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四個五百乘以二
連隊沒有統一組織晚點,但是連值班員吹哨通知:各排八點半,自行組織點名。
一排在宿舍門口的水泥走廊整隊集合后,排長姜子軍開始點名。
點完名,他又講了幾個注意事項,眼看他就要張嘴下達「解散」的命令了,誰知隊列里竟然傳出了「不和諧」的聲音,而且這個聲音很特殊,尾音也拖得有些長。
原本肅靜的隊列里,頓時出現了一陣小「騷動」:有的新兵眉頭緊鎖,面露鄙夷之色;有的新兵伸出手,迅速捂住口鼻;還有的新兵更過分,他們居然膽大妄為地笑出了聲......
「笑什麼笑?有什麼好笑的。人都是吃五穀雜糧,有屁焉有不放之理!遇到這麼點小事,就讓你們醜態百出,你說你們還像個革命軍人嗎?」姜子軍怒斥道。
「站好啦!」排值班員李兆貴指著一排的隊伍,「哪個鳥毛笑的?新兵D子不得了,給我馬上滾出來。」
隊列里鴉雀無聲,一片死寂。
「二班是誰笑的?主動站出來。」宗儒麟說。
三班長蘇輝建和四班長翁敢也接連發聲。
在班排長們的威逼利誘之下,剛才笑出了聲的幾個人,紛紛走出了隊列,他們是劉斌斌、蔣古日、儲軍勇和趙明冬四人。
「以後不要這樣了,念你們四個是初犯,這次就算了。」姜子軍大度地表態,讓四個等待處罰的新兵心裡暖暖的。
隊列里站著的新兵們都感到很意外,他們中的大多數人不相信,事情會朝著這麼和諧的方向發展。
後續發生的一切證明,大多數新兵的判斷是正確的,姜子軍之所以這麼做,只是不想在大庭廣眾之下把事情鬧大。
新兵解散,姜子軍留下四個班長,他只淡淡地說了一句話:請善待這些孩子們!
熄燈哨響的同時,101宿舍的門開了。
「因為姜古日同志晚點名時感冒了,所以今晚全班陪他一起吃藥。」宗儒麟把眼一橫,「四個五百,統統乘以二。」
「三班的同志聽好了,多餘的話,我也不說,二班是怎麼做的,你們自己看著辦。」蘇輝建也隨之向三班下達了命令。
雖然三班晚上做體能,從來沒有搞過四個五百,他們是走走過場就算完事了。但是今晚班長發話了,他們也只有服從的份。
一千個俯卧撐,即便是嘴裡不停地數,也得數個幾分鐘,更何況還得靠力氣做。
剛開始,十多個人趴在宿舍的地板上,你一個,我一個,你追我趕,搞得熱火朝天不亦樂乎。
不到半個小時,數多少個的聲音小了,喘氣的聲音卻大了;做的動作不標準了,連速度也明顯地降了下來。
三班的人甚至爬上了床,因為蘇輝建發過話,說可以在床上完成。
床上完成?
這是多麼溫馨和體貼的話語,二班的人只恨自己沒有生在三班。
「怎麼啦,年青的小夥子們,難道變成老爺車了?」宗儒麟冷哼一聲,又開始說起了風涼話,「一千個俯卧撐沒多少的,你們想啊,一分鐘就算你做三十個,四十分鐘時間,難道還做不完嗎?」
他這話里明顯帶刺,二班的人又不是傻子,大家悶聲做著,沒人搭理他。
「你做不到一千個也行。」宗儒麟拿了一個手電筒,對著梁荊宜的臉晃了晃,「除了他以外,其他人都起立。」
梁荊宜抬起頭,他不明白班長為何單獨讓他趴著,而其他人都站起來,莫非是自己偷懶,被班長發現了?
「你們看他的身上流汗了沒有?」宗儒麟在梁荊宜的後背上摸了一把,又用手指感受了一番掌心的濕度,然後滿面愁容地說,「一點點啦!」
「班長,我的汗是幹了,之前流了很多。」梁荊宜一聽大事不好,班長說沒汗,八九不離十是想拿我當反面典型,這不是我想要的結果。
「我沒有說你沒流汗。趴好了,不要動。」宗儒麟從桌子上拿了個水杯過來,他將杯子里的水,慢慢地往梁荊宜的頭上、後背和兩腿上倒,「你們看一下地板上會有什麼反應?」
「五百五十五、五百五十六......」梁荊宜一邊做一邊數。
水順著他的頭髮和肌膚,狠狠地砸向地板。
「別以為我糊塗了,我清醒著呢!」宗儒麟提了提梁荊宜的大馬褲,「一是一,二就是二,你也站起來。」
部隊配發的大馬褲,是用繩子管控著鬆緊的,那根繩子還特別結實,聽說可以吊起五百斤的重物。
班長發善心了。梁荊宜心裡不禁一喜。
他把大馬褲的繩子重新繫緊,剛才趴在地上,由於班長用力過猛,那根繩子被扯鬆了不少,如果不是他的某些突出部位掛著,說不定就春光乍泄了。
「你們看地板上,有個什麼形狀?」宗儒麟手裡的電筒光,照向地板上的那灘水。
「好像是個人形。」梁荊宜反應挺快。
「嘿,你小子搞體能不行,觀察能力倒還湊合著。」宗儒麟讚許地拍拍梁荊宜的頭,「以後做俯卧撐,也不要說,五百個有點多,班長我做不完。你流汗流到地板上,有個人形了,叫我起床驗收,我給你們把那四個五百都免了。」
全班人差點集體驚掉了下巴。
「地板上有個人形」是什麼概念?
如果真能出那麼多汗,估計此人早就脫水,送去急救了。
「兩項選擇,你們自己挑。」宗儒麟說完,拿了衣服去洗澡了。
十點半,三班的人幾乎就沒有再發出聲響了,因為他們都進入了夢鄉。
二班不行,距離四個五百乘以二,大家還有很長的一段路要走。
姜貴永也不能例外。
班長的原話是:你尿床怎麼了?又不影響搞體能。
臨近十一點,二班的俯卧撐,還是沒人能夠完成。就連平日里體能相對較好的陳進文和蔣古日,也選擇了同流合污。
「我有辦法了。」梁荊宜像蜘蛛一樣,爬到陳進文的身邊,低聲耳語了幾句。
「歐了。」陳進文對梁荊宜說的辦法,表示極度認同,「兄弟們保持間隔距離趴好,我和梁荊宜來搭救你們。」
他倆起身,從桌子上端來兩杯水,按照宗儒麟示範的動作,挨個往大家的身上淋......
「你體能最好,班長相信你能完成。」梁荊宜迅速趴下,並對陳進文說,「快幫我弄弄。」
五分鐘后,每個人的表面工作已經做足。
「班長班長。」梁荊宜輕輕推了推熟睡中的宗儒麟。
宗儒麟「嗯」了一聲。
「我們按要求把體能做完了。」梁荊宜彙報的同時,故意用手抹了一把臉上的水珠。
「真的做完了嗎?」宗儒麟擦了擦臉上濺落的水花,他又眯起眼睛,上半身仰起,朝四五個晃動的黑影看了看。
「地板上已經有人形了。」梁荊宜又抹了一把額頭上的水珠。他明白做戲就要做全套,出汗越多越好。
「算了算了,我不檢查了,你們都睡覺吧。以後再出現類似的問題,以這個為標準。」應該是白天訓練太累的緣故,宗儒麟到底還是沒有起床檢查。
作為班長,他這麼做的目的:一是服從排長姜子軍的命令,弄個小懲罰,當是給全班提個醒,二是想檢驗全班人的自覺性。
可是事實證明:新兵的自覺性,真的極不靠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