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章 坦誠

蘇葉剛睜開眼，圍在床邊的眾人馬上就發現了。

「娘，你終於醒了，嗚嗚嗚嗚……」這是喜極而泣的程子睛。

「娘……」這是興奮得說不出話來的程子峰。

蘇全也歡喜極了，跑到床邊，大喊了一聲：「姐！」

倒是另外兩個大人的表現要平靜得多，但也還是一眼就能看出他們臉上的喜意。尤其是程家揚，看著蘇葉的眼神簡直就要痴了。

連著三天沒有喝水，蘇葉感覺嗓子都快要冒煙了。她先是朝兒女和弟弟安撫地笑了下，這才將目光轉向那個目光灼灼的男人，啟唇道：「水！」

她的聲音沙啞極了，也透著虛弱，程家揚連忙點點頭轉身去倒水。等到他端著杯溫水過來的時候，蘇仲正在給蘇葉把脈。

「怎麼樣？」他走過去，輕聲問岳父。

蘇仲收回手，看了他一眼，道：「沒事，就是幾天沒吃沒喝，身子有些虛弱。等會兒你讓人做些清淡的吃食來，最好是好克化的，比如白粥、素湯麵之類的，等明天應該就能正常進食了。」

「知道了，岳父！」程家揚一一應了下來，見媳婦一直盯著他手裡的茶杯，趕忙端了過去。一杯水喝完，蘇葉表示還要，不過被蘇仲制止了，這會兒可不適合一氣喝太多。

程家揚雖然心疼媳婦，但也明白岳父說的是對的。他輕聲安撫了蘇葉幾句，又問過她想吃什麼，得到肯定的答案后馬上就去了前院找王婆子。

等一碗白粥喝完，蘇葉的精神肉眼可見的好了很多。蘇仲見她沒事便提出了告辭，蘇葉也沒強留，只說等過兩天她會回去一趟，到時她有些事情要跟他們說。

這會兒蘇仲和蘇全都沒把蘇葉這話放在心上，也根本不會想到之後得知真相時將有多麼的自責、悔恨，以及茫然。當然這都是后話了，這時的他們正因女兒姐姐的醒來而高興著，從程家出來時，臉上早已不復之前的焦灼，而是帶上了輕鬆的笑意。

這邊蘇葉剛把兩個孩子哄睡著。在她昏迷不醒的這三天里，他們都沒怎麼睡好，聽程家揚說有時還會突然半夜驚醒，這是非常焦慮和心神不寧的表現。可把蘇葉給心疼壞了，剛剛還看到子晴困得小腦袋一點一點的，當時就讓程家揚幫他們脫了衣服，抱到床上來了。

等他們睡熟，蘇葉終於將注意力都放到了床邊那個男人的身上。這時她才發現，他的臉色竟那樣憔悴，眼底布滿青黑色，這是睡眠及精神狀況極差所造成的。

「你……」蘇葉張了張嘴，想說些什麼，可剛出聲卻發現自己的喉嚨像被哽住了般，說不出話來，胸口更是酸脹得厲害，眼眶也不知不覺染上了濕意。

她發現她竟看不得程家揚這般模樣。在她心中，他應該一直都是強壯的、可靠的，像座大山一樣，彷彿堅不可摧般，為她和孩子們遮風擋雨，保駕護航。她甚至極少見過他生病的樣子，印象中，似乎也就兩年前得過一場蠻嚴重的風寒，其餘時間無一不是健康的、陽光的。

而她最喜歡他健康、陽光的樣子。

程家揚一直痴痴地盯著蘇葉，自然第一時間就發現她流眼淚了，以為她哪裡不舒服，忙著急地上前詢問：「怎麼了？是有哪兒不舒服嗎？」

蘇葉輕輕搖了搖頭，隨著她的動作，兩行清淚緩緩順著眼角滑落下來。她朝程家揚伸出手，語氣前所未有的溫柔：「過來，陪我睡一會兒！」

程家揚先是一怔，隨即點了點頭，脫掉外衫，小心翼翼地躺在了她的身旁。

*

半夜裡，突然電閃雷鳴，很快就下起了大雨。蘇葉被雷聲驚醒，順帶也把旁邊的程家揚給吵醒了。

程家揚抱著她小聲安撫了兩句，可等雷聲停了，蘇葉卻發現自己毫無睡意。她靜靜聽著外面的雨聲，一時間心裡很亂。其實她是不打算今天跟程家揚談的，畢竟她剛剛醒來，對方的狀態也不怎麼好，可不知怎麼的，這會兒聽到外面的雨聲，她卻忽然有了傾訴的谷欠望。

「家揚。」

「嗯？怎麼了？」

蘇葉搖了搖頭，仰起頭來看他。黑暗中，她其實看不清什麼，但她就是知道，他肯定也在專註地望著她。這給了她無盡的勇氣。

「家揚，接下來我所說的話，我希望你能認真的聽我講完，即使有疑惑，也等我說完了再問，可以嗎？」

程家揚突然心就亂了，他好像有些猜到她要說些什麼了。其實蘇葉的感覺是對的，她覺得程家揚肯定早就有所懷疑了，的確，程家揚確實很早就懷疑媳婦並不是真正的媳婦了。

這話聽著拗口，簡單來說就是他懷疑現在的媳婦，和成親前的蘇葉並不是同一個人。雖然他對原來的蘇葉了解也並不深，但還是有從他人口中聽說過她的。在旁人口中，蘇葉應該是沉默寡言的，不苟言笑的，甚至是自卑怯懦的，可嫁到他家的蘇葉，卻是自信飛揚的，明亮耀眼的。她那一手出神入化的醫術，別說是剛學醫幾年的蘇葉，就是蘇仲那樣行醫幾十年的人都達不到，所以她怎麼可能會是「蘇葉」？

不過，雖然已經差不多確認了，但他還是選擇放在心裡，沒有表現出來。他怕！怕說出來后他和媳婦之間會產生隔閡，怕說出來媳婦會選擇離開他。哪怕媳婦只是寄居在這具身體里的一個鬼魂，他也愛她，他也捨不得她。從前他不懂什麼是愛，等到他懂了，才明白他愛的就只是那道有趣又可愛的靈魂。倘若靈魂換了，那麼哪怕皮囊相同，他覺得自己大概也是無法接受的。

蘇葉並不知就只是這麼一小會兒，身旁的男人就想了那麼多。她稍稍組織了一下語言，開始跟程家揚講起她的「前世。從她蹣跚學步開始講起，講到她進醫院工作，再到她因為連續加班猝死，發現自己穿到了原蘇葉的身上。她還對他說了有關現代的事，她家人的事，系統的事，空間的事，最後說到了穿越卡的事。

「這張穿越卡，能把我帶回現代去，我……」

「不許！」程家揚開始還一直靜靜地聽著她講述，哪怕是再震憾都強忍著沒有插嘴，可當聽到她說要回去的時候，他再也忍不住了。他可以依著她任何事，但唯獨這件不行。

蘇葉被打斷了話也不生氣，因為她能感受到身邊人的恐懼。他把自己抱得好緊，是在擔心會離他而去嗎？傻瓜！

這麼想著，蘇葉也這麼說了：「傻瓜，我就算是回去，也一定會帶你，還有寶寶、晴晴一起的。」

這話剛一說完，她就感覺他緊繃的身子放鬆了些許，等到她又安撫了幾句后，他的懷抱終於重新變得舒適和溫暖起來了。兩個人就去了現代之後的事討論了很久，直到蘇葉抵不住睡意打起了小呼嚕，才暫時停了下來。

沒錯，討論的是去了現代之後的事，而不是是否去現代。因為程家揚在蘇葉問他是否願意和她一起去現代的時候，他沒有丁點猶豫地就同意了。反正，除了死亡，他絕對不會和她分開的。

永遠。