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8章 努力三年,還是無緣
二十九日下午四點、三樓俱樂部。
這裡正在召開「二零零二年度工作總結」,進行到這個階段,總結大會已經臨近結束了。
連長姜子軍聲音哽咽地說:「同志們,『先進連隊』今年又與我們無緣了,但我們必須學會向前看......」
七月份參加海訓時,那個「不要秤砣留守的決定」,終於讓當時意氣風發的他,現在如願背上了一口「黑鍋」。
但是這些,已經不重要了。
「先進連隊」被放鴿子的消息一經公布,立馬讓所有一連人感到沮喪和失望,甚至一部分老鳥們已經控制不住憤怒的情緒,開始白眼亂飛和口吐芬芳了。
整整三年過去了,經過幾撥一連人的努力奮鬥,為何事到如今,仍是換不回領導的一個肯定。
不都說「浪子回頭金不換」嗎?
一連人都回頭這麼久了,為什麼還要他們背負著壓力,繼續證明「我能行」!
難道一連在二零零二年的各項工作中表現得還不夠突出嗎?
難道一連把其它兄弟單位,甩得還不夠遠嗎?
望著底下坐著的那急於釋放心中怒火和壓抑著憤怒情緒的眾人,姜子軍把話語權移交給了指導員胡一宏。
在做戰士的思想工作這方面,他這個軍事幹部可要遜色多了。
胡一宏上場,先是領著全連呼了兩遍「一個人只有為這個集體爭得榮譽的義務,而沒有抹黑的權利」的口號。
話說這兩句口號,被前任指導員姚江生稱之為「連魂」。
其實,在這兩句話橫空出世之前,他還把「見紅旗就扛,見第一就爭」也試著作為「連魂」拿來激勵過一連人,但最終被完美繼承併發揚光大的,還是前者,畢竟,字也多出不少嘛!
呼了口號后,胡一宏又連續給眾人灌了幾大碗沁人心脾的雞湯,這麼一通操作下來,才算是將群情激憤的民意給暫時平息了。
說心裡話,眼前這些戰士啊,還是蠻可愛和可敬的。
雖然他們的表達方式不太妥,但心情,胡一宏完全能夠理解。
如果戰士們不是那麼在意集體榮譽,如果他們對連隊的感情不是那麼深沉,誰特么又會有事沒事用口吐芬芳來發泄心中的憤怒呢!
「這是一條布滿荊棘之路,今年我們榴炮一連沒有成功走出去,並不代表明年或是以後我們也不能走出去。只要我們骨子裡不認輸、不放棄,我相信總有一天,我們會成功的!」胡一宏的眼中有淚。
置身於這種氛圍之下,他焉能獨善其身。
榴炮一連作為炮兵團的「老先進」沉寂了這麼久,在一營,在二零零一和二零零二年,它已經是公認的涅槃重生了。
可為何在團里,它依然得不到一個認可?
莫非上級領導還有一個終極考驗?
在梁荊宜他們這一批退伍老兵們看來,榴炮一連重返「先進連隊」的夢想,惟有寄希望於下一撥一連人了。
三十日上午八點,所有人員到團俱樂部上大課,由李政委進行「安全警示教育」。
這堂課幾乎可以說是為退伍老兵們量身定做的,因為他們在部隊呆不了幾天就要返鄉了。
在這個「特殊時段」,他們思想活躍、想法大膽,很多以前不敢做的事,現在也敢去勇敢嘗試了。
無形之中,他們給部隊的管理,便帶來了一些潛在的不穩定因素。
所以說,上這堂課對老兵們而言,就是提前打一劑「預防針」。
九點半,授課的李政委宣布課間休息二十分鐘。
此時,上課人員開始有序地走出俱樂部,有提槍去方便的、有抽煙賽神仙的、有透氣望風的、有找老鄉聊天扯淡的......
梁荊宜遇到了「二師兄」陳進文,打過招呼后,他問:「賈劍怎麼沒見到人?」
陳進文脫口而出:「你特么是不是還想著要賬?」
梁荊宜冷哼一聲:「么的,欠債還錢,這難道不是天經地儀的事情嘛!」
誰知道,陳進文面露難堪之色,扔了句「我不知道」,便轉身朝廁所方向跑去。
「一談正事,你狗日的就尿頻尿急。」梁荊宜對著二師兄的背影嘟囔道。
他心裡清楚,這貨進廁所放水,那是為了逃避,鐵定了一時半會出不來的。
這時,菠蘿蜜樹下讓他有了「新發現」。
「凱子。」
「喲,梁荊宜。」
「走走走,團服務中心去搞一下。」
梁荊宜摟著羅鑫凱的脖子就走,他注意到身邊這傢伙已經將二級士官的肩章掛起了:「杠杠變粗了,要漲工資了啊!」
「你不要打擊我了好不好!領導讓你留,你卻不留,這能怪誰呢?」羅鑫凱對梁荊宜的現實情況,那還是相當了解的。
「呵呵,好了,不說這些了,等會可樂、喜糖、麵包、牛奶隨你點。」梁荊宜表現得很豪氣。
團服務中心距離俱樂部橫豎不超過兩百米,五分鐘不到,他倆便買完回來了。
分道揚鑣后,站在俱樂部側門處的董富貴喊梁荊宜過去,這裡圍攏了不少人。
原來在側門處,整齊擺放著一排安全警示教育圖片。
「班長你看,咱們榴炮一連的名人。」董富貴指著一幅圖片說,「張二亮!」
「當年他自恃身體有毛病,在退伍前夕,用剪刀刺傷了同年兵汪健的眼睛,後來被開除軍籍了。」梁荊宜解釋道。
雖然圖片上有文字說明,但聽到這個熟悉的名字,那些不堪回首的往事,還是會條件反射般浮現在眼前。
「這個是你的老鄉,班長啊!」杵在另一幅圖片前的葉偉慶咋咋呼呼起來。
「呂旺輝。」走過去的梁荊宜盯著那幅圖片沉思了許久,「如果不是一瓶農藥,也許他會在一連炊事班干出點名堂,當班長應該是順理成章的事情。」
「有他在的話,那也就不關陸銀龍屁事了。」腦瓜子靈活的葉偉慶聽出了「弦外之音」。
在連隊里,那幾段辛酸往事,很少被人提及。
哪怕經過這幾年的努力,連隊建設已經有了非常大的起色,但由於始終沒有得到上級領導機關的肯定,所以說,主動把過去的傷疤從容揭開,一連人還是會覺得底氣不足。
上完大課,各單位在俱樂部門口整隊準備返回營區時,姚江生來到一連隊伍前,他在和眾人打過招呼后,說到時候要抽空回老單位,送退伍老兵們一程。
一連隊伍里有人喊出了「歡迎指導員回家」的口號,但很快被他給制止了,這種場合下,喊口號似乎不太合適。
吃過晚飯,胡一宏把梁荊宜喊到連部,交給他一項重要任務:明天在營長宣布完「退伍命令」后,代表全營的退伍老兵們上台發言。
說得直接點,就是馬上要滾蛋了,安排他上去說說「退伍感言」。
受領任務后,他趕緊打草稿,並去炮五班找王威國加工潤色。
王威國看了稿子后一言不發,提筆就刪了一大半,他給出的理由是:發言稿的字數,貴在於精,而不在於多。
八點四十分,連隊點完名后,梁荊宜將修改好的稿子拿給胡一宏審閱。
領導一瞧,非常滿意,當場拍板說,明天就是這個了。
他還帶著梁荊宜到連隊閱覽室,用那台386的電腦把發言稿給列印了出來。
「我擔心到時候你一緊張,有些字你會不認識。」胡一宏是這麼說的。
梁荊宜只是笑笑,他明白,領導這是變相說他的字寫得潦草難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