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6章 收束，降臨

四龍將中，時龍將未卜先知，術法變化無窮，一手鑄成了那日的朝廷殺劫，可謂兇狠殘暴到了極點；冰龍將身懷異寶，御道之力凍結天地，卻執念入魔，不明受創淪為廢人，現被趙千秋照看；幻龍將出入心魔，了無蹤跡，不知暗中毒害策反了多少修士，縱使妖龍王隕滅怕也能長久活在世人心中，日後必成遺毒禍患；雷龍將相較而言，就只是日益增多的雷火劫所化的龍之精靈，只服從妖龍王的命令。因其誕生緣由，與天人五衰有幾分說不清道不明的關係，此外沒有太多可說的故事。

瞧見黑雲驟然湧來轉瞬間便覆蓋至不知多遠的天際，向天明立即與宋梅玲返回軍中，召集將領商討對策。來的無疑是雷龍將。針對擁有雷擊火燎之力，又隱藏在無窮黑雲中的雷龍將，向天明並沒有太多辦法。眼下距離四象五行困龍之陣尚有不短的距離，硬頂劫雲同時在能見度極低的沙暴中繼續進軍顯然是自取滅亡，必須要另謀辦法。

打仗講究個天時地利人和，現在天時地利俱在妖龍王一方，能夠依靠的就只剩下人和了。

向天明戰前便已料到戰局不會順利地照己方預期的發展，他從容不迫的氣度暫時安撫了躁動的軍心，但倘若不能很快想出行之有效的對策，由三分之二能夠釋放簡單術法和結成陣勢的凡俗士兵組成的前軍，不戰自潰幾乎是板上釘釘。縱然餘下三分之一的修士軍隊才是真正與妖龍王對抗的主力，但憑空少了那麼多用來拖延龍獸步伐的戰力，本就渺茫的戰勝希望必將變得更遙不可及。

「算出時龍將和雷龍將的具體方位了么？」臨時搭起的帳篷里，坐在桌前的向天明，側頭詢問負責測算敵方動向的數十名修士。得到否定的回答后，不等他再問，其中一人突然驚恐道：「四象五行之陣的封印突然變弱了，妖...妖龍王好像破陣出來了！」

「妖龍王？」向天明一楞，皺眉道：「你確定？」

數息后，其他測算修士也算出來了。

帳內一時嘩然，不少將領直接被嚇得六神無主了。

向天明啪地拍了下桌子，面無表情地巡視了片刻，直到帳內沒有了雜音，方才緩和下來，詢問那名修士：「敵首沖哪邊去了？」

「不知道，反正沒沖前軍和中軍來！」他說，其他測算修士接連點頭表示認可。

「眼下我軍已失先手，我欲留在此地死戰雷龍將，先解燃眉之急，再考慮對付妖龍王，同意請舉手，不同意說理由。」向天明說，著重強調道：「無論如何，半刻鐘內必須定個計劃出來，不得拖延！否則我軍必敗無疑！」

「現在，開始表決！」

說罷，立刻就有三分之一的將領舉起了手，其中半數是向天明的心腹。

隔了一陣，餘下三分之二的將領，不情不願地舉起了手。

「那就這麼定了。」向天明說，暗自記住了那幾個搶著舉手表忠心和舉手最為遲疑，明擺著心不服口服的將領。太子在前軍里安插了不少自己人，現在是沒有餘力，以後若是有了餘力，對錯不論，必定要先殺了這幾個嫌疑最大的將領！

向天明無意爭霸天下，他一心只想肅清龍獸，還人間一個太平盛世，但這不等於他就會任人拿捏。別說是疑似太子的人了，就算太子真正登基，做了皇帝，真要於他不利，說殺也就殺了，他遠不是趙千秋以為的那麼溫和無害。

決定了之後的計劃，向天明立刻行動了起來。

同在前軍的李阿玄與秋濕荷主動請纓，迎擊雷龍將。

有曾經的正道魁首做表率，很快便湊齊了足夠的戰力。

伴隨著劫雷掩護下陸續衝出沙暴的親衛龍獸及其率領的妖獸軍隊，向天明領導下的前軍幾乎在戰鼓擂響的同時便開始了殘酷激烈的廝殺對抗，向天明本人更是親自上天與雷龍將戰鬥，位於後方的中軍則在收到傳訊后便釋放了龍氣，支援正面戰場，也算是出了些力。

而在天上，飛出大氣層的妖龍王，以及跟在它身旁的時龍將，則是與域外來客陷入了對峙的態勢。

此刻，妖龍王身著東海龍王行於水下時的寬鬆長袍，健碩而遍布傷痕的脊背向後彎曲，頎長而少見龍鱗的脖子則向前彎曲，碩大的龍頭因而也隨之前伸、下彎，根本看不出萬古前行雲布雨，號令東海萬千生靈的威嚴氣勢，反倒像極了剝了龜殼的龜丞相。

比起龍，說是條匍匐於地嘶嘶鳴叫的毒蛇更為恰當。

相較而言，一旁昂頭挺胸的時龍將居然更像龍。

「呵。」贏稚海輕蔑冷笑，無意與天道操縱的傀儡過多言語，挑釁道：「放馬過來吧，讓我見識下那個世界的頂尖戰力到底有多強，千萬別讓我失望！」

「你...奈何不了我。」妖龍王渾濁的龍目緊盯著贏稚海，「現在，威脅在他，而不在你。」

「你我有共同的敵人，何不先解決了他？」

「我會給你無法拒絕的報酬。」

贏稚海知道那個他指的是誰。

她瞥了眼已經飛抵月球的目標，想到蘇越還沒有告訴自己獻祭咒語，PG43也沒有機動到能夠攻擊妖龍王的地方，佯裝動心道：「什麼報酬？」

妖龍王抬手遙指一旁作為背景的太陽，吐出兩個字：「羞辱。」

贏稚海眯起了眼。

「帝國的『上帝』之女，你在拖延時間。」妖龍王篤定道，「而在你拖延至擁有足夠對抗我的力量之前，我徹底消滅你的概率是零。」

「無論你是否相信，我其實沒有自信，可以在你與收束黑洞的夾擊中活下來。」

「事關能否儘快補全我之神軀，我不想冒險。」

「你到底想說什麼？」贏稚海說，同時加緊催促PG43趕快就位。

「既然，殺我是你的目的，那我便將逃走。」妖龍王用彷彿戲曲里念白那樣的腔調說出了這句話，緊接著又補充了一句：「直至收束黑洞消失，我不會回來。」

贏稚海一楞，反應了過來：「你打算逃跑？」

「不，只是暫時撤退而已。」妖龍王說，「當然，你要理解成逃跑，也並無不可。」

「主宰抽象宇宙所有科技文明的萬機之神，面對我一個凡人，居然打算逃跑？」贏稚海愕然道，她頃刻間明白了羞辱是什麼意思，天道只要轉身退場，自己試圖對抗將會遭到羞辱的未來局面的計劃，就將淪為泡影，受辱已變得不可避免。

「我只是機械神的零件之一，無法代表我的全部向你傳達膽怯的信號。」天道說，「我僅代表我這一個零件，明確告訴你，我將撤退。」

「太可笑了！」贏稚海怒極反笑，抬手指向天道：「有生以來，我第一次遇見這麼不要臉的敵人！」

「生存比你那無謂的尊嚴更重要，孩子，天國階梯慣壞了你，不會死似乎給了你不懼死亡的勇氣，但你應當明白，那樣的勇氣不過是自以為是的幻覺。建立在實際並不存在的地基上的尊嚴，一觸即潰。你之所以能將你為之驕傲的尊嚴保持至今，只因你沒有遇到真正強大的敵人。」天道說，「真正的勇氣源自對於恐懼的克服——尤其是對死亡帶來的恐懼的克服，你在這點上遠不如你的敵人。」

「直至最後的死亡到來前，他仍在戰鬥，即使他已忘記了戰鬥的意義。」

「懦夫，你也配教訓我？」贏稚海冷笑不止，「偉大帝國的戰士沒有恐懼也不需要恐懼！我的頭腦不分泌產生恐懼的化合物，我的心靈亦經過精密的改造加工，裁剪了生產恐懼的構造。作為帝國軍人的我，早已將生死置之度外，不要用你那來自舊時代人類的錯誤理論來臆測我的想法，你根本不懂何為榮耀！」

話音未落，機動至大氣層邊緣的PG43猛地發起了突襲，只一瞬便憑強悍至極的身軀突破了三百倍音速。倘若是在地球表面附近，僅憑這無匹的速度颳起的風暴，他就能在極短時間內殺死絕大部分生靈。無需使用任何招式，身體或身體一部分撞擊在目標上釋放的動能，就足以媲美超大當量的氫彈在爆炸時其中心衝擊波作用在相同面積上的能量！

天道早已超驗到了PG43即將發起突襲，後者那丁點屏蔽神念探查的本領在天道面前不值一提，就像看已經看過無數遍以至於記住了關鍵角色會在進度條走到哪個地方就會出現一樣，它操縱妖龍王與時龍將，輕而易舉地便用能在短時間內由實轉虛的神通—蜃氣，避開了PG43的兇猛攻擊，同時也避開了贏稚海后發的電磁操縱。

而後，天道裂解了妖龍王已被腐蝕殆盡的龍軀，只見無數幻影似的腐塊墜入大氣層，半分鐘后便撞擊了地表。在三分之一個地表被腐塊覆蓋后，仍在大氣層外維持虛化的時龍將，立刻發動了準備多時的符文，那些於最後一刻由虛轉實，已被摔成無數碎塊的龍血龍骨龍內臟，頃刻間就長成了等同於親衛龍獸這一級別的龍獸，針對人類，展開了屠殺。

「天道已經逃了？它為什麼要這麼做？」贏稚海看得分明，她無法理解天道的做法，PG43則是氣得直喘粗氣，咒罵天道不戰而逃的卑鄙行徑。他試圖捉住時龍將，然而時龍將在虛化即將結束時直接被天道殺死了，只捉到了屍體。

眼見沒有了線索，贏稚海只得邊搜尋天道的蹤跡，邊觀察目標的動向。

...

存放在天庭中的那件鎮世神兵，原是萬古前曾在此方分支世界激戰不休的科技文明和修鍊文明，在意識到自己被機械神天道坑害后，合力打造的用來穩定這個被打得瀕臨毀滅的世界的鉚釘——穩定世界可不是件容易事，鉚釘幾乎完美地融合了雙方的設計理念與先進技術，乃是頂尖智慧的體現。

毀滅世界只是手段，而不是目的。

天道的目的自始至終只有一個，那就是拿到那柄在戰火將盡時誕生的鎮世神兵。

逃也好，戰也罷，目的不變。

它之所以殺死自己能夠操縱片刻的妖龍王與時龍將，以徹底放棄對人間的直接干涉為代價，近乎孤注一擲地展開屠殺，是為了嘗試能否在收束黑洞毀滅地球前搶先帶走神兵。

能帶走當然最好不過，不能也還來得及另想辦法。

什麼也不做，拖到最後時刻，便有收束黑洞一瞬間殺死太多人，致使天門大開，神兵遭其吞噬的風險。就像面對自己親手栽培的果樹的果農，天道實在等待了太久，無論最後能否達成目的，它都要努力到最後。

...

拖拽艦隊，飛抵月球上空的易升，停頓了一陣。

火焰搖曳，他似乎在尋找著什麼。

不多會，一扇大的史無前例的傳送門，於一百公裡外，徐徐展開。

時隔許久，來自異國他鄉的易升，再次打開了艦隊來時所用的蟲洞。

沒有遲疑，他飛了進去。

太陽系一片死寂。

「歡迎回家，戰士們。」

已被毀滅，化為褐星的地球，循環播放著最後的問候。

火焰劇烈波動，最後平息。

易升下落至地表，放下了戰艦，埋葬了屍體。

正要離開，無數遊盪在地球上空已被時間磨滅了意識的殘魂，忽而叩響了他靈魂中的靈界之門。

門內，少許沒有死在神識攻擊下，保留有完整魂靈，但也已被時間磨滅了意識的戰士們的殘魂，像是知道故鄉的親人在外面一樣，也開始叩門——易升在戰艦群附近待了七個月，因受到靈界的吸引，柯伊伯帶的戰士殘魂，全部進入了靈界。

「...」

沉默片刻，沒有意識的易升，打開了靈界之門，一動不動地看著那些魂靈碰撞在一起，爆發出湛藍的靈能之火，似是在慶祝再次相會。

...

現實宇宙。

正在飆船的環，輕笑出聲。

「死亡和犧牲，是你靈能的柴薪。」

「死亡，你現在見識到了，接下來就是犧牲了。」

「第一個...會是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