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3章 翟勝賢
朱奠培聞言神色淡然,似乎不為所動,也不開口答話。景蘭舟皺眉道:「冼姑娘,你說小王爺是為拜師一事到浙江去尋錢先生?這事卻說不通。小王爺遠在南昌,怎會得曉念阿大師早前曾為錢先生所救?」
冼清讓搖頭道:「小王爺起初往浙江並非是去找錢文欽,而是為了一本扶桑國的古劍譜。此劍譜乃中國南宋時之物,距今已有近三百年,彼時扶桑兩大豪族平氏、源氏爭權,源氏武士中有一不世出的名將源義經,幼年時亦曾出家為僧,法號『遮那王』,其後還俗從軍,替源氏一族立下赫赫奇功,獲有『戰神』之譽;其人亦是當時日本第一劍術高手,死後留下這本劍譜,至本朝時已在扶桑島國散佚多年,相傳流落於東海倭寇浪人之手。當年念阿上人見小王爺為拜師一事糾纏不休,為讓其知難而退,便稱世孫若能尋獲此寶,就答應收他為徒;小王爺本是往浙江沿海打探消息,卻無意得悉念阿大師曾欠下錢先生一個天大的人情,這才心生他計,欲將錢先生收入麾下。」
朱奠培嘆了口氣,道:「冼宮主,我師父他眼下也在君山么?」冼清讓道:「小王爺何出此問?」朱奠培緩緩道:「小王拜師之事若非恩師相告,宮主又如何得知?」錢文欽驚道:「小王爺,冼宮主她所說可……可都是真的?」冼清讓笑道:「錢師爺如此精明,怎會不辨真假?小王爺心知倘若操之過急,只恐惹來先生猜疑,故而步步為營,先設計將你收入青鷂派門下,又安置好先生家眷,即令此時世孫仍不開口相求,直到閣下無奈往南昌相投,方才諸事水到渠成;此時先生早已死心塌地效命世孫,再不會復疑有他。尊駕曾為倭寇一事當年在青鷂派內外漸漸傳開,想必也是世孫命人散播的消息。小王爺,你的這份心計隱忍,小女子自問絕難企及。」
錢文欽面色蒼白,喃喃道:「不……不會的,錢某搭救念阿彌大師一事只大陳島上倭寇知曉,世孫卻又從何聽說?」冼清讓微微一笑,反問道:「錢先生久在東海,敢問大陳山中倭情如何?」錢文欽見對方忽爾有此一問,頗覺摸不著頭腦,只好答道:「大陳島距離台州府頗近,只因島上土地膏沃、淡水充足,已為倭寇佔據多年,約有數百號人馬,皆是日本浪人武士精銳,每常侵擾沿海府縣,百姓苦不堪言。朝廷松門、海門兩衛雖在左近,卻也不敢發兵征討。」
冼清讓點頭道:「不錯,大陳山孤懸海外,島上倭寇眾多,就連官兵也不敢輕易攻打,小王爺怎能將先生全然不會武功的女眷稚兒悄無聲息救離海島?」錢文欽道:「世孫神通廣大,自是能人所不能。」冼清讓嘆道:「先生還想不明白么?小王爺與大陳島海寇原本就有交情,故能順利帶走先生家眷;至於閣下救過念阿大師一事,世孫也是由島上倭寇口中得知。」錢文欽額頭冒汗,緩緩道:「小王爺乃是帝胄王孫,怎會與倭人相與?請恕錢某不能盡信宮主之言。」
松筠聞言也道:「若說世孫是在拜師后與日本國武士有所往來,倒也還說得通;此時念阿上人尚未收之為徒,世孫怎能與彼處海寇相交?」冼清讓道:「南昌王府與日本海上豪強九鬼氏素有往來,世孫為尋源氏劍譜往大陳山探詢,那也無甚希奇。」在場諸人聽說朱權竟與倭寇相結,不禁俱各變色。冼清讓又道:「小王爺在大陳島雖未打聽到劍譜線索,卻聞知錢先生曾於念阿上人有救命之恩。念阿和尚知恩必報,故而世孫謀畫此計,卻又不能讓兩方瞧出破綻,這才用心良苦至此,一步步將錢先生招致王府門下,以助自己拜師得成。」
駱玉書微一遲疑,問道:「小王爺,王爺他果真與東海倭寇有所傳通么?」朱奠培搖頭道:「我與錢先生十數年相交以誠,豈容旁人輕言詆謗?」冼清讓道:「小王爺,我今日既敢挑明此事,自有實證在手,你真要我說出來么?」朱奠培聞言一怔,隨即笑道:「身正不怕影子斜,冼宮主若有確證,不妨便讓大伙兒見識見識。」
冼清讓嘆了口氣,輕聲道:「翟掌門,請你出來說話。」眾人聞言一驚,心道:「翟勝賢也來了?」朱奠培臉上笑容頓消,神情大見僵滯。只見後堂又轉出位五十多歲的瘦長老者,鬚髮皆已灰白,眉目間卻頗顯精悍。錢文欽一見對方,脫口而出驚呼道:「師兄!」那老者上前握住他手,嘆道:「師弟,這些年你受苦了。」在場之人大多不曾會過翟勝賢,見其竟在君山現身,不由心中驚疑:「難道翟勝賢也是無為宮的人?」
冼清讓瞧出諸人眼中疑慮,道:「翟掌門並非本教中人,是我相邀至此。承蒙翟前輩光降法會,本教不勝榮幸;只是尊師弟不肯賞面,今日之事又非他在場不可,只好使些手段奉請,實是得罪之至。」諸人聞言心道:「翟勝賢乃武林中有名的俠士,怎會受邀便肯出席無為教法會?只怕也是你強行請來。」
青鷂派本非武林大幫,翟勝賢本人武功與當下崇勝寺中一眾高手相比亦是平平無奇,但因他多年抗倭有功、聲名素著,江湖中自來無人不敬,在場群雄當即一一上前與之見禮,唯有朱奠培及范虞二老不為所動;雷疇天見眼前形勢愈加晦暗難明,亦是面色鐵青。翟勝賢同諸人寒暄畢了,道:「今日得會諸賢,翟某三生有幸。日前冼宮主遣人持書見招,翟某方知宮主竟是文奎大俠千金。文大俠曾於本派有過極大恩惠,故而在下見書即來,諸位切勿多心。」眾人心道:「原來如此。」
翟勝賢又轉向朱奠培道:「翟某人一介江湖草莽,往日蒙小王爺不棄樸陋、折節下交,心中實存感激。」朱奠培臉上擠出一絲笑容,道:「翟大哥與小王素為忘年之交,今日怎地說話如此客氣?」翟勝賢嘆道:「翟某雖與世孫交厚,只是文大俠於我恩重如山,不敢不披肝瀝膽。翟某稍後所言,只恐小王爺聽了不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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