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2章 告別
范雪凝手中長刀上下翻舞,不一會兒便將大魚的脊骨剔乾淨,單手托起一根漆黑巨骨,指上納戒一閃,將山也似的巨骨收入其中。
緊接著,她把沙漠里那頭巨蠍的軀體放了出來,在大魚殘骸前顯得有些小巧,被任真敲碎的尾刺仍然在淌綠血,雙目間留著范雪凝取穢核時的洞。
一條纖細手臂深深沒入巨蠍背部,繃緊的肌肉曲線有致,綠血飛濺,范雪凝卻面不改色,彷彿不是在荒獸惡臭的屍體里摸索,而是在一團錦簇中拈手摘花。
范雪凝摸索了幾下,手臂忽然停住,似乎發現了什麼。
緊接著,她用力一拽,嘩啦作響,巨蠍渾身甲殼變得鬆動。
「它的材料是殼?」任真看懂了范雪凝的動作。
「沒錯。」柴鴻運咧嘴一笑,「這頭荒獸是乙等荒獸,一副甲殼值不少錢。」
任真看著范雪凝一下下扯開甲殼,粘連的綠血黏成絲線。她一定是認為這裡已經安全,才會決定處理這頭荒獸。
「嘖。」范元良嘆氣道:「雪凝這丫頭,一點兒都不像女娃……」
應慕兒抱著黑狐,「哪有,雪凝姐可漂亮了,只是不愛打扮。」
范元良毫不顧忌,粗聲笑道:「俺不是說丫頭長得不好看,是她這性子啊,跟個男人似得……」
應慕兒一時語塞,抬頭望向在荒獸屍體上扒扯內髒的范雪凝,默默垂下了眼帘。
雖然范元良嗓門很大,但是范雪凝卻像沒聽到似得,面無表情地分解屍塊,手上全是黏膩的綠血,甚至濺在了臉蛋上。
大家欣賞了片刻隊長的『英姿』,旋即紛紛加入分解甲殼的任務,不一會兒就把巨蠍扒了個精光,在河灘上留下了兩具綠血淋淋的肉塊。
甲殼堆疊在河灘上,綠血順著殼邊滴下,納戒微光一閃,悉數被范雪凝收起。
任真在近處觀察了一番巨蠍的屍體,裡面沒有骨骼,結構與田間地頭的尋常蠍子無異。大魚除了體型巨大以外,結構也與鯉魚相似。兩者的共通點只有詭異的綠血綠肉。這讓他想起凡間文化里因輻射變異的怪物,或許荒獸也些因為大荒中靈氣紊流而變異的生物。
收拾完材料,他們把不能吃的幽綠血肉丟在原地,留給隨時可能回來的暴風洪水,啟程繼續返回營地的路程。
一路上皆是滔天洪水席捲后的痕迹,坑坑窪窪布滿水池,范元良撿了幾條在小水坑中掙扎的白魚,笑嘻嘻地說要做給任真嘗嘗。
柴鴻運沉默了許多,愧疚於自己一時衝動,險些葬送整隻隊伍。同樣內疚的還有沈興文,不過他本就話少,手裡緊緊攥著那顆葡萄指針。
應慕兒很快從衝突帶來的恐懼中恢復,一路抱著白尾黑狐,格外親昵。白尾黑狐似乎也喜歡待在應慕兒身邊,比起幾個臭男人,和神態僵硬的范雪凝,活潑可愛的應慕兒更合她意。
范雪凝依舊我行我素,默默走在最前面帶路,不時取出槐葉指針修正方向,英氣颯爽,看不出有受到打擊,倒是對任真關照了許多,每次停下都會詢問他傷勢的情況。任真一有機會就偷偷瞥向范雪凝叔侄,觀察二人行為有無異樣。
他對兩人那時的異樣耿耿於懷,自己加入小隊只為搜集情報,找到通往裡界的的方法,要審慎度勢避免意外情況干擾計劃。
又過一日後,槐葉指針的反饋變得很強,任真無須凝神細察,也能感知到它指向的方位。
「終於要到了!」范元良摸了一把臉上的胡茬,哈哈大笑道:「我要先去好好吃一頓,然後再穿過祠堂,回那邊喝頓花酒……嘿嘿嘿。」
應慕兒頓時臉頰一紅,假裝不在意。隊伍里另一位女人范雪凝,則面不改色,似乎真得不在意叔叔所說。
「幾位哥們兒要不要一起啊?」范元良雙臂搭上任真和沈興文的肩膀。
「元良叔。」范雪凝泠然道:「我們先給小柴送行。」
柴鴻運木然抬頭,半晌方才憨然笑道:「我自己都差點忘了,轉眼已經在大荒中滾打了一年,一時竟然有些不習慣。」他苦笑著看向空蕩蕩的衣袖,長骨生肉時的漫長痛苦還在前方等待。
「差些忘了……」范元良木訥自喃,一把摟住了柴鴻運的肩膀。
隨著指針感應越來越強,遠處沙塵中隱約浮現無數靈氣,房屋的輪廓出現在地平線上,營地終於到了。
任真摸了摸額前的長發,翻了翻衣領,此刻有些擔心自己被人認出,不知道新造型能不能有用。
侵入腦海的朦朧嗓音打消了他的顧慮,「不要擔心,擔心會讓你不自覺顯得突兀。在那湖中泡了一年,靈氣的味道已經變化,不去接觸故人,只和這幾個混在一起,暴露的風險很小。」
聽到白尾黑狐所說,任真鬆了口氣,轉頭打量起四周的景色。
周圍靈氣紊流依然存在,但比之方才小了很多。一片沙礫平原鋪展在眼前,讓他想起大荒入口外的景色,幾乎是一個模子所刻。一塊木板路標豎在路邊,已經翹曲剝離,看不清上面的文字,大概是在標識前方的營地。
營地沒有城牆,木質房屋櫛比鱗次,全部是暗沉的黃灰色,與漫天砂礫融為一體。
「我們就在這裡分開吧。」柴鴻運停下腳步,轉身背對營地,向眾人露出一個笑容。
所有人都愣了片刻,面面相覷,范元良開口挽留道:「大家一起吃一頓再走吧!」
柴鴻運笑著搖了搖頭,「那樣太難過了。」
范元良識趣地沒再開口,和其他人一起,默默看著柴鴻運。在大荒中摸爬滾打一年,他們都清楚柴鴻運的性子,修士長生慢慢,離別後總會再次相見。
「這個給你。」范雪凝遞給柴鴻運一顆穢核,「拿去換丹藥。」
柴鴻運猶豫了一陣,還是收下了穢核,他知道自己拗不過范雪凝。「謝了,范姐,謝謝你們。」
風颳起砂礫,任真和同伴一起注視柴鴻運離去的背影,直到他的身影完全消失在遠處的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