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這裡不需要她
七小時前。
凌晨一點，A市剛立夏不久，夜晚的風涼颼颼刮過，吹進人的脖子中陣陣冷意。
小區里人影稀少，只有路燈下的草叢和建築倒影。
死者李富強裹緊老舊的夾克大衣，晃晃悠悠的刷卡進入小區。
「又喝酒了啊，老李。」保安打著瞌睡，抬頭招呼一聲。
李富強抬手隨意揮了揮，滄桑的臉上泛起褶子。
保安已經垂下了頭，李富強一隻手伸進褲兜中摸索半天，只摸出兩張一元的破舊紙幣。
「媽的，又輸錢了。」
朝地上吐了口濃痰，李富強揉著軟綿的紙幣塞了回去，恍惚的雙眼抬起，落在7層亮著燈的窗戶邊，邊沿似乎吊著一大口袋食物，飽滿一袋子。
「臭婆娘！把好東西藏在外邊呢？看老子回去怎麼收拾你。」李富強罵罵咧咧邁步，步伐加快了不少，逐漸收緊的拳頭和錘在妻子身上的力度恍惚中重合，李富強大腦眩暈著胡罵。
此時，一道黑色的身影從角落竄了出來……
「停。」冷淡不摻感情的聲音將陰暗的現場撕開，談無軒厭嫌的目光落在古沐晴身上：「這就是你所謂的側寫？」
聽得津津有味的杜騰飛楞了，摩擦下巴的手頓了頓：「好像沒什麼不對的？」
古沐晴擰起眉頭，目露不滿，「你不知道打斷別人很不禮貌嗎？」
「禮貌？」淡聲重複這兩個字，談無軒不屑的輕哼一聲，抬步走到古沐晴的面前，居高臨下的看著她那對大眼鏡低嘲道：「跟一個連側寫都不懂的人談禮貌，作家小姐？」
談無軒應該是古沐晴這麼多年來，碰到的第一個如此難搞的人。
並且這個人不是別人，正是她自己親自創作出來的人物。
忍住想要發毛的衝動，古沐晴深呼吸一口氣，耐著性子露出假笑臉看向對方：「不是你叫我側寫的？」
談無軒冷淡的收回目光，一副不想和蠢人多說的表情。
「耍人很好玩嗎？」古沐晴瞬間來了火氣，抓住談無軒的手腕質問。
她每天處在擔驚受怕當中，還得受自己寫的主角的莫名的嘲諷，要不是這本書不由她控制了，真想明天就毀了它。
談無軒頭也沒回，不咸不淡的抽回自己的手。
他的五指骨骼修長，手腕處凸起的腕骨泛起拒人於千里之外的骨感。
那雙如古井無波的沉寂雙眼點在杜騰飛的身上，「給這位作家小姐上上課。」
突然被點到名的杜騰飛嘴巴比大腦快，率先應了下來：「好的！」
直到談無軒高冷的背影轉進了樓里，他楞了好幾秒才反應過來談無軒話里的意思。
給古小姐上關於側寫的課？
杜騰飛小心的覦了眼古沐晴並不好看的表情，暗自懊惱自己又接了樁不是人做的活兒。
「說吧，我哪裡出錯了。」古沐晴不服氣，蹲在一邊仰頭看杜騰飛。
杜騰飛沉吟半晌，雖然他聽古沐晴的側寫聽得津津有味，但專業素養回溫后，杜騰飛在大腦中簡單過了一遍：「一開始就錯了。」
古沐晴抬了抬下巴，一副『請開始你的表演』的表情。
「真正的側寫是在證據充足的情況下，對犯罪現場的一次無差別還原，雖然你的推理能力很強，但畢竟缺乏實踐經驗，比如剛才你就是在證據不充分的情況下進行推理，你推不出死者的死亡方式以及過程，這是一次失敗的側寫。」
古沐晴恍然明白過來，「所以談無軒從讓我側寫開始就在給我挖陷阱了？」
沒想到對方的關注點還在談先生身上……
杜騰飛只能肯定的點點頭：「是的，但你的側寫並無不可取之處，比如，我很好奇你怎麼知道死者家暴？」
古沐晴揉了揉太陽穴，被談無軒碾壓的感覺讓她有些緩不過來，她有氣無力：「圍觀的時候，聽小區里的人討論的。」
「很矛盾的是，你的證據無法支撐你推出死者的遇害方式。」
古沐晴抬眸，眼鏡下的大眼鏡布滿疑慮。
從死者的死亡狀態來看，對方很有可能是意外身亡，或者是蓄意頭孢酒精中毒死亡，縱使有其他疑點，但怎麼看都不像是那連環殺手的手法。
一股涼意從後頸灌入頭頂，抽繭剝絲出細節。
古沐晴驟然反應過來自己走入了思維盲區。
難道不是連環殺手做的？
她下意識的看向地上的死者，那雙布滿疑點的紅眼睛在她面前揮之不去。
古沐晴瞬間心驚肉跳起來，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從她進入到小說世界開始，警方不僅沒查出慫恿田亞珍進行擴大性殺人行為的幕後兇手，在連環兇手的出現下，目前又多了一起案子。
而這三樁案子，無一例外的，都或多或少跟她有著千絲萬縷的關係。
頭彷彿被鑽一般疼痛，古沐晴感覺自己心跳加速，腦子裡有什麼線索一閃而過，她卻抓不住。
「古小姐……古小姐？」
猛然回神，杜騰飛放大的臉湊在她面前，「你發什麼呆？」
古沐晴鬆了一口氣：「沒什麼……」
「無關人員請離開現場。」
聲音低冷，不用回頭，古沐晴能自動腦補出談無軒那副冷漠得毫無人道主義的性冷淡表情。
古沐晴此時已經沒了和談無軒鬥嘴的衝動，她咽了口口水，緩解自己突如其來的緊張，向杜騰飛告別。
「這就走？」杜騰飛擋在古沐晴的面前，疑惑對方怎麼就要走了。
古沐晴也一頭霧水，她又不是辦案人員，她當然要走啊……
兩人面面相覷，正在此時，兩條長腿邁過，談無軒丟下這句話，巴寶莉風衣掀起帶起小陣微風。
「這裡不需要她。」
杜騰飛自覺忽略了談無軒的要求，對古沐晴露出一個溫和的怪哥哥笑容：「是這樣的，我們刑警隊給談先生請的側寫助理在加州做演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