中軍大帳突兀遭襲、數名親軍戰死的訊息;遲疑片刻,繼續沉聲說道:

「所以,我軍必須快刀斬亂麻,三日之內拿下鄧州,首先從氣勢上壓倒敵人;然後一鼓作氣,乘勝北進,則必成破竹之勢,攻佔東京指日可待矣。今日幾場小小摩擦,敵軍防守嚴密,以城為恃,我軍初來乍到,攻城器械、輜重糧草又未全部到位,是以各有傷亡,並未分出勝敗。從現在開始,大家且暫飽餐酣睡,養精蓄銳,明日一早便即全力攻城。各軍亦須日夜保持高度警戒,崗哨和流哨、巡哨均須全部到位,以防立腳未穩之際,陡遭敵軍突襲!」

孔慶雄得了雯雯郡主承諾,又將其幽於西山大寨,自謂萬無一失,雖然一路衝殺連遭兵敗,但卻自認不過小挫而已,此刻兵臨鄧州城下,更是躊躇滿志,爭勝之心大起,一意想在趙珏面前建功,從氣勢上壓倒歐陽忠雄;故趙珏話音剛落,便即雙手一拱,粗聲粗氣的說道:

「王爺方才所言,句句在理,然孔某亦心有疑議不吐不快:目下我軍已經包圍了『張巡祠』,倘若搶先拿下祠堂,一刀砍掉那個鳥皇帝趙禎的狗頭,豈不一了百了?」

「喝茶,喝茶!——五月興兵,非暑即澇,實在辛苦各位了!」趙珏一面大聲招呼,一面趁著眾人紛亂說話的間隙,端起案上涼茶一飲而盡,茶水隨即化作汗水,由全身毛孔汩汩淌出;其餘眾人也便放鬆下來,紛紛端起茶盞,或仰首或俯身,各做牛飲之狀。

放下茶盞時,趙珏順便側目瞟了一眼端坐歐陽忠雄下首的公孫黃石,——日夕相處,他突然意外覺得公孫黃石今個精神比往常好出許多,體形也似略略有些發福;正在滿心疑惑之際,公孫黃石卻早左手捋須,右手搖扇,含笑言道:

「俗云:當局者迷;各位將軍也未免把事情看得太過簡單了吧。試想,假使我軍攻進『張巡祠』,一刀砍了趙禎,——『張巡祠』便有泰山之固,也架不住我軍拚死猛攻;這確實是條便捷蹊徑,然消息不出半日便可傳到東京。趙禎雖無皇儲,但宗室子弟盈庭滿室,賢而有才者亦不乏其人,屆時朝廷另選一仁德子弟登基嗣位,承繼大寶,則王爺數年苦心孤詣,一番勞碌奔波,豈非為他人做了嫁衣乎?」

公孫黃石脖頸前傾,眼珠骨碌碌的掃視了眾人一周,繼續搖頭晃腦,侃侃而言:

「如今我軍把趙禎牢牢困於『張巡祠』內,將其居為奇貨,使其不得自由行動,倘有朝廷軍隊來援,又勢必投鼠忌器,不敢死拼硬打的進攻我軍,而我軍則可騰出手來,全力以赴猛攻鄧州。待我軍攻克鄧州乘勝北進時,再將趙禎順手擄來,挾天子而令諸侯,一路浩浩蕩蕩殺奔東京,則沿途朝廷守令,有幾人敢不舉城以獻,天下各地牧官,又有幾人敢不景隨影從?一路黎庶黔首,更有幾人敢不簞食壺漿?佔據東京之後,趙禎是死是活,便只唯王爺之命是從了;佔據東京之後,登基乘龍者除王爺外,又寧有他人乎?」

這一番話,說來頭頭是道,合情合理。趙珏雖然心中對公孫黃石形象大起疑竇,卻因打內心而言,不願趙禎早早就死,故此倒有十分贊同;尚未開言表態,眾人早已俱稱高見,紛紛做茅塞頓開狀,自然也便不再多做解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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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宋萁豆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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