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你不要嚇我
翌日,夜。
雪依舊未停。
透過紅色窗欞向外看,黑夜、白雪、紅燈籠。
這個上元夜確實是不負良辰美景,只可惜即將坐在她對面的人不是她的心上之人。
吱呀——
車輪軋過雪地的聲音響起。
程靜書調整好表情,起身去迎他。
坐在輪椅上的男子依舊穿著玄色衣袍。
他面容清冷,只是在見到程靜書時,沉悶的面色忽然就活了,就連那冰冷的半月形銀色面具都似乎軟了稜角。
他一見著她就像是太陽初升那一刻,不自主地放出萬丈光芒。
他笑著,黑曜石般的眼睛里閃動著漫天星光,溫柔道:「靜兒,你來了。」
她不自在地嗯了一聲,主動接過推他的活兒。
從前她也不是沒見過他沖他笑得如此好看,怎麼今日她就不自在了呢?
程靜書想,一定是因為她今日要給他下藥,所以她心虛。
進了屋子,暖和多了。
厲北廷讓下人全都出去,他不想任何人打擾他和靜兒難得的獨處時光。
他隨身伺候的侍衛站在一旁一動不動,欲言又止。
厲北廷蹙眉,道:「楚衣,下去!」
「王爺,您…」
「下去!」
楚衣警告性地看了程靜書一眼,對厲北廷說:「王爺,您要注意安全!」
王妃以前可沒沒少欺負王爺!
他真是看著就心疼!
偏生王爺在王妃面前還是打不還口罵不還手的類型,被欺負了還要歡呼雀躍,喜不自勝地讚賞王妃厲害,不愧是他鐘情的女人。
想到這些,楚衣真是一個頭兩個大。
厲北廷輕咳道:「楚衣,下去領二十大板!本王和靜兒待在一起能有什麼危險?再敢對王妃不敬,本王扒了你的皮!」
楚衣:……
我的爺,就是因為您和王妃在一起才會有危險啊!
楚衣無奈地下去領罰了。
房間內終於只剩下厲北廷和程靜書兩人。
厲北廷覺得身心舒暢,常年蒼白的臉也現出些許血色來。
他讓人準備了一整桌美味佳肴,自個兒倒是沒吃什麼,一直都在為程靜書布菜。
若是程靜書誇一句好吃,他便笑得跟個得到糖果的孩子似的。
若是程靜書覺得不好吃,他便悄悄記下,日後督促膳房改進。
吃得差不多了,楚衣在外催促,道:「王爺,您該進宮了。今夜您要陪同陛下登主城樓。」
「好。」
程靜書將事先準備好的加了葯的糕點端了出來,道:「王爺,這是我親手做的雪花酥,您嘗嘗!?」
厲北廷喉嚨一滾,不可置信地看著程靜書,嘴角笑意越發深了。
他激動地問:「靜兒,這是你專門為我做的嗎?」
「嗯。」她不自在地撇過臉。
男人黑眸中竄起了兩簇火焰,光芒太盛,晃得程靜書出了一身虛汗,程靜書鬼使神差地開口,磕磕絆絆地說了句:「若是王爺不喜甜食也不必勉強。」
厲北廷搖頭,瞬間就將一整塊雪花酥塞進了嘴裡。
他笑言:「只要是靜兒為我做的吃食,哪怕摻了穿腸毒藥,我也甘之如飴。更何況,這雪花酥比御膳房做的還要好。靜兒真能幹!」
程靜書手一抖,茶杯滑落在地,滾燙的茶湯盡數灑落。
厲北廷忙驅動輪椅上前,抓著她被燙紅的手,眉頭皺得跟小老頭似的。
他小心翼翼給她吹氣,溫柔道:「疼不疼?」
程靜書低著頭,只覺得胸膛被一股什麼東西堵住了似的。
厲北廷自然而然地理解為她疼得說不出話來。
他忙沖外喊:「楚衣,快,傳太醫!王妃受傷了!」
楚衣捂著剛受過刑的屁股,得令而去。
屋內,程靜書被厲北廷的眼神攪得心神大亂,她深吸了一口氣,抽出自己的手,道:「我累了,想休息了。王爺不是要去見陛下嗎?別耽誤了時辰。」
厲北廷搖頭道:「你受了這麼重的傷,我怎麼放心出門?父皇那兒我會差人去告假,你無需擔心。都是我不好。你打我罵我都可以,你別自己忍著一聲不吭。」
她搖頭,「是我自己不小心打翻了茶杯,和王爺沒關係。」
「你是我的妻子,讓妻子受傷了就是丈夫無能!靜兒,對不起!」
程靜書閉上眼,實在忍受不了他的噓寒問暖。
她負罪感越來越重。
她騰一下站起身來,正想去院子里散步,忽地身後傳來一聲痛苦至極的悶哼。
她腳步微頓,轉身去看。
厲北廷倒在地上,渾身抽搐。
她渾身血液在頃刻間凝滯。
她跑向他,摟住他,伸手去擦他嘴角黑血。
她眼睛一眨淚水就落了下來,她哭著問:「你怎麼了?厲北廷,你怎麼了?你不要嚇我!」
他唇瓣發紫,雙手冰涼,吐出的血都是黑色的。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寒氣自程靜書的腳底升騰而起,她那顆自從父母兄長死去后就不再跳動的心臟此刻猛然抽.動。
她見到這樣的厲北廷,心真的…好疼好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