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0章 莫負眼前

蒼茫的東海上，波濤如怒，巨大的海浪狂捲起比山還要高的波濤，浪花衝天，無邊的巨浪中，傳來令人心悸的氣息，東海中的族類，紛紛潛入深海，膽戰心驚的潛藏蹤跡。

巨浪中，一頭龐大的九頭海獸劈波斬棘，九顆猙獰的頭顱迎風破浪，發出嘶吼，眼中射出懾人的光芒。

背生薄翼的綠色女子，站在九頭海獸的背脊上，長發飛舞，殺氣騰騰，她的眼中象是蒙著一層霧，淚水從她綠色的眼眸中流下，融入海浪之中。

一人一獸，踏浪而行，從鮫人的領地，破浪萬里，朝著東海真神之一的燭真神所居之地「明滅天」而去。

「明滅天」上有極光閃耀，極盡瑰麗，宛如仙境，據說中燭龍一閉眼，這裡就會陷入黑暗，一睜眼，就會出現光明。

燭真神，是東海至高無上的存在，東海的兩大真神之一，無人能敵，無數年來，雄踞東海，號令海族。

除了應真神，還從來沒有哪個東海的海族敢去冒犯燭真神，

但她偏偏要去找燭九陰，哪怕隔著萬里，乘風破浪，她也要去找他，他竟敢殺了那個他，她心中的悲傷和憤怒比起巨浪還要洶湧，自己哪怕是粉身碎骨，也要去報仇。

她眼中滿是淚水，巨大的海浪拍打在她的身上，她綠色的瞳孔中怒火衝天，帶著一往無前的決絕，九頭海獸嘶鳴，在海浪中傳出百里。

那個從中土來的人族男子，不知不覺中已經深深的烙印在她心裡，就算她明知道自己一到「明滅天」就會死，但她從沒想過退縮，也絕不會退縮。

茫茫海水從身側奔涌而過，眼前有巨大的冰山，無數的海龍族從冰山上掠起，朝著她撲來，她柳眉倒豎，衣衫獵獵，抬頭望向空中，空中巨大的海龍立刻化為白骨，落入深海。

「有敵人來襲！」

「快稟報燭真神！」

橫亘在海面上的冰城，倒映出瑰麗的光芒，九頭海怪翻波掀浪，數條龐大的黑色燭龍從城中飛起，蜿蜒遊動，張牙擺尾，攔於她的面前。

她毫不停留，空中的燭龍鱗片飛散，血肉模糊，落入海底，發出巨大的聲響。

「明滅天」的城牆，已經越來越近，天上的彩光倒映在冰城上，奇瑰難言。

「燭九陰，出來受死！」她尖利的聲音穿透天際，響徹在整個「明滅天」外。

「明滅天」中，有無邊的威壓升起，冰城上突然一暗，一條龐大的黑色燭龍緩緩游出，它雙目如電，冷冷望向女子。

「小小海妖，竟敢前來冒犯真神。」

燭龍的目光一黑一白，有如日月輪轉，女子仰首望向燭龍，沒有絲毫退縮，陡然從九頭海獸上飛身而起，朝著冰牆上的燭龍撲去。

「燭九陰，我要將你挫骨揚灰！」

「拿命來！」

燭龍冷冷的望向撲上前來的女子，黑色的巨尾輕輕搖動，它的目光閃動間，一道黑色光芒亮起。

「砰」，綠衣女子宛如被巨錘擊中，身軀倒仰而出，張口噴出一口鮮血，九頭海獸揚波破浪，奮力躍起，將女子接於背上。

「不自量力！」燭龍發出陰冷的笑聲，盤旋天際，俯視大海。

女子張口吐出一口鮮血，衣衫飄舞，咬牙重又朝著天際的燭龍撲去。

「海妖，我要將你釘於冰牆之上，神魂受盡焚灼之苦，看海妖王來不來救你！」

燭龍冷笑，兩隻眼睛一黑一白，轉動間有白光與黑光旋轉，形成一道巨大的光柱，女子的身軀立刻便僵住，不由自主的朝著「明滅天」的冰牆撞去。

數枚黑色的長釘，從燭龍的眼中出現，迎風而長，挾著巨大的風聲，朝著女子的身軀釘去。

女子不能動彈，眼睜睜的看著黑色的長釘朝著自己釘來，但她眼中卻沒有恐懼，唯有悲傷和仇恨。

「我。。。就要來陪你了。。。」

海底波濤如怒，九頭海獸彷彿被無形的巨掌拍中，發出一聲哀鳴，朝著更深的海底沉去。

「阿九。。。」女子眼中有淚水滴落，她咬緊了嘴唇，淚水夾雜著嘴角的鮮血滴下，將綠色的衣衫染成血紅。

「燭九陰，你竟敢傷我青翼王的女人，簡直不知死活！」

一個飄渺的聲音，彷彿從海底傳出，又彷彿從天穹傳來，燭龍吃了一驚，轉動身軀，雙目中射出黑白雙色光芒，想要找尋聲音的來處。

女子一愕，雙目中又陡然亮起驚喜的光芒。

一點金光閃動，有金色的符文亮起，東海海面，突然象是山崩海嘯，一條巨大的旋龍自海底奔騰而出，一個男子踏於旋龍之上，雙目明亮。

「綠娥，看我今日屠龍！」

燭龍暴怒，縱身撲下，海面上突然之間升起無數條浪花聚成的巨龍，濤天的水花中，水龍將燭龍捲在其間，往來穿梭。

「啊」，燭龍傳來凄厲的慘號，黑色的龍軀，有如被利刃切割，無數的龍鱗和鮮血當空灑落。

「不。。。不可能。。。不可能。。。」

燭龍發出難以置信的狂吼，全身上下傳來刻骨的痛苦，東海上宛如下起一場血雨，腥臭撲鼻。

空中彷彿有一隻無形的大手，突然將旋龍中的燭龍提起，狠狠摔在「明滅天」的城牆上，龐大的燭龍，此時毫無反抗之力，只發出痛苦的悲鳴。

幾點金光從虛空中出現，化為金色的長釘，一一穿透燭龍黑色的鱗甲，將它死死的釘在牆上。

整個明滅天一陣顫動，冰牆上的燭龍痛苦慘號，龐大的身軀扭動，就象是一條被釘在木板上的黃鱔，鮮血從它的軀體內洶湧流出。

「不可能，怎麼可能！」

城內城外的燭龍和龍族神動魂搖，看著眼前的這一幕，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個個魂飛魄散，全都朝著四面八方逃去。

「我的女人，誰也不能惹！」男子突然出現在綠娥的身旁，他的臉上帶著微笑，目光中卻有難明的神色，「綠娥，我。。。回來了。。。。。。」

「你。。。沒有死！」綠娥眼中湧起巨大的歡喜，臉上頓時升起無邊的紅暈，但她卻突然一咬呀，猛然一掌擊向他的胸膛，「呸，誰是你的女人。。。這個傢伙，你。。。為什麼要裝死？害得我。。。」

「砰」的一聲，男子不退不讓，扎紮實實受了她這一掌，伸手一拉，猛然將綠娥拉入懷裡，任憑她怎麼掙扎，也無法掙扎分毫，「我，來遲了。。。」

綠娥的頭埋在他的懷裡，掙扎不出來，心中滿心歡喜，她卻沒有看到，男子抬頭的一剎那，淚光盈盈。

遠在東海數萬里的中土世界，軒轅帝國的永安城中，一片白色，滿城素縞，守衛在城門口的「奔雷軍」，身穿黑甲，背負著長長的「雷筒」，神情肅穆悲傷，卻又帶著一絲的振奮。

「永安侯」沈從容雖然已經死了，但剛剛朝廷已經頒下旨來，封大小姐沈月為新的「永安侯」。

大小姐美麗寬厚，雖然從前「永安侯」爺在的時候，有些任性，但這些天以來，她所顯示出來的才能，已經令得城內的百姓和一眾「奔雷軍」心悅誠服。

繼任為新的「永安侯」之後，她一定能將永安城和奔雷軍治理得更加好，何況，她身邊，還有個厲害的幫手，而這個幫手，此刻也在永安侯府中，也許馬上就要成為大小姐的夫婿。

「永安侯」成為方圓數千里內最強大的侯爵，已經指日可待！

城內的永安侯府，一片寂靜，侯府大小姐的閨房裡，沈月正在沉睡，這些天以來，侯府遭遇劇變，她料理完父親的後事，早已身心俱疲，此刻她雖然在睡夢中，眼角仍然留有淚痕。

烏世鑒坐在她的身旁，望著眼前沉睡的沈月，眼中也是一片朦朧，無數的往事，一幕幕在他腦海里浮現。

他不管沈月究竟是遠古血河中的紅蓮，還是幽冥中恐怖的女魃，這一切都不重要，在他心中，她永遠就是永安城中那個任性刁蠻的沈家大小姐。

誅殺諸神后，他從遙遠的混沌世界回來，施展出驚天動地的神通，將諸天中的各個世界分隔開來，三界自此之後各不相通，那些魔族、鬼族、神族奴役人間界的歷史，終於一去不復返，人間界的生靈，終於可以平安的繁衍生息，不再受到外族的欺凌。

這一切，也許不會有人知曉，誰也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就算有些人間界的強者，曾經知道過一些往事，卻無人知道當天在幽冥墳中發生了什麼。

也許隨著時間的推移，這一切的一切，都將被遺忘，曾經樹立在各個世界的他的神像，也因為當天齊齊消失在虛空，融入第九塊天碑中而無影無蹤。無數年後，也許也不會再有人記起，曾經在他們的世界里，有過這麼一尊神像，有過這麼一個人。

這一切，終將歸於平淡，他，終將成為一個或許不真實的傳說。

但，這都不重要，人間界億萬年來的願望已經完成，他的使命，也已經完成，當年在茫茫大雪中踏上凌雲峰的少年，終於可以卸下一切。

他，終於可以做一些原本早該做，卻沒有做的事。

他沒有去找「輪迴鏡」，也沒有回溯到遠古，探尋紅蓮、女魃、碧桃的往事，他甚至沒有去探尋自己的身世，這些東西，對他而言，已經不再重要。

他只想珍惜自己所經歷的，這些才是對他最珍貴的，曾經他充滿了後悔和遺憾，現在，他終於又回來。

他沒有辦法讓死去的人復活，卻可以回到她們還在的世界陪伴她們，縱然有一天，她們終究還是會死去，但她們，和他，已經不會有那麼多的遺憾。

沈月不知道什麼時候醒了，她半倚在床頭，眼睛紅腫得象是桃子，見到烏世鑒也是眼中濕潤，她心中驀然一酸，又是一暖，「多謝你了。。。」

「這麼客氣。。。幹什麼。。。」烏世鑒輕拍她的肩背，露出微笑，卻忍不住哽咽，「我們。。。是『青月俠』嘛。。。」

「一方諸侯，要做的事實在是太多了，我怕我管不來。」沈月道，「你。。。能不能幫我？」

「我當然會幫你。」

沈月蒼白的臉上突然升起一抹紅暈，她的目光盈盈，望向烏世鑒，「那，你。。。什麼時候娶我？」

烏世鑒見到她臉色暈紅，雖然蒼白卻瑩潤如玉，縱然在大悲過後，卻仍是充滿了生命的朝氣和活力，不由心中一酸，淚水幾乎奪眶而出。

「你。。。不願意嗎？」沈月見他久久不語，身體漸漸僵直，淚水從她眼中滾落，一滴一滴，落在被褥之上。

「不，我願意，我怎麼會不願意。」烏世鑒猛然將她擁入懷中，「我當然願意，我。。。早就該答應。。。」

感受到男子雙臂的溫暖，沈月又羞又喜，她沉浸在巨大的喜悅中，喃喃道，「什麼早就該答應，我。。。早又什麼時候。。。說過了。。。」

「是我，我。。。早就應該珍惜。。。而不是等到。。。。失去之後，才回來。。。」

沈月感到烏世鑒臉上也有水滴滑落，落在她的肩頭，她不禁輕笑道：「只要你真心對我好，又怎麼會，怎麼會。。。失去我？你，怎麼也哭了。。。」

她眼含熱淚，心裡卻歡喜得快要爆炸開來，眼前的男子，從來都是剛毅勇烈，想不到居然會因為要和自己成婚而流淚，這說明，他是真正的喜歡自己。

這個世上，還有什麼比你喜歡他，他也喜歡你更加令人歡喜和幸福的事呢？

「是，我會永遠對你好，讓你。。。每天都歡歡喜喜。」烏世鑒抬起頭來，捧起沈月的臉，「哪怕天地毀滅，我也會。。。一直陪著你。。。」

「我不管什麼天地毀滅。」沈月展顏一笑，淚痕未乾，卻有如春花綻放，冰雪消融，「只要能和你在一起，哪怕只有一天，我就已經。。。心滿意足。」

「你。。。說得對。珍惜當下，莫負眼前，我。。。懂得太遲了。。。」烏世鑒眼中一片模糊，拉起沈月的手，放於自己的心前。

沈月感受到他的心跳，抬起手來，輕輕擦去他眼角的淚痕，嫣然一笑，無限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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