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緝妖司
輔興坊東南隅,原本是前朝清凈觀,現在已經改為緝妖司的辦公地點。
那位麵皮白凈的青年,正是這裡的首席,郎中明珪。
明珪和張玄一也是同行,都是道士,他的父親明崇儼,更是一位深受李治武媚喜愛的法力高強的術士。
自從皇帝李治離世,武后就正式掌握了權柄,她成立了緝妖司,名義上是調查長安城內的妖異事件,實際上的用處,明眼人都看得出來。
緝妖司手段狠辣,直屬武后管轄,在清凈觀內私設了監獄,種種狠厲的刑訊方法,瘋傳長安,鬧得人心惶惶。
張玄一聽到劉冕的名號,登時就傻了,這人他還真認識。
劉冕乃是當朝尚書左僕射劉仁軌之孫,正在緝妖司供職,官位在明珪之下,是正七品的員外郎。
劉冕是個純正的書生,來到緝妖司,就是等著背鍋跳坑的。一直以來,劉冕和道法就沒有緣分,可謂一竅不通。
乍一來到緝妖司,真是終日惶惶,不知還能不能見到明天的太陽,這才遍尋東西兩市的道長方士,希望能學到一招半式。
他和張玄一就是這樣結識的,上次兩人見面,張玄一曾經無意間提起過那句預言,沒成想,這麼快就傳到了緝妖司的耳朵里。
輔興坊位於朱雀大街以西,三街第二坊,距離皇城很近,寸土寸金。馬車顛簸一陣,張玄一就被金吾衛押著,來到了清凈觀正殿,他遙望道觀的恢弘氣派。
嘆道:「可惜金仙還未生啊!」
再過幾十年,這裡就會成為唐玄宗的妹妹金仙公主清修的道觀,聽說公主生的彷彿是那出塵的仙女,令人神往。
明珪沒有搭理他的自言自語,很快,他的好朋友,員外郎劉冕也出現在眼前。
他生的闊口直鼻,眉目舒朗,與面容略顯萎頓的張玄一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玄一見了他,微微頷首,劉冕卻好像是做了什麼見不得人的壞事一般,根本不敢與他對視。
劉冕身上的官服有些臟污的痕迹,明珪和他耳語幾句,他還是鼓起勇氣,向張玄一走過來。
「那句話,你都和明郎中說了?」
他還未開口,玄一就笑著說道,他連忙點頭,抱歉道:「玄一,我不是故意的,我也不知道會應驗。」
「這是小事。」他寬慰道。
就算是緝妖司也不會無緣無故的抓人,原來,城東南的曲江池,還當真發生了命案。
許多細節和張玄一從地圖上得來的那句預言,幾乎一模一樣。
曲江池是長安城著名的郊遊景點,上至王公貴族,下至平民百姓,都喜歡到此地賞景遊樂。
今早,新科進士就在曲江池邊聚會宴飲,本是開懷暢飲的好時候,卻不料發生了命案。
一位名叫趙望的進士,被人發現死在了聚會的帳篷中,正是背後中了一刀,趴倒在地。
曲江池就在長安城東南隅,死者也是背後中一刀,這些細節和玄一的預言沒有二致。
明珪聽說了這件事,二話不說,就把劉冕擒住,並且親自去東市捉拿張玄一。
玄一暗笑,沒想到老子的面子還挺大的,一出馬,就能調動威名赫赫的緝妖司。
劉冕走到他的身邊,擺明立場,和他共同面對明珪的刁難。
明珪人長得秀氣,是個白面郎君,脾氣可真是不怎麼樣,什麼青紅皂白,是非曲直,他統統不在乎。
他在意的,只是打擊長安城的妖異事件,並且做出妥善的處置。
這個所謂的處置嘛,就呵呵了。
他端著兩手,審視著張玄一,對劉冕,他太熟悉了,這人根本就沒有心機,要不是有顯赫的家世,早就不知道死多少回了。
可張玄一卻不同,他對此人很感興趣。
「說吧,你是如何作案的。」
他單刀直入,張玄一也不遑多讓。
「回稟明郎中,小人什麼也沒做過,不知從何說起。」他笑意盈盈,略微欠身,腰間的桃木劍亦隨著晃動。
「不知道?」
「東南方向,背中一刀,這是不是你說的?」
此言一出,劉冕立刻緊張起來,他還未來得及阻攔,張玄一已經坦然承認。
「確實是小人說的。」
「你怎麼能承認呢!」劉冕叫道,不可思議的看著他,他頷首,讓他不必擔心。
「好好好,你承認就好。」
明珪故作姿態的拍掌,那樣子別提多虛偽了。
他從座上跳下來,快步衝到張玄一的身前,卻發現,自己的身高只及他的眉梢,不覺氣勢上就矮了三分。
「你說這話的時候,兇案還未發生,除了兇手,誰會未卜先知?」
他反問道,張玄一卻不以為然。
他舉起雙手,誇張的說道:「明郎中,我是道士,能夠提前預知,都是因為受到了上蒼的昭示,絕對不是因為犯案。」
「還敢狡辯!」
「我看你就是真兇!」
「秋七月,彗星見於西北方,經三十三天乃滅,明郎中上書陛下,言稱將有兵事大起,後來,突厥部果然入寇,這說明,明郎中的預言精準無誤。」
他隨意舉出一例,明珪登時啞口無言,好似癟嘴的葫蘆。
張玄一乘勝追擊:「明郎中能做到的事情,玄一一樣可以做到。」
「玄一,你真是神了!」劉冕見形勢逆轉,立刻開始吹捧他。
他用眼神鎖定明珪,窮追不捨,明珪可不是個講道理的人。
既然他好言相勸,某人不領情,那就只有用狠的了。
「上獨龍吊!」
「萬萬不可!」劉冕大叫道。
張玄一併不知道獨龍吊是個什麼東西,可看看劉冕的狀態也知道,肯定不是什麼好東西。
他靠近劉冕,悄聲道:「獨龍吊是什麼?」
「就是用刑!」
劉冕緊張的,話都說不利索了,他一力抗爭,說什麼也不讓明珪動刑,明珪也不氣惱,只用一句話提點他。
「劉員外,我審問他,也是為了你好。」
「這妖言是你傳到緝妖司的,若是不能坐實他的罪名,恐怕就要拿你是問了。」
「你!你這是血口噴人!」
明珪嫣然一笑,根本不把劉冕的怒氣當成一回事,一旁的金吾衛見形勢已定,立刻圍上來,說著就要大刑伺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