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一章
()三次行刺,全是李儒的背後指使。www.niubb.NET牛bb小說網
第一次是董卓死那天,餓出凶性為了一頓飽飯就敢弒君的亡命徒多了去了。
那後邊,李儒多年沒找到機會,曹操把劉協看得死緊,恐怕他即使變成蚊子也叮不到劉協,中間雖然曹操把劉協送過人,但袁術、袁紹都認識李儒,李儒不敢去冒險。
第二次時,曹操圍了襄陽,李儒才知道劉協竟然真的從曹操掌心逃出來了,李儒聽聞張綉和賈詡去了曹軍,這兩人過去都有些小交情,李儒便悄悄趕來投奔,張綉看他過得十分之慘,勉強收容了他。
李儒對賈詡保證,只為能吃飽飯,有個安身之地,絕不生事,賈詡老好人,信了他。
情勢逆轉,劉協通過曹丕吃下曹軍,李儒更是恨得牙齒咬出血來,於是騙張綉說只要借上元節晚宴刺殺了劉協,就可以在曹操面前立下大功,張綉信以為真。
賈詡雖然察覺不對,還跑去江陵州府外,想要拉回張綉,但那時候已經來不及了。
賈詡怕事,不敢等到事發,當晚便匆匆逃走了,李儒也不知道賈詡行蹤,後來故意將劉曄的人引往兗州,想離間劉協和曹操,沒得逞。
眼看劉協坐實了帝位,國政蒸蒸日上,相形自己的落魄慘淡,仇怨已深入李儒骨髓,不惜冒險藏在許都,等待時機。
聽到李儒把給人代筆記賬賺的微薄收入全部積攢起來買殺手,劉協好一陣說不出話來。
原來他也會被人恨到如此地步。
供詞問出來后交給劉曄,除了李儒還關在天牢沒發落外,行刺事件塵埃落定。
這天下朝,曹丕沒等在殿外,劉協一問,道是去了天牢,劉協上了步輦,叫去天牢。
到了門外,一群獄卒都在外頭站著,見了劉協跪了一地。
曹丕只帶著個曹純在裡邊,劉協好奇,不叫通傳,讓陸遜也等在外面,自己一個人走進去。
刑訊的囚室里一股撲鼻惡臭,李儒半死不活吊在樑上。
曹純寫完最後一筆,拿著竹簡走出囚室,來到曹丕面前:「公子,都在這了。」
曹丕接過看了看,忽然聽到清脆的玉石珠串敲擊聲,臉色一變,把手裡竹簡拋進火盆里去。
劉協拐過拐角,歪頭往一間間囚室這邊看來,恰恰看到:「子桓?那是何物?」
曹丕一臉老實地傻笑:「沾了污物的髒東西,我叫曹純重新再寫來。」
拍了拍手,曹丕走上階梯道:「怎麼到這裡邊來了?臭得很,出去!」
劉協遲疑問道:「李儒還活著么?」
曹丕點頭,撩起冕服的長袖,牽著劉協的手往外走:
「此地骯髒不堪,儘是晦氣,伯和無事少來。」
劉協笑道:「朕滿身祥瑞,正可驅除晦氣才是,被你說得好像進來一通出去便要生病。」
曹丕道:「這種地方驅晦作甚?要是被外頭眾臣知道你老往天牢跑,想被念啊?我的耳朵都起繭子了。」
劉協后怕地扁嘴,走到廳堂里,忽然問:「你燒的那簡上記錄之事可是跟少帝有關?」
曹丕手一緊,裝不下去了。
有些事情就此長埋,永不為人所知的話,反而好。
比如少帝。
他的死雖然給劉協留下了不可磨滅的傷疤,終究是過去的事。
冷酷一點地說,被鴆殺,在皇家不得終老的人中算不得多慘,譬如呂雉就曾把不服她管束的小皇帝活生生餓死,漢室掌管天下四百年,看似風光尊榮,可死於非命的劉姓宗族不知有幾多……
曹丕生在官宦之家,自然也知道,可他也沒料到從李儒口中問出來的事情竟是這般——
還沒想出對策,只想先瞞過劉協,然後下重手殺了李儒,不料劉協突然跑來天牢,還被他瞧見燒供詞。
曹丕不得已,抱住劉協道:「伯和,你聽我說……千萬冷靜……」
吸引了劉協注意后,微微側身,向後面跟出來的曹純打眼色——殺了李儒!
曹純魁梧,劉協聽到腳步聲,很冷靜地說:「曹純,出去站著。」
曹純陷入兩難,曹丕見瞞不下去了,只得點頭,准曹純站到外頭去。
劉協推開曹丕道:「子桓,若你大哥有事,你難道不想知道?莫要擔心,朕心裡有數,董卓是什麼樣的人,沒有人比朕更清楚。」
硬要論演技的話,比曹丕心理年齡大得多的劉協自然高桿得多,一句話說得含糊其辭,曹丕才剛剛聽過李儒供詞,心裡裝得滿滿的,腦子裡脫不開,想主意也沒個冷靜思考的時間,被劉協騙過。
「那……我可說了……」
劉協點頭。
曹丕道:「李儒說董卓命人專為少帝調了一杯酒出來,飲下去後會吐血暈厥,看著像是死了,其實人還活著……」
所以派李儒去灌酒,防著被別人發現。
劉協眨了下眼,一動不動地聽著,冕旒晃得很輕,幾乎沒有發出聲音,心裡頭的劉辯是個背影,跑得肆意而輕快,笑聲高高低低地散在長樂宮落進了陽光的長廊里。
「……李儒用別的屍身換下少帝,封棺入殮,把少帝送往洛陽城外河陰縣,拘於一處私宅,此後,董卓時常到河陰去……西遷長安時,伯和逃離,董卓曾想重新讓少帝承帝位,呂布及時帶你回去,董卓才作罷了,後來修起郿塢,便將少帝藏到郿塢,至董卓死時,郿塢大亂,少帝被董卓部下殺害,並縱火燒毀屍身。」
劉辯常常為了在劉協面前顯得威風,做些很二缺的事情,比如光著腳丫走在十幾丈高的雲台雕欄上,等哥倆一分開,立即后怕得雙腿打擺子,說話都不利索……
不是被鴆殺的——
那一個上祀節,劉辯就在離渭水不遠的郿塢,還活著。
劉協當時不知道,過了十幾年才知道。
十八歲的哥哥是什麼樣的?劉協不管怎麼想,心裡的劉辯都只有十五歲。
久久不見劉協出聲,曹丕擔憂道:「伯和?」
劉協神情如常,問:「李儒在董卓死前已經離開長安,怎麼知道後面事情的?」
曹丕道:「李儒找人行刺的同時,乘亂潛入郿塢,想把少帝迎回來逼你讓位。」
劉協見曹丕說得毫不遲疑,信了。
當時劉辯如果被接回來,劉協必然得把帝位讓還劉辯。
劉辯是靈帝的嫡長子,正宮皇后所出,不管何皇后什麼出身,劉辯的身份確是皇位的第一繼承人。
而且劉協是董卓擅自逼宮換帝給換上去的,名義上又屈了一層。
李儒想這麼報復劉協在情理之中。
足足有三年,劉辯被董卓幽禁……三年整,劉協覺得喘不上氣。
曹丕又問:「伯和?」
劉協搖搖頭,伸手去拔曹丕腰間掛的劍,他沒用過劍,動作也不太協調,拔了兩次,後退一步才拔|出來。
曹丕沒攔著他,任他拿著劍一步步往裡邊去,默不作聲跟著。
刑具是拿來嚇唬人的,真把一個人恨到了絕境,留著不殺,倒像在心頭挖了個口子,每次想到那人還活著,就像又去挖一下,血淋淋,痛不可當。
董卓已經死了,劉協再怎麼恨也沒有辦法了,這一次,他再也拿不出任何肚量來容下李儒,走進囚室,笨拙地雙手捏緊劍柄,照著李儒一劍扎過去。
李儒陷在半昏迷狀態下,只發出一聲微弱地慘叫便氣絕身亡。
劉協狠狠推著劍柄,直到推不動,才用力拔|出。
鮮血飈出,濺到衣袖、蔽膝上,劉協也顧不得了,咬緊了牙關,又扎過去。
如此,一劍一劍,把李儒身軀幾乎切成兩段,曹丕看不下去,把劉協抱著拖開,劉協才作罷。
「噹啷」一聲,沾滿血液的劍落在地上,又濺出新的血點子。
劉協那雙手早已淋淋漓漓滴著血,他放了劍柄后猛地打個冷戰,牙關一松,放聲大哭。
曹丕忙抱緊了劉協,無奈劉協頭上戴著冕冠,將兩人隔開一個無奈的距離。
曹丕頓了一息,扯開劉協下巴底下的紅纓,拔了簪子,把冕冠取下,讓劉協得以把整張臉埋到他懷裡去。
哪一個帝王不需要面對類似殘忍的事情?劉協有多幸運,才能得到容納他的懷抱,傷了、痛了,也唯有曹丕敢於跨越鴻溝擁抱他——在對等的情況下。
這年夏季,劉協轉賜曹丕為易城侯,拜鎮北將軍,統五萬兵馬鎮守上谷。
國家尚未大定,直言出兵攻打他國絕對行不通,可如果只是坐鎮一方,大臣們沒有理由反對,到了地方怎麼做,那就是曹丕自己的事情了。
其實大家心裡有數——曹操即便跟曹丕尚未和解,終究是父子,曹操是不會阻攔兒子去建功立業的,而荀彧和陳宮在涉及曹丕的任何事情上,從不多言,又兼這是劉協本意,哪裡有人敢出聲質疑?
曹丕離開許都那天,劉協沒出宮去送,把他自己埋在政務里,忙得昏天黑地。
曹丕在曹府門外跪了兩個時辰,出城帶著等在城外的五萬兵馬北上。
七月,諸葛亮引薦龐統,劉協見過龐統后,隔兩日便將龐統撥往冀州任職。
龐統並非一個人上路,劉備有心,將關羽送來給劉協「使喚」,劉協會意,點了魏延、典韋、司馬懿幾個一道過去給曹丕。
加上曹丕帶去的曹純、曹休、夏侯尚等,管夠用了。
當然不會漏了曹軍虎豹營,除了虎豹營,劉協大開後門照顧情郎,任曹丕從朝廷現有的百萬大軍里去挑,才挑出這五萬來,惹得呂布撓心撓肝地想出去打仗。
有了這支精銳,下一年上元節還沒到,曹丕已經拿下東部鮮卑,兵過作樂水,逼近後世叫做松花江的那條大河。
劉協被呂布鬧了半年多,煩不勝煩,終於點頭讓呂布過去了。
再一年,燕然山以南盡歸漢土,新建第十四州「蒙州」。
曹丕進爵武威侯,增邑四千戶,改鎮涼州,劉協特許曹丕不入京朝拜,直接赴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