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拳擊場

天上的雲層極厚，遮住了大量太陽光，以至於這顆星球失去了基本的氣候變化。

為了讓從戰爭中倖存的人類可以擁有對於氣候變化的記憶，讓他們單調的景色記憶可以豐富起來，各個避難點都設置了氣候模擬系統。

七號避難點內同樣設置了氣候模擬系統，從理論上講，可以模擬各種氣候條件。只不過避難點為了節省資源，只模擬下雨這一項氣候變化。

從李星離開審判所之後，天上就開始下雨，濛濛細雨正襯他此刻的心情。

他到底被防禦部開除，而且還要沒收全部財產，補償防禦部搜查局的損失。

他搬著些許的個人物品，一個人在街道上遊盪，若是仔細看著，他還是有目的地的。

避難點內的民居都不矮，畢竟要在狹小的地域內內擠上幾十萬人，可不是一件容易事。

李星搬著紙箱子，來到了一棟建築的三十二樓。

他站在一扇門前，聽著房間裡面傳來的刺耳的音樂，輕輕敲了門。

門內的音樂聲戛然而止，緊接著就是拖著踢踏的聲音。

老舊的大門打開，露出裡面之人的容貌。

此人身材高大魁梧，肌肉發達，身形壯碩，他光著膀子，手裡拿著一根炸雞腿，又用兩根手指夾著一罐啤酒。

他瞪著碧藍色的眼睛，用另一隻手抓了抓自己金色的頭髮，驚訝道：「天啊，怎麼是你！」

李星說道：「戴維，我可能要打擾你一段時間。」

戴維左右看看，見走廊上沒有人，立刻讓李星進了房間。

李星進來之後，立刻聞到了一股酸臭味，地上都是各種食物的殘渣與包裝，還有破碎的啤酒瓶，偶爾還有一兩隻蟑螂在這些垃圾上面覓食。

房間不大，一眼可以望穿，此處的牆上已經看不出原本的白色，到處都是黑色的污泥，還有黃色的污漬，也看不出是怎麼弄得。

牆上也有乾淨的地方，只不過這些地方都貼滿了各種封面女郎的照片海報，惹火誘人，讓人不敢多看。

角落裡堆著幾個墊子，上面有一個枕頭，還有一張單子，算作床鋪。

床鋪旁邊擺著幾個杠鈴，上面落了很多灰，看樣子是主人許久沒有使用過了。

另一個角落放著幾個磚頭，磚頭摞起來，上面擺著一個方方正正的機器，機器前端的屏幕上正在播放畫面。

「你怎麼這樣了？」李星與戴維異口同聲，問出了心中最關切的問題。

戴維聳聳肩，說道：「這樣不是挺好嗎？醉生夢死，活一天，算一天。」

「你呢，你可是防禦部搜查局的紅人啊，我總能在電視上看見你的嘉獎令，現在怎麼來這兒了？」

李星指著那方方正正的機器問道：「這叫電視？可真是老古董了！」

戴維一拳打在牆上，恨生道：「要不是該死的戰爭，破壞了人類的科技成果，讓我們這些倖存下來的人與世隔絕，誰會用這十個世紀之前的老古董？」

李星說道：「十個世紀之前的東西，竟然還能工作，以前的東西可真是耐用啊。」

說完，他用手碰了碰電視上的一根天線，問道：「凸出來的這兩根是什麼？」

「你小心點！」戴維將天線扶正，說道：「這是信號天線，我就是靠的它們，才能收來兩三個頻道。」

戴維從垃圾堆里翻了翻，拿出一罐啤酒，遞給李星。

「說說你吧，怎麼混到了我這裡？」

李星將這次發生在審判所的事情講了一遍，戴維聽的認真，不過他的關注點明顯跑偏了。

「天啊，你這些年到底攢了多少錢，竟然能夠支付一輛重甲物資搜尋車的費用！」

「無論多少，現在也不是我的了，打開我的賬戶，只有一個大大的零字。」

戴維揉了揉自己的肚子，他說道：「餓了，吃點東西，你吃不吃？」

「吃唄。」

李星只見戴維又在垃圾堆里翻了一遍，竟然從裡面找出來一個不知道放了多長時間的漢堡。

他掀開漢堡，許多蟑螂從裡面跑了出來，非常噁心。

「快點滾開，你們這些該死的小玩意兒！」

戴維仔細檢查了一遍漢堡，又說道：「幸虧沒有變質，否則又要拉肚子了。」說完，他就一口將整個漢堡吞進了肚子里。

李星看的目瞪口呆，渾身發癢。

「戴維！你在幹什麼？」

戴維一笑，將漢堡咽了下去，又將一整罐的啤酒喝了，說道：「活著，僅此而已。」

李星盯著戴維，略帶愧疚地說道：「沒想到一年前的事情，對你影響這樣大，是我對不住你。」

戴維笑著搖頭，說道：「在避難點內搜查違禁物品，是你們搜查局的職責，你不用對不起我。」

「可是……」

「夠了！」戴維又是一拳打在了牆壁上，這次他使出了全部力量，牆壁以他的拳頭為中心，裂開了紋路，如同蛛網一般。

他的手指開始流血，戴維扯過一條毛巾，隨意包紮起來。

「你不用再說了，過去的事情就讓它過去吧，我現在過得也挺好。」

李星指了指房間，問道：「哪裡好了？」

戴維掀開許久沒有打開過的窗帘，指著外面的世界，說道：「你好好看看，現在是末日世界，這裡是廢土城市！不是紀錄片中所說的那個美好世界了！在這裡，能夠活下來，有食物，有衣服，有房間，就已經讓我很滿足了。」

李星看他的樣子，只覺得愧疚，也覺得無奈，他一把抓住戴維，拖著他往外走，一邊走一邊說道：「這個世界再壞，也該有公平正義吧！」

戴維一把扯過李星，抓住他的衣領，將他整個人提了起來。

「這個世界要是有公平正義，你現在還是高高在上的搜查局成員呢，你會來這裡看望我？」

李星的心被刺痛，這一年他忙著各種事，可是從未想過來看望這位老朋友。

「對……對不起。」

戴維仍舊一笑，配合他的長相，他的笑容非常迷人，可是李星知道，這幅笑容裡面充滿了辛酸與無奈。

「無所謂，你是我的朋友，你想住在這裡多長時間都可以。」

「我在這裡住不下。」李星看著爬過腳邊的不知道名字的蟲子，連在這裡多站一會兒的勇氣也沒有。

「那你為什麼來找我？」戴維問道。

「我沒錢了，需要工作。」

避難點中絕大多數人都是當天掙錢，當天消費，是以這些人對於臨時的工作非常熟悉，很輕易就能找到。

「你現在在哪兒？」

李星搖頭道：「我被防禦部開除了，也沒能進入生產部，現在……哪也不會要我。」

戴維推了推李星，將他推到一張海報面前，說道：「只有這裡適合你了。」

李星看著暴露的封面女郎，怒道：「我是不會做這種工作的！」

戴維哈哈一笑，拍了拍李星的肩膀：「誰讓你去做這種工作了！」

他將封面女郎的海報撕了下來，露出下面的海報。

海報上是一處拳擊場，擂台上兩人正在殊死搏鬥，場上看不見裁判，這是必死局，活下來就是勝者，用不著裁判。

擂台四周的看台上，全是激動狂躁的觀眾，他們揮舞著手中的票據，瘋狂地喊叫他們押注的選手的名字。

海報四周全是跳動人心的文字，暴力與金錢最能讓一個人內心的慾望被挑動起來。

戴維拍了拍海報，說道：「這才是你的歸宿，你本該是七號避難點最優秀的拳擊手，只可惜你非要加入什麼搜查局，真是不知道你怎麼想的。」

李星看著海報上的拳擊場，這裡是他和戴維曾經奮鬥過的地方。

只不過他志不在此，打了沒有幾場，掙了一些錢，就收手不做，進了搜查局。

而戴維深陷其中，也在拳擊場上搏鬥出來威名。

只可惜一年前，搜查局突襲拳擊場，搜查違禁物品。

這讓許多人認為是戴維出賣了他們，從此之後，禁止他繼續登台。

他們兩個都被自己珍愛的地方驅逐，如今卻又要回到拳擊場，這或許是一種輪迴的宿命。

李星咽了口水，他握緊拳頭，一拳砸在牆上，正面牆都跟著一顫。

「我去你大爺的，一天天的砸個沒完了是吧！」隔壁鄰居喊道。

李星噗嗤一笑，他對戴維說道：「誰能想到，我混了一圈，又滾回來了？」

說完之後，他開始仰天大笑，隨即又是大哭，大笑與大哭之間也看不出界限，整個人像是瘋了一樣。

戴維坐在他的床上，繼續看他的電視，直到半個小時之後，李星擦了擦眼淚，它止住聲音，問道：「拳擊場還在原先的位置嗎？」

「在的，你要去嗎？」

李星點點頭，他冷靜了一會兒，就要走。

誰料戴維穿著破爛的衣服，也跟著走了出來。

「你也要去？你到了那裡，不會想起不好的記憶嗎？」

戴維一把摟住李星，他身上的酸臭味讓李星一陣窒息。

「我們是在末日世界，廢土城市裡。這裡容不下多愁善感，還有斤斤計較，這裡沒有人在乎昨天發生什麼，也沒有人考慮明天發生什麼，大家只追求當下的刺激與享樂。老實說，我覺得要是能看見你把那幫混球打的屁滾尿流，我一定會高興的飄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