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章
葵兒瞧了瞧身旁的赫璞璠,赫璞璠心頭也是明白,這一直不曾出現過的朱家主母今日前來,決計不僅僅是為了見見她和葵兒這樣簡單輕巧的。
果不其然,聽她繼續說,「畢竟,河家嗣子中了蠱毒。如今生死不定,總要送些東西給他,算是個念想叫他有個盼頭,才好撐得住這條命。」
「什麼?!」葵兒和赫璞璠異口同聲。
她微微笑看這二人,說道,「龍魔亭的那位新魔君啊~,已經來找我們朱家要了好幾次人。」要人?赫璞璠猜這人說的是自己,是了,那朱家主母繼續道,「因為,你姐姐顧唯,已經從龍魔亭逃走了。」
赫璞璠一愣,葵兒先疑惑的開口問了,「逃?走?龍魔亭?」
「是。逃走。」
她笑著說這個逃字,逃的意思是在說姐姐顧唯自己逃走的,還是在說,別人幫她逃走?
「難道是河量仉他...去救得我姐姐逃出龍魔亭?」
「逃字的意思有這麼難理解嗎?河少夫人。」婦人的侍女有些不耐煩的開口,這反而叫赫璞璠更加不明白了。
「我姐姐不過是一個連丁點兒功夫都不會的弱女子,龍魔亭那種龍潭虎穴,她又怎麼會。我都不能…」她沉默了,想著自己都逃出不了朱家,你現在跟我說顧唯自己逃出來龍魔亭,這話,怎麼聽都是在逗我。
婦人搖搖頭,「剛剛雪飄可真是好看,應著這初夏的花嬌才叫人想起,你亦是陳家女。」她這句話,是要說什麼?說自己是根本不認得自己姐姐不成?「你姐姐不僅逃出去了,現在,她才是那個真的叫人找不到的陳家女。」
「我家公子中蠱與顧唯小姐不見,是否有關係?」
葵兒,你為什麼這麼問?赫璞璠想,雖然河量仉也知道顧唯在龍魔亭,可他也不會莽撞行事。而且她不在那裡,他更不會去龍魔亭鬧什麼的。
「有關係。」
「夫人來這裡告訴我們這些是朱樓不想叫我們知道的。那夫人來說,是為了什麼?」
「是要你下個決心,選河家還是選朱家。阿樓是個乖孩子,卻也是有心思的孩子。為人父母,我們總要做些為孩子好的事情。」
「可是夫人並不是他的生母。」
屋裡一時好似凝滯了,這語不驚人死不休的,就是事實,可話,也不是這麼說的。婦人卻只是一霎的吃驚,眉頭都沒有皺一下,看起來並不是很在意。「你知道跟姚非兮一同追殺你的男人是誰嗎?」
「夫人想說,說了便是。」
「是他生父。」婦人看著赫璞璠和葵兒的反應,好像很滿意,「想想我說的話吧孩子。」
婦人雖然走了,可她和葵兒卻越發的害怕了。
葵兒此時,著實又些怯懦了,她猶疑的問道,「少夫人…她剛剛說的話,不會是真的吧。若是...那公子他…」
赫璞璠頹然的坐回凳子上,心裡頭也開始害怕了,「我不知道。這樣的人說的話,到底是不是嚇我們的,我們,也不知。」
朱樓身邊沖衝來了個小廝附耳說了些什麼,朱樓面色一驚,轉而看向朱朵。他定眼瞧著朱朵,問身旁的小廝,「你可聽得真切了?」
這小廝是朱樓的心腹,一直在那小樓伺候,自然聽得真切。「夫人並沒有要瞞著誰,就是叫人傳給少爺耳里的。」
朱朵沉了一氣,「我去夫人那裡瞧瞧,少爺還是先回趟小樓的好。」
朱樓點頭,轉身就朝小樓走去。
屋子裡,現下只有發獃的赫璞璠在。她心頭急躁難安,思量這話是真,又思量這話是假。可左右的真假,都不是坐在這裡的她,操的上心的。
「本瞧著你漫天散著雪花,想來,你是想說六月的雪是生妖了。」
赫璞璠轉頭了,看見朱樓笑著進門。
「你這麼看我,是覺得我該說些什麼?」
「我…」有些躊躇,可赫璞璠還是說了,「你母親來過了,順帶著,說了些話。」
朱樓坐下,自顧自的倒了杯茶,又替她換掉眼前涼掉的茶。赫璞璠看著他這番動作,不知怎的,有些心虛,「你著實沒必要…換茶。」
「我覺得你還要多說些什麼,說多了,不是要渴的?」
「那你母親說的話,是...真的?假的?」
「我沒想過你會這麼直接的問我。」朱樓的面色漸沉,「哪怕思量個一分半分,猶豫躊躇這些話,你都沒...」恰是如自然自語,可聲量卻並不是。赫璞璠知道他有些怪自己什麼,可這些什麼又是什麼。朱樓沒有看向她,卻問道,「我與河量仉,在你心裡,是個什麼分量?」
分量?
分量。
這二字被朱樓問出來,赫璞璠才察覺了不對。
她緩然開口,「今日,是清武十二年,五月初三。我嫁到河家時,是清武九年,五月初六。只再三日,便正是整整三年了。」
她想起出嫁之日,想起之後的林林總總。河量仉,其實也不是沒對她好過。他只是一直在藏著什麼,哪怕阿恆鬧到了離山靈前那日,他也沒說個不字。哪怕河量庄都替他在叫囂,他也只是拿了雲魂槍來做台階下。
做台階下...原來,自己也不曾當那話是個真話的。
可若真的毫無心意在,河量庄不會那般急躁的回護,河珥露不會叫她嫂子,葵兒也不會找的到她。他不是沒有過波動,在岷縣找到她的那刻,看到她與朱樓一處時,她在他眼裡看到的盛怒和失落交織,又在瞬時被他壓制住眼下的模樣。
不是她恍惚,而那日心虛不已的自己,也不是剛嫁過去時,自己不顧天地的心境。
只因一開始的不願意,才叫他與她,不,或者是她不敢。
「我不敢說我心裡頭沒有他,我也不知道你母親說過那話后,我的心亂如麻,到底是為了什麼。在岷縣的宅子,你坐在門檻上側頭看我的那一霎,我也覺得,我自己的心頭空了半拍兒。」她看著朱樓,朱樓心頭一顫,面前女,心頭人,淚眼婆娑,語噎抑喉道,「朱樓,我們倆,誰也不欠誰。可我與他,架著徽州墨,手談硃砂筆,踏下的,是夫妻二字。」
「可你...可知夫妻二字,與我是何言?」朱樓起身一摔手下茶杯,那重重摔地的噼啪翠響,叫本來就空落的小樓格外迴響。「你們都言道我們是魔教。那也好,也好,我們就是魔教!既是魔教,又怎麼可能不做些亂事出來。你想走~?你走不了!」
赫璞璠搖頭,她急著剛剛朱家主母的話,「龍魔亭會來要人,他們來過了,我也知道了。我姐姐如今下落不明,河家,河家還有…」
「沒有河家!」朱樓一聲咆哮,讓赫璞璠緘口。
她不知的是她的目光,她此刻看著的他,盡數帶著那種溺死人的悲慟,讓朱樓覺得,好似,這個人,再不回到那個人的身旁,那個人,便會抱憾終身。而這一份憾事,也會叫眼前人,死生不肯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