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7章 寒天無霜

長空輕笑。

「怎麼可能，只要能活著，什麼樣都可以。死過一次的人才明白活著是多麼幸運的一件事。溯回之鏡千萬年的養魂雖然寂寞，也令我的執念越來越深，但至少我能活著，還有比這更好的事嗎。」

笑容依舊，語氣如故，刻意掩藏的滄桑不經意間流露，當年憑一己之力支撐整個鳳凰族的上古冰鳳居然已經這麼陌生了。

若曦聽著這些話，腦海中浮現出了一段段陌生的記憶碎片，有師尊、有流荼帝尊，還有鬼王長空的殘魂虛影。

碎片像是有自主意識一樣，自行拼接組合，不知不覺中居然成了一段完全連貫的記憶。當所有的裂縫嚴絲合縫的銜接之後，若曦終於找回了她前五萬……化為人身之前最後的記憶。

上古末期，戰事已休，天地卻像是因為征戰與秩序的建立耗盡了所有的元氣，陷入了短暫的休眠，真神、上神隕落這樣的大事居然連個天降異象都沒有，可見那時天地的崩壞。

創世神伏羲、盤古、女媧等先後祭了天地，用自己的血肉之軀和與天地同源的元神力量恢復天地元氣。

比他們低一輩的神尊重蒼、魔帝流荼身負平衡神魔之力的重擔，以防未來發生的可能出現的毀天滅地之危，遵照創世神遺命征戰結束之後進入沉睡。

其餘更小輩份的真神因各種不同的原因殉道隕落，到最後只剩下了東華帝君和長空帝君僅存尚且在世間行走的真神。

天地徵兆給不出分毫指示，真神法器之間是存在共鳴的。

長空隕落之時，丹心笛發出了生靈難以捕捉的悲鳴。同樣身為真神法器的蒼何劍、曦輪鏡因為真神法器之間的共鳴第一時間發現了丹心笛的異常，法器有靈，通過主人與法器之間的聯繫將這種感覺傳遞給了東華帝君。

東華帝君是碧海蒼靈孕育出來的天生靈胎，對於天地力量的感應勝過長空這種蛋生的先天神靈，每一個真神隕落他多少都能有所感應，長空的隕落也不例外。

最初，東華帝君以為自己的感知出了錯。

長空的年紀與他相似，雖為鳳凰族勞心勞力多年，但在真神中還是年輕，再怎麼樣也該與自己相似，絕對不會是過勞死、與天地同壽的壽元提前耗盡的原因；

真神中歷過輪迴劫的不再少數，而特殊輪迴劫的只有他一個，可見天賦。獨一無二的天之驕子，潛力更勝神尊、魔帝，直追創世神，就算再懶惰，沒有修羅場一樣的戰爭，真神的修為絕不會令他莫名其妙的隕落。

蒼何、曦輪不騙人，東華帝君不敢遲疑，以最快的速度趕往鳳凰山脈玄寒天。

終年寒冷不化的冰雪慢慢的失去極致寒冷的溫度，逐漸變成普通的冰雪，化成濕淋淋的液體，將粗獷空間與精緻透明花紋完美結合的宮殿變得極具視覺衝擊力，不堪入目。

熟悉的冰寒神力消失不見，過度詭異的溫暖裹挾著摯友前所未有的激烈情緒飄散在整個鳳凰族的每一個角落。

東華帝君抓起玄寒天里唯一的活物九離，逼問他發生了什麼事，不惜將蒼何劍懸在他的頭頂，如果九離什麼都不說，他不介意讓這個人放血清醒清醒。

九離這個從來都只是蔫壞的人，不知道什麼時候學會了變臉的本事，眼睛中帶著一點點期待和溢滿的怨毒聚焦目光，看清楚眼前的人是誰之後，一下子從失魂落魄無縫切換到笑容詭異，硬生生把東華帝君看出了一身的冷汗。

「你找長空嗎，不用找了，我啊算計了他，把他氣到自殺了。長空不愧是長空，我就是想要他的王位和整個鳳凰族的興盛，臨死還是擺了我一道，用魂魄和元神給鳳凰族下了詛咒。

「東華，你說是我心狠手辣呢，還是長空冷血無情。」

「我可去你大爺的！」東華帝君平生第一次在親近的人之外爆了粗口，狠狠的把癲狂的九離扔在了一片狼藉的玄寒天地面上。「長空怎麼對你的誰不知道，你特么居然想讓他死！要不是長空捨命用鳳凰心淚救過你，老子現在就剁了你這隻破鳥！」

言畢，一道力道極其驚人、速度又快到嚇人的法術狠狠的打在了九離的心臟上，瞬間把罪魁禍首打到吐血，拂袖而去。

東華帝君沒有回頭再看九離一眼，這輩子都沒有再見長空生前一直當成生命在保護的人，也就沒有看見他紅色眼瞳下的血色淚痕，一直到千萬年之後都是如此。

長空立下詛咒，獻祭的不僅僅是元神與魂魄，還有百萬輪迴。可是他連殘魂都不剩下了，哪裡來的輪迴，連用輪迴樣魂都不可能了。

如果他能早半個時辰發現，長空魂魄剛散的時候自己就到這裡，或許還能搶下一點點殘魂。

太晚了，現在就連鳳凰族內最後的氣息都快散盡了。

終於做出了一個艱難的決定，東華帝君召喚出曦輪鏡，利用他真神的修為和曦輪鏡本身對於鎮魂的特殊能力收集了長空最後殘存的氣息，封印於鏡中。

確定再也沒有長空的分毫氣息之後，愛憎分明的真神徹底離開了這片他這輩子都不會再踏足的土地，平生最後一次將愛恨毫無保留的呈現，自此世間只有空靈淡漠、永遠用上帝視角俯視一切的東華帝君了。

真神與真神之間還是存在區別的，好比重蒼、流荼永遠都不可能超過伏羲、女媧等創世神，東華、長空也永遠無法與重蒼、流荼比肩。

以真神法器和真神修為收集、封印已死之人的氣息，已經是逆天的行為了。

可東華帝君想要的不僅僅是留存最後的氣息，他還想復活長空，而這是自己不可能做到的，如今天下，也只有神尊和魔帝兩個人能利用最後的氣息召回魂魄。

哪怕是個只能活在鬼界的活死人也行，只要活著。

東華一個人孤孤單單的在碧海蒼靈出生、長大，除了戰鬥就是生存，五萬歲之前不知道什麼叫做朋友，直到遇到了流荼、重蒼、長空等人，他才徹底擺脫了從前的孤獨。

所有的朋友死的死、沉睡的沉睡，與自己相熟的只剩下了一個長空。

如今連他都死了，所有的朋友都沒了，真的要留他一個人守著偌大的六界，直到他們不知何時的蘇醒、直到隕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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