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這一番形形色色

第17章 這一番形形色色

身份不同,處事方法就不同。高高在上,難免想要百無禁忌;一窮二白,反倒可以破罐破摔;不高不低,才是最難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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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士奇想讓陸雨馳過來,喝酒只是一方面原因,更主要的是他不知道該如何應付此時的局面了。

他本來今天一早就約好,晚上跟幾位經營娛樂公司的老闆一起唱歌,向人家請教一些搞綜藝節目的經驗。沒成想中午黃大今突然來了,所以中午跟黃大今相約晚上吃飯,他就特意約在了這家酒店裡。

等他晚上帶著黃大今一起來赴約,那幾位老闆都很驚訝,臉上頗有些尷尬。

韓士奇明白他們在想什麼。說是請教,卻帶著個一線男星一起來,又沒有提前說明,這到底是要請教、還是想示威?

本來這也不是什麼大事,唱歌時、找個機會,偷偷跟他們解釋一下就行。可是韓士奇見了這些人,才突然意識到一個問題,自己帶著黃大今一起來、當著黃大今的面,再請教這些大老闆搞綜藝的經驗,會不會讓黃大今覺得自己不專業、從而影響了合作?

韓士奇的頭腦沒有王小貓那麼聰明,而眼光和辦事能力也沒有陸雨馳那麼高深,所以此時他就有些慌了。

他平時能在生意場上喝酒喝得那麼遊刃有餘,主要是因為那些場合併不太複雜,無非就是多喝、吹捧、裝孫子。可是有了黃大今這個「突髮狀況」,他就不知該如何應付了。

再回想著陸雨馳先前在飯局上——在黃大今和楊米面前,姿態擺得很高,他更是怕自己做錯了什麼,影響了陸雨馳的部署。所以他準備今天乾脆不請教什麼實質性的問題了,就單純地當成是一場聚會。

然後再找個機會、避開黃大今,私下跟那幾位娛樂公司的老闆解釋一下,自己和黃大今純屬是偶遇,雖然倒也談成了合作,但那多少有著陸雨馳的因素,總之他絕不是帶著黃大今來示威的。

其實即便真是示威,有時也是可以贏得「尊重」的。但韓士奇跟陸雨馳不同,他以後還需要長期跟這些個大公司的老闆合作、拉關係,不敢冒得罪人的風險。別讓人家覺得,他請人家唱歌,還得先給人家個下馬威。

人和人身份不同,處事方法就不同。高高在上,難免想要百無禁忌,一窮二白,反倒可以破罐破摔。

可像韓士奇這樣不高不低的,顧慮自然多了一些,也是最難受的。當然,跟他們解釋清楚了,也就行了。

不過解釋的事不能急。無論是酒桌上、還是娛樂場所,之所以在此聚會、談事,要的就是這種酒文化營造的氛圍,所以這都不是上來就能直接談的。甚至真到了談的時候,也會盡量模糊化,反正合同才是清晰的、有用的。

說白了就是得先喝酒、造氛圍,其他的事另說,這方面韓士奇就輕車熟路了。

韓士奇果然把氛圍搞得不錯,大家說說笑笑、摟摟抱抱、唱唱跳跳,好不歡快。可氛圍有了,他再想私下跟那些老闆解釋,儘管一屋子、滿眼都是男男女女,然而這「私下」,還真不太容易。

因為黃大今已經喝到位了,楞是開起了「專場演唱會」。他要開就開唄,本來這樣韓士奇更方便跟其他人說話,可是黃大今還得要求「觀眾」配合。他唱歌,大家不許聊別的,都得看著他、喊著好,會唱的、還得一起唱,不會唱的、跟旁邊學著也得一起唱。

再看黃大今的那兩個助理——「張飛」和「李逵」,更是滿場跑著,跟大家各種互動,頗有點電視晚會「領掌」的感覺。關鍵是他倆光領掌似乎還覺得不過癮,還得「領喝」。

他們倒是「嗨」了,可想請教、又不敢,想解釋、又沒機會的韓士奇,就只剩下鬱悶了。他心說,這怎麼什麼事兒都不順呢?

韓士奇正感慨「不順」,郭小鐵又來了。他來了,那些大老闆難免一番寒暄、吹捧,拉關係、套近乎,韓士奇更沒機會解釋了。

當然,韓士奇畢竟是見慣了這種場面,當鬱悶解決不了問題的時候,雖然他也並不知道該如何去解決,但是他明白,不能把鬱悶帶出來。所以表面看來,他比黃大今的那兩個助理,更積極、也更忙活。

終於收到了陸雨馳的微信,韓士奇趕忙下了樓。要說這間私人會所,陸雨馳進進出出比韓士奇方便多了,但韓士奇提前跟陸雨馳說好了,讓陸雨馳來了先別上來,他想先跟陸雨馳說說情況。

其實陸雨馳已經到了一會了,站在酒店門口,連著抽了兩、三支煙,才給韓士奇發微信,因為他知道上面會是怎樣一番場面。

韓士奇是見慣了這種場面,陸雨馳是根本不願意看這種場面。

首先作為富三代,陸雨馳有這樣的資本、也有這樣的品位,他本來就不需要迎合任何人、更別說賠什麼笑臉。當然,這個「任何人」里,估計不包括王小貓。

而且陸雨馳和韓士奇不同,他自己是做房地產中介的,這行業跟同行之間沒有那麼多合作的機會、可互換的資源。所以即便事業剛剛起步的時候,陸雨馳也不會招呼什麼同行大老闆。

再者就是品味的問題。前文有述,陸雨馳雖然不像王小貓那樣出口成章、文人傲骨,但是他的奶奶是堂堂山東劉家的後人。所以他不僅僅是個豪門闊少而已,書香門第的家風、修養、規矩,他是自幼就接受著、也繼承著。

陸雨馳也喜歡唱歌,高中跟王小貓、韓士奇組樂隊時,他就是樂隊的主唱,可也得看跟誰唱、怎麼唱。讓他跟這些看似是在花天酒地、實則卻是滿腹心機的人唱歌,他覺得太累、也失身份。

在普通人看來,出入這種地方的人活得是真瀟洒,但在陸雨馳看來,這些人累得都跟孫子似的。

這些人是在花天酒地嗎?

不是。

韓士奇剛才在上面那麼難受、那麼多心理活動,其他人難道就很洒脫嗎?

不是。

一樣是說著「過腦不過心」的話,沒一句是真心實意的,但是每一句都是耗費大量腦細胞的。各種的逢迎諂媚、溜須拍馬,賠著笑臉、拉著關係,無非是想著怎麼占點便宜、賺點錢。

陸雨馳覺得跟他們唱歌,倒不如真的花天酒地。找幾個漂亮的小姐姐,你消費、她賠笑,錢花在明處、也賺在明處,各取所取。

這說起來「似乎」有些低俗,但也實在、愜意。

當然,誰難受、誰知道。韓士奇也不喜歡這樣,他也覺得這樣很累,可他沒轍啊,而且這樣也說不上是錯。

韓士奇走出了酒店、見到了陸雨馳,先跟陸雨馳說明了郭小鐵為什麼沒跟他們吃飯、卻來唱歌。又對陸雨馳說今天可能不太方便請教那些娛樂公司的老闆了,然後他又說了自己想跟他們解釋一下黃大今的事、怕他們多想,卻總是沒機會。

韓士奇嘆了口氣,又說:「一個、一個解釋太累,我心想著等黃大今不注意、或者去廁所時,跟他們一起說說——咱不是來示威的。可黃大今這個孫子,他倒是不注意我們,可他非得讓我們注意他。最可氣的是,他從進了門兒就把著麥克風,愣是一趟廁所都沒去過,這讓我怎麼跟那些老闆解釋?」

「解釋個蛋!愛怎麼想、怎麼想,跟他們說得著嗎?」陸雨馳又點了支煙,說,「不過你沒當著黃大今的面兒,請教那些人倒是挺對,確實栽面兒(方言,丟面子)。

再說了,咱跟他們能請教出什麼?他們自己就做著那些虛偽的綜藝節目,他們能教你實在?你可別忘了,咱不是追求把綜藝節目做好、賺錢,咱是要做真了、做出咱自己的東西。

你約的這種局兒,就是一群各懷鬼胎的玩意兒,在一塊兒假裝瀟洒。你別想那麼多,你不是小貓兒、你那腦子想了也沒用,咱就真的瀟洒。這不老郭也來了嘛,你不是說他都跳上了嘛,我來就是看他跳舞的,上去吧……」

他倆剛推開包間的門,就聽裡面唱著「我的五姑娘啊,春季里開花啊——十四五六,六月六、看谷秀哦哦——春打六九頭。頭上擦的本是桂花油,油了我的花兒枕頭……」

「誒、誒,老郭啊,你那點兒頭髮,還擦桂花油呢?」陸雨馳高聲對郭小鐵說到。

「呦!池子,你可來了!」郭小鐵停了下來,說,「他們非讓我唱個評戲……」

韓士奇介紹完了陸雨馳的身份,那些人都趕忙圍了過來,喜笑顏開地跟陸雨馳打著招呼、套著近乎、攀著關係,場面話說得那叫一個「膩乎」。

陸雨馳則在心裡狠狠地鄙視著那些人,不過有個人給他的印象還算不錯。

這人看起來有六十來歲了、廣東人的口音,雖然也來跟陸雨馳打了招呼,不過只是禮貌地微笑、點頭,又握了握手,卻沒有太多虛偽的客套。

一陣寒暄過後,大家請陸雨馳唱首歌,陸雨馳卻推說太累,先歇會再說、讓他們先唱。

黃大今也不知道是為了幫陸雨馳解圍,還是剛才讓郭小鐵占著麥克風憋壞了,他也說讓「陸總」先歇會,由他來給大家再唱一首英文歌。

黃大今選的這首歌倒是很經典,是電影《人鬼情未了》的主題曲《UnchainedMelody》。只是他把這一首如此深情的歌曲,呲牙咧嘴地嘶吼出來,讓人聽著難受、看著也難受。

陸雨馳不禁苦笑著,心說,這也太使勁了吧?這是李逵和李鬼情未了嗎?不過也湊合了吧,不然還能怎麼著呢?黃大今唱得起碼比「曉明」的「鬧太套」發音要准一些。

而且在陸雨馳聽來,這總比此時自己身邊幾個人嘴裡說得那些奉承話好聽多了。

黃大今唱完,郭小鐵又搶過了麥克風,跟韓士奇帶來的「十八線」合唱了一首《夫妻雙雙把家還》。

陸雨馳遠遠看著,覺得倒也挺有意思的。

他沒怎麼搭理那些逢迎的人,更喜歡看著那些人。看著那些人彼此敬酒、說說笑笑,看著他們摟著那些跟他們絕不是夫妻、情侶關係的女人。

他心中暗笑,果然又是這一番形形色色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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