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0章 公道自在人心
邵迎春和郝建國撤了對吳國權的起訴,但他依舊沒有被放出來,這是事情發生的三天後,郝建國接到了表叔的兒子的電話才知道的。
「怎麼會這樣?」邵迎春的感冒徹底好了,準備回去林大繼續上學,正在收拾行李,聞言回頭看向郝建國,「是不是那邊手續還沒辦完?」
這年代訊息傳播的沒有後世快,而且各種環節都是人工在做,有延遲也很正常。
郝建國搖了搖頭,「與咱們無關,是工作組調查的時候發現他們的磚有質量問題,當時正好里屯村翻修豬圈,用的他們廠的磚,砸傷了人,還砸死了幾頭豬。」
出了這麼大的事不可能沒有人過問,原本吳國權是里屯村的村長,是相當於土皇帝的存在,但恰好那個時候調查組在,所以任憑他再怎麼瞞天過海也沒用。
說起來也算是冥冥中自有安排吧?
郝建國苦笑了下,還真讓她說中了。
邵迎春瞭然,這或許就是多行不義必自斃,就算她肯放過他,其他的受害人也不會放過他的。
公道自在人心。
明媚的陽光透過玻璃窗鋪滿了一地的金黃,天氣已經轉暖了,萬物復甦,門口的草地上冒出了嫩芽。
「那年也是剛開春,太陽很大,明明很暖和,卻依舊很冷,風像刀子一樣……」郝建國靠坐在桌邊,目光放空看著窗外,似陷入到了回憶中。
邵迎春放下手中整理了一半的行李,來到他身後,不知道他這是怎麼了?
「當時我和我媽沒地方去,我媽就帶著我去投奔姨姥姥,可惜姨姥姥已經過世了,幸好表叔還在,我們在那裡安家落戶……」
郝建國聲音里沒有一絲起伏,只是平靜的敘述,邵迎春卻彷彿看到了一個瘦弱的小男孩跟著他母親走在鄉下貧瘠的小路上。
母子二人無依無靠,總算有人肯收留他們,給他們片瓦遮身,給他們一口飽飯。
那不只是親戚之間的互相幫助,吳國權在那種情況下幫了他們母子一把,等同於救了他們的命。
這是救命之恩。
邵迎春也終於能感受到郝建國對吳國權的那種感激,那種發自肺腑,深入進骨髓里的感激,如果沒有他就沒有他們母子。
「建國……」邵迎春從背後抱住郝建國,臉緊貼在他的背上,她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也不知道該怎麼去安慰他,只能這麼抱著他給他一絲絲力量。
雖然她最後撤訴了,但始終是因為她才讓吳國權鋃鐺入獄的,否則調查組不會去里屯村,或許他能擺平這件事。
事情到了現在,邵迎春是比較欣慰的,如果壞人沒有受到懲罰,那對好人就太不公平了。
但看到郝建國這麼難受,她依舊心疼。
「我沒事。」郝建國轉過身,反手將邵迎春抱在懷裡,「你說的對,每個人都要對自己做過的事負責,別人代替不了,我更不能。」
雖然他說的輕鬆,看似好像看開了,但邵迎春知道事情沒這麼簡單。
是她先起訴吳國權的,這事瞞不住,萬事有因就有果,哪怕始作俑者是吳國權,但吳家人不會這麼想,他們只會將過錯都怪在郝建國頭上。
他們會怪他恩將仇報。
他們甚至不會在意郝建國在這件事當中也是受害者,吳國權在吳家是頂樑柱一般的存在,他倒台了整個吳家都跟著遭殃,人在對現實無能為力的情況下會將自動轉移這股仇恨轉移到弱者身上。
郝建國自然不是弱者,但在法律面前他只是一粒塵埃,所以只能由他來擔負這不義的罪名。
「放心吧,沒事。」郝建國拍了拍邵迎春的後背,反倒過來安慰她,「只希望這件事能讓表叔吸取教訓,重新做人。」
吳國權的事告一段落,還有一件事亟待解決,就是法人的署名問題。
之前邵迎春承諾過,等吳國權的事一過就和郝建國去工商局將法人代表一欄的名字改成他的,對於工廠的歸屬問題邵迎春沒有什麼異議,畢竟從頭到尾付出最多的都是郝建國。
廠子給他是理所當然的。
只是當郝建國主動提起這件事的時候,她心裡依舊有一絲絲的不舒服,想起那天在廠長辦公室里的爭執,他一定是覺得太被動了,想拿回主控權吧?
她能理解他當時的憤怒和無奈,明明是自己一手創建的廠,到頭來他卻沒有決策權,換了是誰心裡都難以接受。
就好像含辛茹苦養大的兒子,長大后娶了媳婦卻忘了娘。
她可以不在乎這個廠,但她在乎這件事有可能在他們之間埋下隔閡的種子。
其實早在吳國權的事情結束之後她就想過更名的,只是她還沒來得及提,郝建國就先她一步提出來了。
這證明了他的在意。
也證明了他對她的不信任,他這是在為下次有可能出現的爭執鋪路。
「好啊。」哪怕她心裡還有個疙瘩沒解開,表面上依舊做毫不在意的笑了笑,怕郝建國多想,還給自己找了個借口,「反正我要上學,也沒太多時間管廠里的事,萬一有重大決策的時候我來不及趕回來怕耽誤事。」
對於邵迎春的善解人意,郝建國只是勾了勾嘴角,什麼都沒說。
邵迎春尷尬的抽了抽嘴角,心裡莫名的有些失落,哪怕他真的想拿回廠子的主控權,可口頭上安慰她一下也好啊。
更名的事進行的很順利。
兩人當天到了工商局就把名字改過來了,出了門口,邵迎春深呼吸了一口氣,打趣的朝郝建國伸出手,「郝廠長,恭喜你了,以後發達了可別忘了關照我哦。」
話出口的瞬間,邵迎春就後悔了,這話怎麼聽都帶著一股子酸氣,更帶著諷刺。
可她真沒有那個意思,她只是覺得自從郝建國提出更名之後,整個人就有些沉悶,開車來鎮上的一路上都沒說過一句話,她想緩和一下氣氛而已。
可她剛剛的那句話更像是抱怨,抱怨郝建國要走了迎建,而她給的並不心甘情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