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米蘿咖啡廳,顏笑伴隨著優美的鋼琴聲,汗流滿面。
她一直覺得,相親是件很傻X的事。一對單身男女不論身高長相,來電與否,一坐下來就個人經濟狀況、家庭條件,以及彼此對婚後生活的憧憬和計劃進行一一探討,這和將兩塊豬肉放在砧板上,看是否匹配有什麼區別?
可讓她鄙視自己的是,此時此刻,她正一邊假裝優雅地喝咖啡一邊心甘情願地做那塊「豬肉」。
相親男西裝革履,從上到下審視了遍顏笑,直看到顏笑背脊發涼、渾身起雞皮疙瘩才揚眉問:
「姓名?」
「顏笑。『逐笑顏開』的『顏笑』。」
「年齡?」
「二十四歲。」
「學歷?」
「本科……」
「性別?」
………
話一出口,顏笑終於意識到不太對勁,嘴角抽搐地去看相親男,難道說…自己長得這麼不明顯?已經不明顯到分辨不出性別了?
對方見狀亦將拳頭抵在嘴邊,咳嗽著掩飾尷尬,「不好意思,職業病。」
顏笑「哦」了聲,「那您的職業是?」
「HR。」
這一次,顏笑「哦」得越發瞭然,怪不得越相親越有點面試的感覺。尷尬過後,便是靜默。顏笑和相親男你看我,我看你,對視良久就是找不到話題,對方不說話,顏笑也就懶得說話,只盯著其滿臉的痘痘發獃。
顏笑撅嘴納悶,這介紹人說相親男已經快三十歲了,那這整臉隱瞞了青春痕迹的痘子是怎麼回事?或者……不是青春痘是內分泌失調痘?念及此,顏笑就忽然聯想到單位小王原本也是滿臉紅痘,後來交了女朋友之後,一臉痘子居然奇迹般地銷聲匿跡,那小俊臉居然比自己還滑。
當然,滑不滑她都沒摸過,也無從考證,是會計大姐跟她講的。至於會計又是怎麼知道的,便無從得知了——
顏笑思維正擴散到十萬八千里,估計相親男被顏笑盯得發毛,便呵呵乾笑道:「其實問問性別也是好的,你也知道,現在類似春哥著姐這樣的生物無處不在,呵呵。」
顏笑:「………」
烏鴉從兩人頭頂飛過,所以,相親男現在開始懷疑自己的性別了?還是…只是單純地在講冷笑話?
顏笑嘆了口氣,對這樣每周一次的相親節目已經厭煩到了極點,她不知道到底是自己出了問題,還是身邊的介紹人出了問題,相親對象不是滿臉痘子,就是毫無共同語言。
起初顏笑對「相親」這樣的字眼還抱著點點小希翼,就算遇到不喜歡的相親對象,也強忍著惡寒堅持聊上一兩個鐘頭,這才各自回家,各找各媽。可今天,面對眼前這位已經不能用「慘不忍睹」來形容的相親男,顏笑就連多說一句話的力氣都沒有了。
相反,痘子男倒是象找到了將冷笑話的靈感,搖頭晃腦道,「你知道嗎?我有個朋友就被騙了婚。兩人都要扯證了,他才知道對方是男的,本來我還為他感到憤慨,沒想到過兩個月,他就真成GAY了,還說什麼謝謝騙婚者讓他明白了自己的性取向,嘖嘖。」
痘子男說到這,忽然頓了頓才傾身向前,悄聲道:「我告訴你個秘密。」
顏笑見狀,也被痘子男的神情唬住,以為他要告訴自己什麼驚天大秘密,強忍住眼睛被污染的痛楚,也靠近輕語:「什麼?」
「你知道男同性戀之間,是怎麼那個嗎?」
「………」顏笑無語地坐正,耳朵嗡嗡直響,已經聽不清痘子男在洋洋得意說什麼了。腦子空白一片,開機重啟、再開機再重啟,顏笑都只看見一句話在無限刷屏:
痘子哥今天不是來相親的,是來講冷笑話的……
痘子哥今天不是來相親的,是來講冷笑話的……
痘子哥今天不是來相親的,是來講冷笑話的……
握拳迎風,顏笑終於從「汗流滿面」升級到「淚流滿面」。難道天真的要亡她?想她一世英名,就要這麼毀在相親的道路上?咬牙躊躇,顏笑正想制止痘子哥的冷笑話,就聽身後傳來陰陽怪氣的笑聲:
「喲,怎麼這麼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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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見妖孽的音調,顏笑腦海就已經浮現出了妖孽的俊臉。但猶是如此,顏笑回頭瞅見妖孽文奕的瞬間,還是微微詫異地張大了嘴。
妖孽微眯著眼,笑得傾國傾城。其本身就相貌出眾,加上剛才那麼一嗓子的高喊,霎時咖啡廳一半的眼光都齊刷刷地往這邊聚集。這其中,也包括痘子哥的。
痘子哥見文奕過來,咂舌道:「是你的朋友?」
顏笑咧嘴苦笑,很想否認偏偏妖孽已行至身邊,半靠著顏笑這邊的沙發道:「笑笑,好久不見,最近怎麼樣啊?」
桌子下顏笑的手已握成拳,對著前晚才在一起吃過宵夜的「好久不見」的故友咬牙切齒道:「很——好——」
文奕挑眉,似乎對顏笑從牙縫中擠出來的答案不甚滿意,乾脆轉移視線盯住痘子哥道:「哎呀,這是你的新男朋友?挺般配的。」
顏笑危險虛眼地凝視妖孽,什麼叫新~男朋友?還有他到底哪隻眼睛看見他們很般配?這邊痘子哥聞言也有些驚訝,低語問顏笑,「你以前有男朋友?不是說你沒談過戀愛嗎?你——」
「咦?笑笑沒跟你講嗎?」文奕打斷痘子哥的話,撐著下巴將那張完美無缺的側臉對著對方道,「嗯~說起來也的確不算男朋友,笑笑你能想開就好。也對,他一個有婦之夫怎麼配得上你?做第三者是不好的,你能改邪歸正,我作為你的朋友感到很榮幸……」
隨著妖孽沉重的語氣,痘子哥的臉色也越來越難看,最終變得白里泛青。顏笑看文奕那張欠揍的俊臉,深呼吸一個勁提醒自己冷靜、冷靜,公共場合打人是不對滴。
「我數三聲,你現在就給我從這裡圓潤地出去。」
痘子哥納悶撓頭,「什麼叫『圓潤地出去』?」
「就是叫我滾,」文奕好心提醒痘子哥,這才頗為惋惜地嘆了口涼氣,道:「對不起,笑笑。我不知道這些事你還沒有跟你男朋友坦白,不然我不會講的。真的抱歉,不過那個齊家銘真不是個東西,你——」
「什麼?!」
「住嘴!!」
文奕話未畢,痘子哥和顏笑都已經不約而同地地從凳子上跳起來,妖孽見狀張大嘴巴,誇張地捂住胸口做怕怕狀,「大哥大姐用不用這麼緊張啊?我只是罵他不是東西,不算爆粗口?」
顏笑看了看文奕,欲言又止,想到為時已晚乾脆攤手表示無奈,徑直又坐了下來。這邊痘子哥情緒依舊激動中,拉著文奕問:「你剛才說,顏笑以前那個姦夫叫什麼名字?」
文奕眨眼,還是找不到問題的關鍵,捏著下巴老實答:「齊家銘啊,她同事。你認識?」
話畢,顏笑如泄了氣的氣球,扶額又吁了口。這邊痘子哥用幾乎兇狠的目光瞪了瞪顏笑,這才揚長而去。事已至此,顏笑自知萬事休矣,乾脆翻白眼地攪咖啡冷聲:「你滿意了?」
文奕聽了這話一屁股坐到顏笑身邊,故意嬌嗔道:「哎呀呀,真是不知好歹。我看你這個相親對象慘不忍睹,幫你轟跑他,你不感謝我還怪我?」
顏笑頓了頓,壓住怒火道:「好,就算你幫我轟跑他,提齊家銘做什麼?」其實,齊家銘確有其人,卻沒有文奕描述得那麼誇張。彼時顏笑剛剛畢業上班,齊家銘作為公司領導加老前輩對顏笑關愛有佳。一來二往,顏笑就對這個有才有貌、有車有房還有趣幽默的「五有」青年動了心。
兩人曖昧了兩三個月,五有青年便明示暗示兩人可以「進一步發展」,但卻遲遲不肯給顏笑一個名正言順女朋友的身份。顏笑正覺得奇怪,就在某次公司聚會中,從醉酒同事口中得知,原來,齊家銘能夠爬得那麼快,正是因為其身份特殊——今年年底,他就要和老總的女兒結婚,正式掛上「乘龍快婿」的標籤……
誰年輕的時候,沒遇到幾個人渣?
事後在一干閨蜜和文奕的積極開導下,顏笑也就對這號人物視而不見了。可今天舊事重提,顏笑還莫名其妙成了「第三者」,不爽也是難免的。念及此,文奕頓了頓,這才委屈道:
「因為這個理由最好用嘛。」
沒錯,真的沒錯。
顏笑聞言怒極反笑,妖孽文奕說得一點沒錯。因為就這個月,妖孽已經成功破壞自己第五次相親,每次都美其名曰「幫她審核,發現對方不合適遂而轟之」。而轟跑的理由從他扮演自己的前男友、到斥責顏笑是騙婚少女,再到今天驚爆她曾是第三者。
果然,今天這個理由最好用。顏笑已經氣得要撓牆,這邊文奕還撈著手錶給顏笑看,「喏,今天只花了一分零三秒就把他轟跑了,歷史再一次被刷新,這充分說明了『第三者』理由最好用。下次我再接再厲。」
說罷,還義氣地拍了拍顏笑的肩膀,毫無半點破人姻緣的罪惡感。這邊,顏笑已欲哭無淚,抽搐道:「你再接再厲之前,最好先幫我找份工作。」
「什麼意思?你想換新工作?就因為不想看見齊家銘那個賤人?」
「不是,是我忘了告訴你,剛才那個相親對象,是齊家銘未來的大舅子。」
文奕聞言,腦子稍停頓地呼了口氣,小心翼翼道:「你的意思是……」
「沒錯,他是我老闆的侄子,也就是齊家銘未婚妻的表哥。我想,過不了一個小時,我和齊家銘的『□』就會暴露。」
文奕:「………」
這絕對是史上第一悲劇相親史。可顏笑卻不知道,這只是悲劇的開始,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