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7章 孤魂野鬼情根種
「蓮笙，蓮笙，……」
一聲聲凄厲的呼喚從遠方傳來，似鬼哭，似狼嚎，悠遠而漸變清亮。
徐嫣然環顧四周，漆黑不見五指，不知身在何方。但那一次次的呼喊，她卻聽得真切。杜清城，是杜清城那熟悉而悲傷的嗓音。
一想起他消瘦的身影，悲涼的表情，她的心就忍不住抽搐般痛。分別日久，不知他可安好？牽挂猶似春草在她心中瘋長。
「蓮笙。」
哀慟的呼喚撥動了她的心弦。她忍不住循聲而望，恰見杜清城一身雪衣翩然而至。衣袍半舊，寬大過於往日，整個人瘦得形銷骨立只餘一副骨架，似隨時會迎風而去。那張熟悉的俊臉瘦得變了形，唯余那不脫原跡的眉眼，可其中那徹骨的痛又那樣分明，讓人心痛得無以復加。
「蓮笙，是你嗎？」杜清城飄忽而至，攬她入懷。
兩人都似影如風，不見真實擁抱的踏實感，飄搖似鬼魅。
杜清城滿目憂傷，表情悲痛。「蓮笙，你何時能醒來？你知道我有多想念活生生的你？想你的音容笑貌，想你的痴笑嗔怒。」
徐嫣然深望著杜清城，無言以對。人是物是，然心境早已千差萬別。曾經的深情厚誼，終敵不過現實的無情。何況，她本就是現代的人。是她太過現實？還是她薄倖無情？
「蓮笙，法師說有人收走了你的兩魂六魄，剩餘的一魂一魄唯能讓你保持綿長的呼吸。」杜清城急切地望著她，「你知道那人是誰嗎？」
徐嫣然搖了搖頭，腦海中卻沒來由地閃現當初她魂穿秦蓮笙體內所做的那些古怪的夢，那個她僅有一面之緣的玉鎖。一絲不好的預感猶如閃電乍現她的心間。
「你知道，對不對？」杜清城執著地追問著，「告訴我，我去求他。不論什麼代價，只要能換你醒來，我都心甘情願。」
徐嫣然雙唇張合數下，終又重新闔上。如果真是徐紫甄收去了她的魂魄，那麼徐紫甄和韓蒼月又是什麼關係？她的魂穿是否是逆天而為？倘若當真如此，到底是誰在幕後操控？是徐紫甄？還是韓蒼月？抑或……
滿腹疑團讓她一時幾乎忘了眼前的杜清城。
「蓮笙。」杜清城深情的呼喚再次在她耳畔響起。
徐嫣然斂了思緒，只見杜清城握著她的雙手，可是她卻感覺不到他真實的掌握，更感覺不到他溫熱的體溫。
「你為什麼不說話？蓮笙？」杜清城焦灼地望著她，「你是蓮笙，對不對？」
「誰告訴你，我被人收走了兩魂六魄？」徐嫣然遲疑的目光停留在杜清城瘦削的臉龐上。
杜清城攬她入懷，低聲哽咽道，「我帶著你，尋遍天下名醫、道士法師。皇天不負有心人，終讓我得到一絲半點的線索。他說他能讓你醒來，還說能讓你與我夢中相會，只要……」
徐嫣然敏感地察覺那個法師怕是知道玉鎖之事。如此一來，他也應該知道覺慧，也就是徐紫甄擁有玉鎖？
「告訴我，那人是誰。」杜清城急切地追問道，「法師說你知道他是誰。」
徐嫣然長嘆一息，搖了搖頭，幽幽道，「就算你知道他是誰，你也解決不了這件事兒。」
「為什麼？」杜清城瞪大了眼睛，難以置信地望著徐嫣然，「他到底是誰？」說話間，他黑黢黢的眸子里閃爍著憤怒的光芒。
「你來見我，可是要付出什麼代價？」她相信如果她在古代的存在是逆天改命，他要喚醒她，怕是要付出相當的代價。
杜清城苦笑一下，淡淡地說道，「什麼樣的代價對我而言都不值一提。沒有了你，我活著也沒有了意義。」
徐嫣然搖搖頭，「不，你不能這麼想。正如當初我跟你說的那樣，真正的秦蓮笙在回京救你的路上已經被歹徒殺害。我本就是一縷飄忽在時空長河中的野鬼孤魂。我們的相識、相知、相愛，是違逆天命之為，是奢侈之望。我們不該再奢求長久。」說至最後，她忍不住悲從中來。
杜清城鼻翼張合，情緒看來頗為激動，似要悲痛得落下淚來。可是，他只是面含憂戚和哀慟，不見絲毫淚水。
徐嫣然突然有種錯覺——難道他已經死了？如今的他一如當初的自己變成了一抹孤魂野鬼？
「我只想和你在一起，不論付出什麼樣的代價，都在所不惜。」杜清城神情漸冷，整個人猶似剛才千年冰窟里出來的，又似才走出地獄幽冥般。
「你……」徐嫣然的心猛地一緊。「你不會……」
她不敢，也不想再說下去。她的出現，雖然救了他一命，如果也因此讓他為她送了命，那麼她曾經做的所有的事情還有什麼意義？
杜清城表情變得寡淡，眸光也清冷下來。「你猜的沒錯，我已經死了。如今，像你曾經那般，我只是飄忽在時間長河中的一抹孤魂野鬼。」說至此，他慘然一笑，又道，「我不僅自己死了，還帶著你的一魂一魄。法師說過，我只要攜著你的魂魄重生，便能擁有我和你曾經的記憶。」
徐嫣然鼻子一酸，禁不住淚如雨下。內心的悲痛猶似巨石壓得她喘不過氣來。她淚眼婆娑地望著杜清城，幽幽問道，「你這是何苦呢？你明知道我們本就不是一個時空的人。何必為了我……」輕聲的哽咽代替了餘下的話，悲戚的嗚咽猶似秋風幽鳴。
「我的命早該在法場結束。」杜清城的眉眼間蘊著掩飾不住的深深悲痛。「是你給了我新生，也是你讓我知道了什麼是愛。世間萬物，萬丈紅塵，我只戀你。」
淚盈滿眶，心痛似刀割。執念如此深的杜清城，不惜以生命的代價，換得與她的重逢。她將如何還報他的深情？又如何面對韓蒼月對她的厚意？
「蓮笙，等我。」杜清城眸含悲慟，聲沉如鐘磬。「等著我，蓮笙。」
「清城，清城，……」她凄厲的呼喚在曠野中飄蕩，隨風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