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班長宗儒麟
「二班長宗儒麟!」姜排長拿著梁荊宜的檔案,朝一樓喊道。
「到!」一聲霸道之音隔空傳來。
真是未見其人,卻先聞其聲。
「這個兵,你的,領走。」姜排長把梁荊宜一指。
「戰備包放下,讓我來拿。」這個叫宗儒麟的班長不由分說,把戰備包強硬地從梁荊宜的手中給搶了過去。
「謝謝班長。」梁荊宜快步跟上宗儒麟,他目測班長的身高應該在175以上。
「叫什麼名字?」
「梁荊宜。」
「多大?」
「十七。」
「哪裡人?」
「HBJZ。」
「好,我記住了。」
聽宗儒麟說話的口音,梁荊宜猜他應該是GD,或者是GX的。
因為以前在學校讀書時,梁荊宜喜歡聽GD的歌曲,特別是港島Beyond樂隊的歌,他知道兩G人說話一般把「是」和「西」、「字」和「技」分得不是太清楚,果然,他猜得沒錯。
宗儒麟,GD省ZJ人,一九九五年十二月入伍,中士軍銜,任新兵一連一排二班班長。
梁荊宜走在班長的後面,他在心裡默默數了數:這個營區一共有四幢三層的樓房,而他倆走進的是第二幢。
倆人一前一後走進了第一個宿舍。
宿舍里擺有三排鐵架子床、兩個木頭柜子和兩張桌子,七八個人正圍坐在一起眉飛色舞地聊著天。
「起立!」不知道是誰喊了一聲,驚得梁荊宜以為出了什麼事。
宿舍里除了一個佩帶軍銜的人外,其他人全部齊刷刷地站起來一起喊:「班長好!」
「坐下、坐下。」宗儒麟把戰備包靠牆放好,示意大家重新坐回小凳子上,「這是剛來的新戰友,請他先介紹一下自己吧!」
「各位戰友你們好,我叫梁荊宜,今年十七歲,來自HBJZ,請大家以後多多關照......」梁荊宜話音未落穩。
「部隊里沒有多多關照,只有自己努力,靠本事自己關照自己。」宗儒麟冷冰冰地說。
這個生得面容黑漆漆的班長,看面相就有點凶,還說話又快又狠,一點情面都不留,以後的日子肯定不好過。梁荊宜被嗆到五味雜陳,嘴裡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才好。
「101宿舍,是我們新兵二班和新兵三班共用的。你睡那個上鋪,把背包放在床上,稍稍整理一下,帶上換洗的內衣去洗澡,作訓服可不能換!等洗完澡后,我再帶你去吃飯,動作麻利點。」宗儒麟拍拍上鋪的床板。
「是,班長。」梁荊宜趕緊給尷尬的自己,找了個台階下來。他把背包往上鋪一扔,人也順勢爬了上去。
宿舍的新戰友們紛紛圍過來,他們熱情地幫助梁荊宜整理床鋪,還有一個新戰友端了一杯水過來。
「不用麻煩大家,你們讓我自己來。」梁荊宜連連擺手,他對端水的那個新戰友說,「謝謝你,我不渴。」
可大家卻不聽,床鋪很快就鋪好了,連戰備包里地方武裝部發放的那些衣服,新戰友們都幫他疊好后,放到了牆角邊上一個編號為204的柜子里。
這些新戰友們太貼心了,剛入部隊的梁荊宜瞬間被他們的熱情,給感動到了。
「不能穿這種三角內褲,必須穿部隊發的那種......」宗儒麟的雙手在大腿處上下比劃著,嘴裡不緊不慢地說出三個字,「大馬褲。」
「是。」梁荊宜把帶拉鏈的三角褲放回床鋪,又從新戰友們幫忙疊好的衣服里,抽出來一條大馬褲。
「這些東西,以後都是屬於你的。」宗儒麟將塑料水桶、黃臉盆和一個帶柄的鐵飯碗遞了過來,「你看到上面的編號沒有?」
「看到了。」梁荊宜回答。
「204這個號碼,將會陪伴著你,度過整個新兵連。水桶里有毛巾、肥皂、牙刷、牙膏和拖鞋。」
「這些東西我都帶了。」
「你帶了沒用,全部要換掉。不要看我,這是部隊的規定。除了桶和臉盆是部隊配發的,其它的這些,都需要自己掏錢。你也不用擔心錢的問題,這些以後都會在津貼費里扣。還有最重要的一點,把不是部隊里發的東西全部拿出來,包括自己帶的便裝。現金也一分不留,我清點登記后,會把它們交給排長保管。」宗儒麟一口氣把話說完。
除了內褲里藏著的兩百塊之外,梁荊宜將身上所有的現金,盡數掏了出來。
「六十六塊五。」宗儒麟清點了兩遍。
梁荊宜拿上剛配發的這些生活物資,他用手指感受了一下臉盆上的編號,確認204這三個不規則的數字,是人為的用油漆噴上去的。
宗儒麟先出了宿舍。
「班長再見!」宿舍里的人再次站起來齊聲喊道。
倆人差不多保持著半米的距離,宗儒麟走在前面,梁荊宜跟在後面,
「班長,你是哪裡人?」
「GD。」
「今年第幾年?」
「第三年。」
「我老爸和二叔也是退伍兵。」
宗儒麟笑笑,回過頭來故作嚴肅地問:「那你的老爸和二叔是不是和你一樣,廢話也是那麼多?」
梁荊宜聞言,當即把嘴給閉上了。他沒料到眼前的班長,會以這種方式跟他說話。
宗儒麟不知道從哪裡打來半桶熱水,他又讓梁荊宜拿黃臉盆去一個水管處,接了半盆冷水,倒進熱水桶里。
等他彎腰試了水溫,感覺溫度差不多了,倆人才合力拎著一桶水,朝不遠處的一頂帳蓬走去。
洗澡的帳蓬是臨時搭建的。
帳蓬的外面,用綠色的油布圍著,開門和關門,全靠一個半米左右低垂的布帘子來控制。整個帳蓬的內部是一個大通敞,沒個遮掩,地面上鋪著彩條布,時不時有冷風往裡面灌著......
倆人進了帳蓬,宗儒麟示意放下水桶,他從上衣口袋裡摸出一支煙來,點上后,深深地吸了一口,跟著吐出一串長長的煙霧,扭頭說:「我先出去了,你快點洗,洗完了之後,我還要帶你去吃飯。」
梁荊宜點頭「嗯」了一聲,等宗儒麟出去后,他三下五除二,就把自己脫得赤條條的。可是毛巾還沒來得及打濕,帳篷的帘子突然被拉開了,
一個班長模樣的人帶進來一個新兵,而且那個新兵手裡拿著的東西,幾乎可以確認,和梁荊宜剛剛領取的一模一樣。
進來的那個班長對新兵低聲交待了幾句后,轉身出去了。
這個班長叫翁敢,FJ省PT人,一九九五年十二月入伍,中士軍銜,任新兵四班班長。
我去!居然是JZ的老鄉。梁荊宜和那個剛進來的新兵眼神一交匯,便笑了起來。
「嘿,你叫什麼名字?」
「賈劍,你呢?」
「梁荊宜。」
「哈哈哈......」賈劍頓時笑出了歡快的豬叫聲。
十分鐘后,梁荊宜左手臉盆,右手水桶走出了帳蓬,他抬頭看見右側一座高高的山峰直插雲霄,陡然間心裡生出一陣茫然感。
記得接兵的時候,羅軍醫說過,部隊是在XM,可怎麼沒見到一望無際的大海,滿眼儘是高山呢?
莫非我們下火車的GK站,屬於XM管轄不成?
正在愣神中,賈劍也從帳蓬里出來了。
兩個班長帶著他倆先去晾了衣服,爾後,四個人來到食堂。
食堂是個兩層的小樓,看外觀的話,牆壁有些斑駁,應該是建了有些年月了。
一樓是餐廳、操作間和儲藏室;二樓是炊事班的宿舍和被裝間。
餐廳的兩扇大門敞開著,天花板上吊著的幾個大馬力風扇,正呼呼啦啦地吹著。十多張飯桌,擺放整齊有序,大紅的凳子統一靠在飯桌的右側。
每張飯桌上,都有三、五個乾淨的菜盤,重疊在一起。
梁荊宜手拿鐵飯碗,伸長脖頸好奇地朝裡面的操作間望去,只見兩個老兵正忙著摘菜,而灶台上一口烏黑髮亮的大鍋里,直挺挺地躺著一把好似鐵鍬般大小的鍋鏟。
「來這裡,坐下吃。」宗儒麟端來一盆熱氣騰騰的麵條,湯水上面還飄浮著幾個荷包蛋。
上車餃子,下車面。這是部隊一直以來的傳統。
坐下后,梁荊宜將面盆里放著的勺子,客氣地遞給賈劍,讓他先來。
賈劍也不客氣,打了一碗面和兩個蛋,就開始了自己的狼吞虎咽。
估計這小子在火車上餓得不輕,不然也不會吃得如此忘我。
面對一盆麵條,梁荊宜確實沒有什麼食慾,以前在老家時,他特不喜歡吃這些湯湯水水的東西。
可今日非同往日了。
他拚命說服自己,不要管那麼多,眼下的第一件事,就是將肚子先填飽,能吃下多少算多少。
往鐵飯碗里打了半碗面,他又夾了個荷包蛋,便大口大口地吃了起來。
突然,耳邊傳來整齊的口號聲,他抬頭望向班長。
「老兵連隊開飯了。」
他低頭繼續吃,耳邊又傳來嘹亮的歌聲,不等他再次抬頭。
「飯前一支歌。」宗儒麟指著那盆熱氣騰騰的麵條,「你倆不吃完,等一下會有人來消滅它的。」
「那就留著給有需要的人吃吧!」梁荊宜喝了一口湯,洗碗去了。
賈劍也拿著碗,進了洗碗間。
此時,外面響起了口號聲和參差不齊的腳步聲,沒過多久,餐廳門口人頭攢動,有個幹部模樣的人正在整隊。
「七點十分了,走,我們回宿舍。」宗儒麟一揮手,梁荊宜趕緊拿好水桶和臉盆跟了出去。
在他們的身後,響起了歌聲:我是一個兵,來自老百姓,革命戰爭考驗了我,立場更堅定......
101宿舍門牌的正中央,貼著兩個紅色的牌子:新兵二班、新兵三班。
「你坐車累了的話,就先睡會覺。睡醒了,寫封信回家,給父母報個平安。我出去有點事,你不要亂跑。對了,信寫好后,你先放著,等我把信封和政治教育筆記本領回來,再一起拿給你。」宗儒麟說完,使了個眼色,示意梁荊宜可以上床休息了。
「謝謝班長。」梁荊宜早已迫不及待。
宿舍里空空如也,所有人都去吃早飯了。
爬到上鋪,他從被子中間取下一個筆記本,這是在臨走的幾天前,老爸給他買的。
筆記本里,有長輩們給他寫的臨別寄語,現在打開看看,倍感親切。
內褲里藏著的兩百塊,洗澡出來時,他用濕毛巾包著。這個燙手的山芋,現在該怎麼處理呢,是該交給班長?還是找地方,繼續藏起來?
他開動腦筋,想到一個「兩全其美」的方法:交一百塊給班長,留一百塊給自己用。
想到就做,他將要交給班長的一百塊,壓在褥子下面;而留給自己用的那一百塊,他則是裝進了另外一條三角內褲的口袋裡,並拉上了保險的銅質拉鏈。
做完這一切,他終於可以安心躺下休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