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1 別鬧
夏天似乎來得太早，才剛剛立夏氣溫就突破了36℃。知了趴在樹枝上，聲嘶力竭的叫喚著。下課鐘「咚咚」得響了起來，男生女生們的一顆心似乎飛出了冷氣充足的教室，飛向不遠處的食堂。
安寧學院預科八班，教室里依然一片安靜。學生們焦躁的在座位上等待著，等待著那個天籟一般的聲音傳進他們的耳朵。
照例拖堂十分鐘后，法律課老師才心滿意足的合上課本。
「現在下課。」
教室里彷彿投入一顆石子的池塘，漣漪一圈圈盪開。
學生們忙亂的收拾課本，馬上就要到午餐時間了，需要拿出飯盒去食堂。然後借著這短短的午休時間休息，準備下午的課程。
就在這時，教室門口走進三個人來。為首的一人拿出教鞭，重重敲在教室門板上。發出「哐哐」的尖利聲響。學生們疑惑的望著他們，停下了手中的動作。
「肅靜！」手拿教鞭的學生表情嚴肅的喝了一聲，然後雙腿叉開做了一個跨立的姿勢。「大家好，我是安寧學院高中部電競社的社長孔維。」
教室里紛亂起來，學生們竊竊私語。
「這人是誰？」
「……他說他叫孔維！」
「干……幹啥的？」
「電競社的社長……」
「電競社是幹啥的？」
「……」
「夠了！」孔維吼了一聲，將教室里的紛亂私語壓了下去，借著這一聲吼的威勢，他揮起教鞭，重重擊在講台上。
粉筆頭四散飛濺，崩到前排女生的臉上。女孩子臉皮嬌嫩，一個沒忍住，頓時眼淚汪汪。
「電競社招人請走正常程序。」一個短髮的女生站了起來。
「這就是正常程序。」孔維臉上露出囂張的笑容，「剛剛接到校委會的通知，決定將電子競技課設為各年級必修課程。電子競技的春天就要來了！這是通知，你可以把它貼在黑板上讓大家都能看到。」
「就算是必修課程，招人也應該按照正常流程走。而不是跑到教室里來大吵大鬧。」
「小女孩，你就是這樣跟三年級的學長說話的嗎？」孔維冷靜的推了推眼鏡，鏡片的反光遮住了他不屑的眼神。「看來你對世界一無所知，就讓我告訴你——一個嶄新的時代就要到來了！」
隨著他低沉的語聲，站在身後的兩個男生突然站出來，將一條三米長的橫幅在學生們面前拉開。畫軸就在他們背後掛著，兩個男生如同連體娃娃一般。也虧他們隱藏到這個時候，才造成了如此震撼性的效果——或者說笑果。
橫幅上方，用紅油漆濃墨重彩的寫著兩個歪歪扭扭的大字：血戰！驚嘆號一直拖到了橫幅的下方，下面那個點無處可放，只好畫了一個箭頭，引到豎棍旁邊，又畫了一顆巨大的紅點。旁附一行小字說明：驚嘆號的點。
這個驚嘆號實在太過惹人注意，以至於學生們看到之後立時哄堂大笑，連被粉筆頭砸到的女生都破涕為樂。至於橫幅上到底寫著什麼，都被完全忽略了。
孔維煩躁的揮了揮手，兩個出糗的男生立刻收起橫幅灰溜溜的跑了出去。
「你們笑得很歡樂嘛。面對即將到來的新時代就是這麼一副心態可不行。我鄭重的說一句，電競社是來招人的，不是來搞笑的。」
他的話音還沒落下，笑聲就更大了。
「看來你們一無所知。這不怪你們。」孔維習慣性的推了推眼鏡，「如果我要告訴你們，在今年的升級考試中會有電子競技這個必考科目。掛科的人，會被留級喲。你們會如何作想？」
「……」學生們面面相覷，似乎覺得此人大約是瘋了。
「顫抖吧！渣渣們！」孔維高舉右臂吼道：「未來屬於我們！得電競者得永生！加入電競社，電競社將為你們這些渣渣提供全套服務，從零分到及格，只有一次培訓的距離！」
「遊戲我們打小就會，還用你教？」教室後排傳來一個粗豪的聲音。
「錯！」孔維目光如電，厲聲喝道：「遊戲和電競是截然不同的兩個概念。就和你會跑步卻拿不到短跑冠軍一樣。」
「你們電競社的水平就那麼高？我可不信。」那粗豪的聲音又響了起來，此話一出，班裡的男生紛紛點頭。這已經是什麼年代了，誰不會玩兩手遊戲？
「看來你對我們一無所知。能動手就別嗶嗶，誰敢與我一戰？」他掏出一隻手機，啪的一聲拍在講台上。
「什麼遊戲，你們隨便挑。我輸了，這手機就是你的。」
「是個限量版的藍魔，看來有點手段，大家小心。」
「不就是個藍魔嗎？我哥家裡還放著個紅魔呢。」後排一個男生站了起來，大大咧咧的走上講台。他掏出自己的手機，最新款的N9.
孔維看了一眼，心中就有了數。神情淡淡的，彷彿已經掌控一切。「核不錯，三維A+，這手機可以。」
「我只玩格鬥9.單挑，一局定勝負。快點，等著吃飯呢。」
孔維朝門外勾了勾手指，兩個男生又帶著設備進來。這次是一套投影儀，從安裝到架設，只用了幾秒鐘時間。教室里暗了下來，出現了孔維的格鬥9登陸界面。
「放心，不會誤了你吃午飯。」
他活動著手指，抬頭看了男生一眼。「房間你建，我加。」
男生的格鬥9是個頂級賬號，身經百戰。在競技場的時候，還收割了不少職業選手的靈魂。聽見孔維如此託大，竟然敢把主場優勢都讓給他。不由得臉上露出一絲獰笑，「這可是你自己作……可別怪我！」他低聲自語著，選擇了對自己最為有利的戰鬥場景。
「ROUND3，2，1……GO！」
男生才剛剛操縱人物跑了幾步，就被一條突如其來的灰影黏住。
勾拳，上踢擊，勾拳！
一套簡單的小組合技就把人物打成硬直。男生頓時手忙腳亂，拖著人物後退想要拉出一個安全距離。
然而他的努力白費，如同雨點般的拳頭打在人物的身體上。
「有效打擊！」
「有效打擊！」
「有效打擊！」
「……」
「GAMEOVER！」
投影機投射出來的圖像定格在男生角色被擊敗的一剎那，教室里頓時鴉雀無聲。
孔維好整以暇放下手機，望著滿頭大汗的男生。臉上露出從容的微笑。
「服不服？」
男生張了張嘴，還沒說出話來。
「不服。」
台下一個胖胖的男生躲在人牆後面，賊兮兮的笑了起來。
孔維只聽到聲音，卻找不到人到底在哪兒。他有心要立威，疾言厲色喝了一聲。
「不服上來一戰！別藏在人後面當縮頭烏龜。」
「不就是《超級競技》嗎？我長這麼大還沒怕過誰。」胖男生捏著嗓子，朝其他人做著鬼臉。
短髮女生一開始還在著急，看到胖男生的時候，突然暗暗鬆了一口氣。
「有寧越出馬的話，也沒什麼好怕的了……」她如是想道。然而，事情並不像她想得那樣簡單就結束了。
「哦？你還知道《超級競技》。」孔維臉色陰沉下來，「下午放學機房見。你點點頭，就當是應戰了。要是不敢應戰……你們預科八班，就別想在安寧學院抬起頭來！」
就在這時候，坐在胖男生身旁的少年微微點了點頭，臉上帶著一絲謎一般的微笑。
「喂！醒醒！你惹麻煩了。」胖男生臉色垮了下來，拚命的搖晃著同桌的手臂。少年甩開他，依然沉浸在回憶里。而這時，就算天塌下來也晚了。
孔維瞥了寧越一眼，隨即避開他求戰的眼神。鎖定了依然在走神的少年。
「嘀……樂錚。預科八班學生。」鏡架上的微型終端自動報出了對方的名字。他眨了一下眼睛，少年的相片已經拍攝下來，自動上傳到學院群。
「好！我看到了。」他哼了一聲，「我等著你！」
電競社的人揚長而去，教室里鴉雀無聲。所有人的目光集中在胖男生和他強力攪局的同桌樂錚身上。
短髮女生朝胖男生怒目相向，張口無聲的問著：怎麼會這樣？
寧越歪歪頭，攤了攤手。目光落在同桌身上——這小子還沒回過神來，也不知道昨天究竟遇上了什麼讓他著迷的事兒。
短髮女生氣沖沖的走過來，站在兩人面前。「你們在搞什麼鬼？」她憤怒的大喊，教室里頓時響起一陣刻意壓低的笑聲。
樂錚這時才發覺周圍的情況有些不對。他猛然抬起頭來，眼前出現一張吹彈可破的粉紅臉蛋。俏皮的短髮彎起來，搔弄著他的眉心，痒痒的。
他努力眨了眨眼睛，才讓視距適應過來，愕然發現自己與這張臉的距離只剩下一厘米。慌不迭向後急躲，才避免了跟眼前女生撞臉的危險。
然而「咚」得一聲之後，他的腦袋與牆角來了次毫無緩衝的對撞。
「哎呀！痛痛痛……」少年捂著後腦勺沒好氣的望著她。
「班長大人，下次能不能和我保持一定距離？」
他話才剛說完，教室里的笑聲更大了。
「樂錚！」短髮女生羞怒，撐著桌大吼，眼中竟有淚花閃動。
「剛才不管他們說什麼你都點頭，現在我請你負起這個責任！」說完，將樂錚面前的課本重重一摔，轉身奪門而出。
這都什麼跟什麼？樂錚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轉頭看見同桌寧胖子正捂著嘴偷笑。一把把他從座位上拉起來，「剛才發生了什麼？」少年氣急敗壞的質問。
「我不知道。」寧胖子笑得像個漏氣的皮球，「我只知道李清讓你為她負責。」
「負你妹的責！」樂錚氣得一腳把這漏氣的皮球踢倒一邊，朝短髮女生離開的方向追去。今天這事得說清楚，要不然他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
他穿過教學樓前熙熙攘攘的人流，剛剛放學的學生們正拎著飯盒朝食堂涌動。終於在操場邊，他看到了正蹲在花池邊哭鼻子的班長。她藏身的角落很隱蔽，少年完全可以視而不見然後等風頭過去再慢慢解釋。
樂錚在視而不見和被班長毆打致殘這兩種選擇之間毫不猶豫的選擇了後者。他像個挑戰惡龍的年輕勇士，向惡龍……不，班長走去。
李清哭得正痛快，冷不防一張紙巾徑直戳到自己的面前。她接過來，使勁擤了擤鼻涕，哭得聲音更大了一些。
樂錚蹲在班長面前拖著腮，認真的看著她。李清被他瞅的心裡發毛，不知不覺哭意沒了，心煩意亂的道：「看什麼看？醜死啦。」
「說罷，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怎麼，良心發現了嗎？」李清冷笑著，眼圈一紅。她昂起頭來，把眼淚又憋了回去。
「什麼良心發現。」樂錚莫名其妙，上課走個神，下課就招惹麻煩上身。
「樂錚，你行就上，不行就別硬撐著。別裝糊塗！」李清沉下臉來，「我們八班能拿出手的多得是，不缺你一個。」
「大小姐，我是真的沒聽到。」樂錚無語了，打啞謎打了這麼久，班長大人真是沉得住氣。
費費心再說一遍可好？讓他死也死個明白啊。
「你真沒聽到？那你點頭幹什麼！」
「我……」樂錚發現自己有嘴也說不清了，好吧，是他的錯。不該在別人說最重要的事情的時候胡亂點頭。
但再說一遍事情有這麼難嗎？
不，也許是姿勢不對。
樂錚想了想，雙手托著腮仰頭望著班長。用力眨了眨眼睛，臉上露出天真無邪的表情。
「班長，請您再說一遍吧。剛才發生了什麼，我真的沒聽清楚。」
「好吧。既然你誠心誠意的問了，我就大發慈悲告訴你……」
李清立刻進入了角色，話才說了一半就醒悟過來。跺著腳嗔道：「什麼啊！別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